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梅火化,我并没有去,而是把自己关在了家里,一步未出。
这三天里,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外面的事情,都是彭雨在帮我负责,最终,张梅化为了一抔骨灰,装在了一个骨灰盒里,只等下葬。
三天后,我稍稍恢复了一些,彭雨过来看了看我,见到我胡子拉碴的样子,没说别的,带我出去吃饭、洗澡。整个过程,我要是不说话,他也是一言不发,给我足够多的空间。
我已经饿了三天,但是依旧是吃不下去什么,觉得再这么下去自己的身体会吃不消,才强吃了一点儿。
我问彭雨,我妈的事儿怎么样了,彭雨说,墓地已经买好了,就看什么时候举行葬礼。葬礼这件事儿,我作为张梅唯一的儿子,是必须要出面的。
这个必然,彭雨能帮我给张梅善后,买目的,火化,但是肯定不能替我披麻戴孝。
我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那这事儿就尽快办吧,我已经没问题了。
“真没问题?”彭雨看了看我,问了一句。
我点点头,说道:“没问题。”
彭雨叹了口气,说道:“那行,回头我就去安排。你家里应该也没有什么亲戚,到时候排场不用弄得很大,办的体面一些就行了。”
我说道:“嗯……彭雨哥,多谢你了,如果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挺过去。你花在这事儿上的钱……”
“你别跟我谈钱,要是真论这个,你欠我欠的多着呢!”彭雨打断了我的话,“我要是需要,会开口的,我要是不要,你给我也没用。”
“……”我没再说话,但是对彭雨的感激,不言而喻。
……
D市,金色铃兰的后院。
D市虽然已经是东北了,但是在金色铃兰的后院,装修成了一派南方园林的风格,虽然不大,但是花草茂盛,身处这里,让人心旷神怡。
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一身便装,坐在石凳上,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份资料,笑着转头对身边站着的另一个年纪稍大于他的男子,说道:“马哥,你说这两个人,我挑哪个人在我的比赛上露一手?”
马哥想了想,说道:“两个人的资料我看过,如果是我,我挑哪个毛*子,他的风格更有进攻性一些,我比较喜欢。”
“是吗?”男子再次笑了笑,拿起了其中一份资料,拍在了桌子上,“不过,我却对这个人更有兴趣!绰号阎王?呵呵,有意思!”
那份资料上,赫然是我的照片。
马哥见男子这么说,点点头,说道:“那我这就回夜尘那小子一声,让他去找这个叫张阎的武校,正式提出邀请?”
“可以。”男子点点头,“那这事儿,就麻烦马哥了。”
“没事。”马哥动身,把两份资料全都拿走,迈步朝外走去。
男子一个人坐在这园林之中,端起了自己身边的茶水,抿了一口,然后叹道:“阎王啊,不知道你能不能收了我……”
……
两天后,是一个适宜下葬的日子。
因为我和张梅孤儿寡母,并没有什么亲戚可言,所以葬礼这件事儿,办的很是简单,连本地基本的风俗流水席都没有办,更别说找那些吹奏哀乐,打幡摔盆这种东西了。
一切从简。
但是,该有的披麻戴孝,还是要有的。
当天,我捧着张梅的骨灰到了彭雨买好的墓地。现场倒是来了不少人,都是我和张梅的朋友,比如毛天天一家,胡兵、小辉等啤酒广场的人,还有嘴炮龙、周宸宇等已经在社会上混的朋友。
所有人都是一身素色的衣服,在这里静默。
我一身白,所有人依次过来,虽然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眼中对我的安慰我也已经心领了。
和张梅关系最好的,应该就是小辉他们那一群半大小子了。平时张梅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张梅对他们每个人都很好。如今张梅走了,他们一个个也都红了眼,悄悄抹泪。
我这几天,已经把眼泪给哭干了,所以捧着张梅的骨灰盒,我没有再哭,只是全身颤抖着,把骨灰盒放进了墓地中。
然后,我从自己兜里摸出了那条我给张梅买的丝巾,叠好之后,也放进了墓地中,和骨灰盒放在了一起。
这是我第一次给张梅买的礼物,没想到也是最后一次。
一抔抔黄土,就这么将张梅的骨灰盒还有那条丝巾彻底掩埋,一个人,也将就这么消失在世间。
我站在张梅的墓前,看着黄土将其覆盖,看着墓碑立在墓地前,上面还有张梅黑白色的照片,一动不动。
