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法如山!
义不容情!
看着缓缓倒下的两人,焦琏铁面流露出悲悯的神色。
众人被他这一举动惊呆了,整条街上,鸦雀无声。
他傲然挺立,高大的身躯站得笔直。
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战甲上,灿烂耀眼,微风吹动他的长发,有如天神。
指着倒在地上的两名年轻士兵的尸体,大声说道:
“这两个孩子,本是孤儿,是我从饥民营中救起,鼓励他们从军,亲自训练他们,就象是我自己的孩子!”
众人这才知道这两年轻士兵和焦琏的关系,胆小的,已被焦琏这股杀气吓得要哭出来。
“军法无情!
任何人,只要从军,必须遵守军法!
任何人,犯了军法,必须受到惩罚!
军法得到尊重,能够严格执行,军队才是铁板一块!
军队是大明的柱石,清兵来犯,军队是朝廷手中的刀剑!
军队不能保护百姓,反而为祸乡里,畜生不如!”
焦琏还刀入鞘,左手抚着刀柄,右手握拳,捶击胸口:
“无论各位来自何方,既然已经从军,军队之中,不分彼此!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我们都是大明的军人!”
那几名唐王旧部,也被这个场景完全震撼了,学着焦琏的样子,左手抚着刀柄,右手以拳捶胸,连那几名杂兵,也受到触动,学着焦琏的样子。
街上的百姓受到鼓舞,都喝起彩来,民团的年轻人,也学着焦琏的样子,以拳捶胸,口中嗬嗬而呼,豪气冲天。
这一刻,大明军队的军礼已经形成!
先前向焦琏控诉的老妪,此刻盯着地上年轻士兵的尸体,也沉默下来,喃喃的道:“他们还只是孩子!”
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撕作两半,覆在两人的脸上,转过身来,佝伛着身子,缓缓的离开了。
莲香楼中。
朱阆也被这一幕触动,咬紧了牙关,默默无语。
郑大娘和蚁嫚泥两人虽然都是黑道枭雄,见惯生死,也不禁惊于这一幕的惨烈。
朱阆一回头,突然发现阿虫不见了。
莲香楼外街头。
阿虫如幽灵般无声无息的出现。
站在两名士兵的尸体前,她伸出一只手,手中竟是一把黄沙,缓缓将沙子洒落在两人身旁的地上。
她空灵的声音,用陌生古老的语言,轻轻吟颂着: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鲜民之生,死亦何苦。”
这是域外的“流沙之礼”,一把黄沙洒下,生前的种种功过,都化为尘沙,归于大地。
焦琏粗糙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感动,看着阿虫,微微点了点头。
阿虫做完这一切,立刻转身,回了酒楼。
她目不见物,走得极慢,郑大娘连忙下楼,携着她的手回来。
“锦衣卫铁血少年团!”
长街两端,突然两队少年,鲜衣怒马,快速驶入。
一柄黑色大旗迎风招展!
举旗的少年翻身下马,“夺”的一声,将大旗插入长街正中的砖地上!
黑色的大旗上,五个血红的大字:
“大明纠察队”!
此时少年们动作整齐划一,齐身下马,在长街两边沿街列队,黑色飞鱼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更显威武,年轻的脸上尽是坚毅的神色。
众人惊讶之下,掌印太监王坤从莲香楼中缓步走出。
“圣旨到!”
长街之上,百姓纷纷跪倒,低头听宣。
焦琏与几名军队的军官,士兵,却不下跪,仍是左手抚刀柄,右手握拳放在胸口,甲胄不拜,这是军礼。
锦衣卫少年团,也学着焦琏的样子,抚刀握拳,傲然挺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成立大明纠察队,由锦衣卫铁血少年团行使职责,凡举当街械斗,官兵扰民者,不论官职,一律缉拿,兵送军营,民送官署,各自惩办!拒捕者当街击毙!国难当前,军民当同仇敌忾,合力拒敌,勿以小怨,祸起萧墙,大明军民,须克己奉公,恪守不渝!钦此!”
众人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锦衣卫的少年们,立即开始当街巡逻,众人仍不愿散去,看着街心的大旗和少年们的英姿,既生敬畏,又兴奋不已,议论纷纷。
郑大娘与蚁嫚泥对视一眼,心中都是惊诧不已,这莲香楼中发生的一切,尽是偶然,可皇帝竟然早已拟成圣旨,而且成立了少年执法部队,仿佛一切尽在皇帝的掌握之中,心中不禁又增添一分敬畏。
朱阆见阿虫下楼祭奠被焦琏处决的士兵,以她的方式超渡了亡魂,心生感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看着众人望向自己的眼神,叹了口气,对吕大器道:
“去把那爷孙两个叫上来吧。”
老人在孙女的搀扶下,缓缓上了楼梯,来到众人面前。
老人竹杖已断,全仗着孙女搀扶,上得楼来,手提胡琴,陪笑道:“各位大爷要听曲儿么?”
众人无语,郑大娘却伸手掩住嘴巴,免得笑出声来。
连阿虫嘴角也有一丝笑意溢出。
“不用装模作样啦!”朱阆苦笑道。
那少女闻言一改畏畏缩缩的样子,挺直了背,伸手在脸了抹了几下,露出了真容。
竟是郑盐!
那“眼盲”的老人,也伸手在眼皮一抹,一对薄薄的蜡壳掉落,露出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
众人一见,暂时忘却刚刚的惨烈景象,忍俊不禁,纷纷偷笑。
原来这爷孙俩,竟是朱阆安排下的。
“朕对于乱兵扰民,心忧已久,这次出来,不只为了体察民情,也想彻底解决这个痼疾,因为这个问题极其复杂,涉及军,民,地方上与官府的各方面的微妙平衡,不得不小心处理。”朱阆喝了口茶,缓缓讲述道。
“朕想用的是锅匠补锅取巧之法,如果你的铁锅破了一条缝,找人来补,锅匠会在你不注意时,用铁锤在锅底敲上一记,让裂缝更大,到时补锅费用就收得更多些。今天出来,朕就想,如果当街遇上乱军扰民,便令郑盐二人假扮无辜卖唱爷孙,激化矛盾,让事情显得更加严重。再令焦琏以雷霆之势,严厉处理,扩大影响,就此颁布新规,让锦衣卫少年团现身。”
见众人静静聆听,苦笑道:“后面的事你们都看见了,居然出现了焦琏亲卫犯法的事,好在焦将军一身浩然正气,大义灭亲,令所军民各方折服,化解了危机,效果远远胜过朕的计划,可见现实中事情发展,永远有意料之外的变化。”
众人这才了解刚才事件的全部内情。
郑大娘笑道:“皇上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竟也懂得补锅吗?”
朱阆也失笑:“朕虽然不会补锅,可朕会读书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补锅匠。”
虽然皇帝刚才并未现身,但皇家的威严与权力,正如一股浩然之气充斥着整个街头,令所有人折服,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凝聚力。
而这位新晋皇帝谋算人心,运筹帷幄的能力,也让众人心生敬畏。
郑盐与另外一名扮老人的锦衣卫此时已剥去伪装,换上飞鱼服,精神为之一振,英姿勃勃的侍立一旁。
朱阆笑道:“郑盐,见到郑大娘竟不来请安么?”
郑盐面无表情,上前躬身道:“奶奶!”
众人愕然,不禁又望向前先假扮老人的“爷爷”,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