见向宇径直朝他们走来,这些幸存者喜出望外:“快!快把门锁打开!谁tm锁得这么紧?”
一开始为了防止丧尸侵入绑的几重铁锁,现在恨不得拿铰马上把门打开,去迎接他们的大英雄。
马处长更是笃定这人是来救他们的,连忙整了整衣襟,表现他光辉伟岸的形象。
“你小子不错,叫什么名字?”他挺胸抬头,隔着这道玻璃门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向宇,盘算着将他收在麾下。至于他身后那个低着头的女孩一身土气的宽松校服,并没有多看两眼。
向宇古怪地看了这个人一眼,摩挲着下巴:“那个,我是来找个人的……”
门打开了,马处长带着自得的表情走出去:“我就是马有利,是不是公安局派你来救我的?好,只要把我平安送回去,我一定给你记功!”
向宇嘴角扯了扯,说:“不,我不认识什么马处长。”
马处长听见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头。他旁边的狗腿子察言观色,立刻说道:“呵!马处长惜才打算提拔你,还不快谢谢他?以后你吃香喝辣平步青云都不算事儿!”
向宇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吕博翰那个情况还好,这两人依旧不够清醒认识不到社会秩序的崩坏已然成定局,还沉浸在纸醉金迷的权力场中。
“咳咳。”见向宇不为所动,马有利咳嗽了两声,然后说道,“没关系,不就是要找人吗?你把我救出去,我在迎海市这一片有不小的人脉,想找谁我都能给你找到。怎么样?”
马处长眼神炯炯地看着向宇,想从这个少年人眼里看出一丝敬畏,但是谁承想向宇根本没理他,直接对着门内其余幸存者问了一句:
“你们有谁见过一个老婆婆大约六七十岁,身高大约一米六,满头银发?”
本来马处长看见向宇的态度还很不爽想大发雷霆,可是听见他要找一个老人的时候马上神情慌乱,失了分寸。
要知道,本来楼上这里还有不少幸存者的,可是后来他们之间起了矛盾,马处长执意要把那些年纪大的人赶走,导致分裂出去了一半的人。
向宇敏锐地注意到了马处长神情的那一丝慌乱,眼神犀利如鹰隼,他把还沾着丧尸污血的甩棍压在马处长的肩膀,手上力道逐渐施压。
“如果你有什么线索愿意提供,那么我会感激不尽。”话是这么说可是向宇的语气却没有半分恳求的意思,他也看见了这么多幸存者之中没有一个老人,一开始还没多想,毕竟购物广场这地方确实很少出现老年人的身影。
“我,我……”向宇那眼神莫名让马处长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惧,他现在才知道小说里写的那种带有杀气的眼神是真实存在的。
“就是他把那些人赶走了!他说这里的食物有限,要优先让对社会有用的人活下去,所以就把那些年纪很大已经退休的人赶出去!”这时候突然有个年轻人出声说道。
“你……你瞎说!血口喷人!”马处长慌不迭矢口否认。
见有人站出来,其他幸存者也纷纷出声指责,这些天对马有利的积怨都在此刻爆发出来。
“明明就是你!你这个害人精!”
“这些天这么多人都被你挤兑走了!你还不敢承认!”
“仗着自己大小有个官职作威作福,你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众人声讨之下,马有利脸涨得通红,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住口!你们这些白眼狼!要不是我分给你们食物,你们怎么活得到现在?当初那么多人,都留下来的话我们早就饿死了!”
“你们非但不感激我,居然还骂我!”马有利状若癫狂,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们活下去才有用的多!那些人说的不好听就是社会的边角料,就是垃圾!他们死就死了!把那些老不死留在这里只会浪费食物,还不如早点去死!”
楚唯怔然,大脑里还回想着刚刚接受到的信息……
他说什么?不在这里?把人赶走了?
掌心传来温柔的力道,向宇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掌,才让她稍稍安心一些。
“那么,在场有谁见过那个老婆婆吗?”向宇对其他人问道。
楚唯的心也提了起来,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老婆婆?呃,不太记得了?”
“我记得当天好像有一个老头是来过大寿的。”
“是有两个老太太,她们儿媳妇带她们来买衣服的。”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的没的都讨论了起来,不过令人失望的是他们口中的描述似乎并不属于楚唯的奶奶。
“我!我知道!是有那么一个老太太独自一人!”之前那个一直跟在马有利后面的马屁精突然高喊道,引来无数侧视。
“你带我走,我能帮你找到她!”他想得很好,这人现在这么强大,肯定能带着他活下去,不管怎么说先抓住这条大腿再说。
马有利怒目圆睁,好小子之前一直在我身边鞍前马后,我有口吃的就有他一口喝的,想不到居然这时候跳出来就要逃跑!
“别信他,这家伙满嘴跑火车,根本不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在哪,就是想骗你带他离开!”
这个人也恼羞成怒,破天荒对着这个马处长大喊:“人就是被你指使赶走的!你还不让我带他去找,你是何居心?”
向宇不在乎两人的互相拆台,只对着那人问道:“那你倒是说说,那个老太太是干什么的?”
他眼珠子一转:“当然是来这里买东西的!”
向宇冷笑一声,带着楚唯转身就走。
马处长急了,却迫于向宇的威势不敢追上去,只好对着向宇的背影大喊:“你救救我们啊!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几万?几十万?只要你开口!”
