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幽谷中黑烟缭绕,忽地一闪赤红霞光,现出九华山魔宫地府山门。山门吱呀一声打开半边,内里走出一个女子,浓妆艳抹,妖媚无比。
女子踱步往前,见着乌头婆,冷冷喝道:“你这老婆子是什么来路?冒称与神君是旧识,在此招摇撞骗,本当问你个欺诈之罪,念你老弱无知,快快退去吧!”
乌头婆一听,正是先前出语之人,见她面生,并不是昔日魔宫中的旧人。不过数百年来,与九华魔宫来往甚少,不知此女身份,不好唐突冒昧,只得耐着性子,客套稽首道:“这位仙子,老身乃是枭神娘子昔日闺中好友,多年未见,甚为想念,故来此拜会!因为旧日里老魔主在时,常相往来,故而门户路径十分熟稔,今日不告登门,还望海涵冒失之处!”
她说话客气有礼,原本以为来人年纪不大,或是宫中晚辈,念在枭神娘子的面上不会为难,哪知自己这般低声下气,来人毫不放在心上。
那女子将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指点乌头婆呵斥道:“真是好笑,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多年不曾登门,今日来此能有什么好事?如今杀劫已起,各家自扫门前雪,尚且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你打着故人的旗号,冒然登门,定无好事。以我之见,不如速速退去,免生是非!”
乌头婆火冒三丈,她也是多年魔道前辈,受了这小辈的冷嘲热讽,面上如何挂得住?当场变色道:“老身与枭神娘子平辈论交,又是至交好友,看你是个晚辈,不欲以大欺小,免得难看。不过你这般推三阻四,不与我传递消息,出言又甚是无礼,我出手教训于你,便是在老友面前也没有说不过去的道理!”
那女子闻听也当即作恼,骂道:“好你个老虔婆,好话说与你听,你只装聋作哑,反倒倒打一耙,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说话间以手指点,忽地袖中飞起一道淡淡烟雾,异香扑鼻,闻之令人酣畅淋漓、心旷神怡。
乌头婆积年修行,如何识不破这般鬼蜮伎俩,张口一吸,那烟雾悉数飞入其口中,渺然无踪。
那女子大惊失色,见自己习惯用来阴人的招数毫无用处,不由慌神,转身急忙回转,将乌头婆一人留在当场。
乌头婆有些摸不清内情,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正楞在门外,不知如何分辨。
正在此时,门内又闪出一个身影,一丈开外的高个,蓝汪汪一张鬼脸,钢髯似铁,目如铜铃,身披兽皮,腰间别着一把硕大的石斧。
乌头婆识得来人,乃是昔日老魔主的架前侍卫鬼奴。
那鬼奴也识得乌头婆,近前几步拱手道:“小奴识得尊驾乃是小姐的旧交,不过数百年来两下来往不多,故尊驾不知如今魔宫内里的情势。老魔主飞升之后,宫中全凭神君做主。他与我家小姐本也恩爱,可近年来神君独宠黑神女宋香娃,小姐一心修炼,也不去管。
那宋香娃自然恃宠而骄,洞中诸人自神君以下,全不放在眼里。便是小姐也常受她言语的挤兑。前年还和小神君起了冲突,被神君知晓,居然把小神君好一顿责罚。如今洞中诸人谁不怕她?”
乌头婆知道那九烈神君全仗乃妻枭神娘子援引,方才入赘九华、入道修行,加上自身种种遇合,才有今日的功行。向来九烈对枭神娘子言听计从,不敢违逆,哪知数百年不见,夫妻之势逆转如此,心中闷闷不乐!
正要详细问询枭神娘子的情况,那山门吱呀全数打开,内里一阵脚步声,出来一队人马,为首乃是一个宫妆妇人,身材矮胖,蓬发戴胜,面容奇丑,正是枭神娘子,身后跟着一帮妖徒随从。
乌头婆见是枭神娘子亲自出迎,十分高兴,先前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枭神娘子紧走几步,拉住乌头婆手道:“好姐姐,多年未见,今日光降,可得多住上几日!”
外间人多,乌头婆不好详谈,忙颔首应允。
二人入了魔宫,来至内堂,落座叙话。
枭神娘子道:“先前叫你笑话了,凭白让你被那小贱婢数落!”