胡兵、小辉等人一个个上前,把手里的鲜花放在了张梅的墓前,算作是在世之人对张梅的最后的送别。
我这一站,又是一天。其他人已经相继离去,让我自己陪张梅走一走最后这一程,没有任何人愿意打扰我们。
最后到了傍晚,还是彭雨回来,把我接走。
张梅的葬礼,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就结束了,这也像她这个人,在世上就是如此的简单,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只有我。
晚上,彭雨带我吃了点儿东西,又送我回了家。我在家里,躺在自己一直睡着的沙发床上,始终是闭不上眼睛。
我呆愣愣地看着张梅的房间,多么希望那个房间能够突然亮起灯,然后张梅能睡眼朦胧地从里面出来,跟以前一样倒一杯水回去。
不过,没有。
我真的发现自己几乎都快魔怔了。
就在我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是睡不踏实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就响了。
我拿起来一看,赫然是罗小蝶打来的。
我想了想,接了电话。
“喂,张阎。”
“小蝶。”
“对不起了,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罗小蝶声音轻柔,对我说道。
我说道:“没事儿,我也睡不着。”
“唉……”罗小蝶叹了口气,“那什么,张阎,阿姨的事儿,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本来我早就想跟你打这个电话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打了之后,又能跟你说什么……”
我想了想,然后说道:“没事儿,我挺好的。”
罗小蝶声音微微有些哽咽,说道:“你要是挺好的,也不会这个时候还睡不着了。”
我没有说话。
罗小蝶继续说道:“张阎,我也不会说话,但是我觉得,我给你打个电话,也能给你一些安慰,这也是我唯一能给你做的。你要好好保重啊,虽然阿姨走了,但是你还有我们这些亲人呢……”
我咬着牙,忍受着自己心里的煎熬,没有说话。
罗小蝶说道:“我很自责,没有能够送阿姨最后一程,也没有办法在你身边安慰你。之前,我们家还让阿姨产生了这么多不愉快……现在,我心里真的很愧疚的。等我回去了,肯定要送阿姨一束花,好好跟她道歉。”
“不过,阿姨终究是走了,你还在,你的生活还得继续过呀。张阎,答应我,好好的,好吗?等我回去了,我不想看到一个颓废的你,我想你还是原来那个你,什么都打不倒的你,行吗?”
我长呼一口气,声音沙哑地说道:“小蝶,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儿的。”
“没事就好。”小蝶叹了口气,“那张阎,你赶紧休息吧,明天好好的去生活,别让我们这些还爱着你的人难受。”
“嗯,好……”
“那好,我就挂了电话了,拜拜!”罗小蝶挂掉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再次看了一眼张梅的房间。
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彭雨没有过来,来的是毛天天和墨墨。两个人带了早饭,说是从现在开始,她们两个就算是监视我的人,我要是不按时吃饭睡觉,她们两个人就会逼着我去养成正常的作息时间。
我也不知道,这是她们两个自发的,还是彭雨交代的。
早饭,我在她们的监视下,吃了一些,但是整个人精神状态依旧不是很好。身边最亲的人离世,从中走出来,是需要时间的。
我其实很幸运,身边有这么多关心我,爱着我的人,让我在这种时候,还有着强大的精神支柱。
吃完了饭,二女又拉着我,让我陪她们去外面逛一逛,走一走,放松心情。
我回来之后,就已经在家里,金鹰那边儿根本没有去过。可能彭雨也是把我家里的事儿告诉了金鹰,所以,一直以来,金鹰那边儿并没有通知我去武校那边儿一趟,现在就相当于给我放了个长假一般,俨然是我什么时候打算回去,什么时候再回去的架势。
我没再关心金鹰那边儿的事儿,什么皇家拳击俱乐部的合同,也被我抛在脑后。
墨墨和毛天天两个人成天监督着我吃饭睡觉,还每天带我出去散心,这么一来二去,我胸口堵着的那块儿东西确实是消散了不少,整个人逐渐从悲痛中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