向宇头也没回,他根本没心思理这个家伙,这些幸存者他也没打算救。正如他和潘晓绯说过的,他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见向宇真的无动于衷,继续朝楼梯走过去。马处长也气急败坏开始破口大骂,一连串的侮辱性词汇集中攻击着向宇的亲人,还施以最恶毒的诅咒,令人不堪入耳。
向宇脚步突然停了。他侧过脸,森冷的眼神落在马有利的身上。
马有利当时宛如置身于万年冰窖之中,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喉咙颤抖着什么声音都说不出来,这时候他的理智才让他明白自己做了多么蠢的事情。
向宇一言不发继续牵着楚唯离开。
那眼神移开之后,马有利才缓过来,仿佛自己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刚想咽一口唾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传来剧痛,红色的鲜血汩汩流出。
“嗬嗬。”一张银色光泽的扑克牌准确无误地插入他的脖子,割裂了他的动脉和喉管。
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意识被抽离身体,这位用尽心血绞尽脑汁爬到这个位置的处长,生前的最后一个情绪就是后悔。
天地良心,这次和楚唯出来本来不想杀人的,留着这人渣自生自灭就好了。可是他偏偏要作死,那就怪不了向宇了。
离开了这购物广场,楚唯显得情绪低落,因为她知道如果真的奶奶在末日爆发过后离开这里,那他们找到的可能性几乎不大。
“向宇,接下来回我家里吧?”
向宇看着楚唯,抱了抱:“不在周围再找找吗?说不定……”
楚唯用力地抱紧向宇,打断了他继续说:“如果,如果我奶奶真的出来了,那也一定会回家里等我回去的,就和以前一样。”
向宇沉默了,他能感觉到楚唯内心的复杂,但是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安慰,只好温柔地摸摸楚唯的头发。
“嗯。”
……
楚唯的家住得更远一些,骑车在道路上,连车都看不见几辆,道路两边甚至还能看见隔不远的矮山,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楚唯靠着向宇的后背,手指紧紧攥着衣服,感受着不断掠过的风,越是靠近她家,心里就越是不安。
既怕回到家里也空无一人,那么再想找到恐怕就遥遥无期了;又怕等到了家,得到的是一个她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天边的火烧云显得那般热烈,当两人接近到那破旧小院时,楚唯看见在那家门口,确实伫立着一道那样熟悉的身影,和过去每次一样,等待着她归来。
电动车还没停稳,楚唯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不顾一切地朝着那道身影跑过去:“奶奶!”
她双眼湿润着,用尽了她最快的速度想要奔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里面,她隐约看见了她奶奶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对她伸出了双手。
轰!还没来得及靠近,楚唯就感觉自己前冲的身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抱住了。
“停下!楚唯!你看清楚!”
向宇的呼唤从耳边响起,她这才回过神,看见了站在自己房子前面的那个佝偻的身影,已经变得陌生。
腐烂掉落的头皮,苍白的眼珠,带着血丝的牙龈,都昭示着眼前这人已经不再是活物。唯有那身熟悉朴素的衣物才能让楚唯明确认出这丧尸生前的身份。
“……奶奶。”楚唯双目无神,嘴里涩然唤出了熟悉的称呼,内心深处依然不切实际地期盼着对方能够回应她的呼唤。
它仿佛听见了楚唯的声音,伸出残破扭曲的双手,朝着这个方向一步一步走来。
楚唯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靠在向宇身上。
“向宇……”
叹了口气,当那个丧尸飞奔扑到身前的那一刻,向宇一掌拍在它额头,强大的劲力传入其内,将其脑组织捣乱,彻底失去所有活动能力,“嘭”地一声迎面倒地。
……
火光耀眼,火舌不断地上伸,试图贪婪地舔舐着天空。噼里啪啦的声音连续爆响,楚唯蹲在这熊熊燃烧的火焰前面,将奶奶留下的遗物,一件一件投入火中。
“我爸爸是货车司机,他在我三岁那年,突然出了车祸,送去医院抢救,手术费需要一大笔钱……”楚唯拿着一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一个身材不高的老妇人和一个笑容憨厚的平头男人。她语气平静地仿佛在述说着与她无关的故事。
“据我奶奶说,那些年为了给我挣奶粉钱,他常常一天跑十多个小时,凌晨都不回家。那场车祸似乎也是命中该有一劫,我们家根本没那么多钱,亲戚周围借了一圈钱,卖了好多东西都不够……我奶奶还想把房子卖了,可是奄奄一息的爸爸握着她的手,让她别救了……”
“我妈出身不太干净,我爸出了车祸之后,她不想过这种负债累累的苦日子,就跟别人跑了。”楚唯轻轻笑了一下,“我现在都不记得她什么样子了……”
“所以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奶奶把我养大。她很辛苦很辛苦……我一直都知道。这些年她能挣钱的工作都干过,她在院子里种了很多蔬菜,一大早天还没亮就去路边摆摊卖菜,等到中午的时候就去人多的街上穿着玩偶服发传单。我记得初二的时候她中暑昏倒在大街上,要不是有好心人把她送到医院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向宇站在楚唯身后,看着那照片上的妇人,身高不高,慈眉善目似乎总是笑着,似乎和世上大部分平平无奇的老太太一样。就是这样一个老人,独自一人拉扯了楚唯十几年。哪怕没有末世的降临,生活本身对于他们也是一场灾难。
“无论生活怎么困难,奶奶总是所有的苦自己扛着,把最好的留给我,她总是笑呵呵的告诉我,只要我好好念书,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不管我以前在学校里受什么样的欺负,奶奶她总是会安慰我宠着我,告诉我世界上我就是她的小公主。”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在我懂事的生活里,她也是唯一对我好的人。只要有她在,我就有家……”
楚唯把照片放进火里,看着那火舌将照片上的人吞噬逐渐化作灰烬飘散在天际。
她转过头,看着向宇,眼睛大大地睁着,泪珠毫无自觉地肆意滚落。
“向宇,我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