乌头婆借这话头,忙问到底是何缘由。
二人本就是闺中密友,昔日云英未嫁之时,便已无话不谈。枭神娘子乃徐徐道来这些年的往事。
原来自九烈神君入赘魔宫,得了老魔主的青睐,传习九华山魔法,居然大成。等到老魔主坐化,自然与枭神娘子同执掌九华魔宫,夫妻又有了黑丑这点骨血,自然也是十分恩爱。不过九烈神君偏偏遇着命中的克星,遇着黑神女宋香娃,顿时丢了魂魄一般,迷恋非常。
枭神娘子自然也是嫉妒异常,闹了几回,却发觉九烈丝毫不改初衷。好在枭神娘子看九烈老魔除了在宠爱黑神女宋香娃一事上固执己见,其余大事小情,均愿与自己商量处理,只得作罢。
乌头婆叹息道:“真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此看来,我那死鬼早死倒也叫我乐得逍遥,唯独我命中那个冤孽枉死,令我无法释怀!”
当即她也将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略微表说,枭神娘子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乌头婆正欲借机求她援手,助自己一臂之力,报仇雪恨,互听外间一阵喧哗,鬼奴早已急趋入内,叩禀道:“神君出关,正往小姐处而来!”
枭神娘子冷哼道:“必是那小妖精,去吹了枕头风,老鬼为她出关,难不成还想来寻我的晦气?”
话音一落,外间朗声大笑,一人踱步入内,正是九烈神君。
乌头婆忙起身见礼,偷眼一看,见九烈浑身清气,精光内敛,已然是由魔入道、返璞归真的境界,心中暗暗赞叹。
九烈还礼道:“乌道友是山荆好友,相识多年,今日来访,甚是欢喜。我接了消息,忙出关相见,不敢怠慢贵客!”
枭神娘子冷笑道:“老鬼何必好话说尽,定是被那小贱婢灌了迷魂汤,来我这里寻我的不是,为他出气!”
九烈毫不见怪,赔笑道:“贤妻何必在老朋友面前叫我难堪,香娃虽仗着我的几分娇宠,目中无人,可在我心中,她可从来不曾越过你去。适才她虽来我那里聒噪,也已被我训斥了一顿。”
枭神娘子这才收敛怒气,拉着乌头婆,大喇喇坐在上首。
九烈神君不以为意,赔笑坐下,对乌头婆道:“乌道友莫要取笑,我虽贪恋美色,却丝毫不糊涂,香娃与我命中有宿缘,关乎我的心魔天劫,事故娘子才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枭神娘子冷笑道:“我看并非是什么宿缘,而是你命中灾星,以我之见不如早早将她诛杀,免得招灾惹祸!”
九烈哈哈笑道:“我果真能放下心结,将她诛灭,何愁不能成就天魔大道?只是心魔不去,冒然行事,反而会弄巧成拙,身死道消呢!”
乌头婆这才了然九烈神君独宠黑神女宋香娃,枭神娘子作壁上观的内中隐情。
三人正说话间,外间妖徒来报,黑神女宋香娃留下书信,负气出走。
九烈取过书信略微一览,笑道:“这泼辣货,拿乔作势,对我咄咄逼人,动辄离家,也罢,叫她在外面受些难处,自然回转。我也懒得去管她!”
说罢,留下枭神娘子与乌头婆二人在客堂内叙话,自行去了!
枭神娘子也不强留,对乌头婆道:“你看那老鬼,嘴上虽说不将那妖妇放在心上,其实不然,将她视如至宝,十分爱惜。我只是不愿拆穿,乐得耳根清净,就这么糊涂过活吧!”
乌头婆也不好多说,岔开话题,寻觅机会,徐徐将来意说明,希望九烈神君夫妻二人能往西昆仑,参加红莲之宴,共襄魔教大会。
枭神娘子推说兹事体大,还得从长计议,先强留乌头婆在魔宫小住,容自己与九烈神君细细商量。
乌头婆无法,只得先暂且住下,借机将养一番,还可与枭神娘子讨教魔功秘法。
这闲话少说,一晃十数日过去,这一日枭神娘子正陪着乌头婆闲话家常,忽然外间妖徒来报:“大事不好,神君在前殿大怒,捆了小神君,欲要取他性命呢!”
枭神娘子一听,勃然大怒,夺门而出。乌头婆不好独自留在房中,急忙跟在后面,查看情形。
晃眼来至魔宫大殿,只见小神君黑丑浑身被黑眚丝捆得粽子一般,九烈神君高举蟒鞭,劈头盖脸,一顿毒打,早已皮开肉绽,遍体鳞伤。
枭神娘子见爱子虽只是皮肉之伤,不曾伤到筋骨,可毕竟母子连心,如何能忍?冲上前去,一把夺过九烈神君手中蟒鞭,怒骂道:“你这老鬼,得的什么失心疯,将我儿毒打?”
九烈神君双眼圆睁,怒火冲天,指着黑丑骂道:“这孽障恣意妄为,见死不救,惹出泼天大祸,累及庶母。今日我不将他活活打死,难消我心头之恨!你莫拦着,否则休怪我绝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