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深渊巨口几乎快要将钟辽吸干。
远在花园的任桓听到了天下传来的消息。
他看了眼在发呆的季希,转头走到一边。
“午睡前都要吃药,药其实是安眠药,他们没把药吞下去,反而喝了水,那些水都是花瓣泡的花茶水,看起来药效淡一些,其实是为了让他们以为自己在现实中,实则早已身处幻境,稳住心神,不为周遭环境所累,不轻信周围的一切,心如止水,自然能找到破解之法。”
外界观众闻此言恍然大悟。
“竟是如此!高啊,实在是高啊!”
“所以医生早就猜到选手会藏药不吃,难怪选手们吃完药给医生检查的时候,医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这就是个坑!”
“如果吃了安眠药,睡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不吃安眠药,只喝水,那就会进入幻觉之中,这也太奸诈了!把选手们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这一轮的医生无论是实力还是智商都特么超纲了啊!”
“还记得食堂里的那条提示吗?恭喜你成功来到食堂,你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你在大楼里活了下来,你很幸运,但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不,你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他们小小的恶作剧,真正可怕的还在后面!你们看这段话,小小的恶作剧?我感觉他们一直都是在逗弄这些选手,看他们恐惧挣扎,有点……像变态!”
“自信点,把像去掉,这明显就是变态!”
“……”
此时天下已经来到钟辽的病房外。
她脖子上的项圈闪了闪。
任桓的话传进她脑海中。
她抬起爪子按着项圈,“知道了主人~”
话落,她的爪子贴着门板,对里面的钟辽传音。
“所见皆为虚,所闻亦如此,平心静气,稳固元神,不为虚而扰,不为虚而忧,心如明镜,方可破。”
门内,钟辽大脑里响起淼淼之音,冲走浑浊和恐惧,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而后又归于平静,无波无澜。
他不再去管即将吞噬他的深渊,而是躺下闭上眼睛,不看,不听,不信,周遭的一切皆是虚幻,万物皆为虚。
他的身体忽然失重,他仿佛坠入了深渊,不停下坠。
一般人会下意识的挣扎。
但他依然躺平没有睁眼。
他想起曾在静止空间里听到的话。
“你的天赋消耗的是精神力,所以你必须有很强大的精神力和定力,去控制自己的天赋,以及控制自己的心,不然你迟早有一天会失控,会陷入心魔,亦或者被有心者利用,要记住你的能力是你的锦上添花,绝对不是你的累赘,如果你不强大起来,你将永远站在角落,当你的朋友深处沼泽之地,你只能看着,因为你一靠近,会给对方带来更大的灾难,你明明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因无法控制只能看着他们在你面前死去。”
为了让他更切身体会那种感受。
他在静止空间里,经历了无数次无能为力带来的悲哀。
他的天赋可以对付敌人,也能对付朋友。
他无法与他们并肩作战,他一靠近就会给所有人带去灾难。
他的朋友摔倒了他不能扶,他的朋友掉入泥沼他不能拉,一旦他付出行动,他们就会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去。
他是衰神,他会克死每一个向他求救的人。
他在那片没有时间流动的空间里崩溃大喊,但那里面不是你崩溃就会停下的,也不是你哭泣就能有一线生机的。
只能靠自己,必须靠自己,转机生机都只能靠自己创造。
他看到无数人在他面前死去,从至亲的人,到毫不相干却拼命向他求救的人。
他们都在喊,救命,求求你,救救我!
他上去的话他们会死得更惨,不上去的话,就要看着他们死。
那些人死后化为厉鬼飘在空中,拼了命来找他报复,最后灰飞烟灭。
所有人都死完了,世间就只剩他一个人,他孤零零的走在没有尽头的小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海枯石烂,世界崩塌,他又回到了源点。
他开始救人,一次救,次次救,他尝试各种办法来压制自己天赋的被动。
他不知道自己尝试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害死了多少人,更不知道自己为了救人死了多少次。
他只要成功,只要成功,一次就好,一次就好。
那时候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生死。
但当真正直面生命威胁的时候,他怎么又会这么恐惧。
一定是因为这是幻境,幻境放大了他的恐惧。
虚假的东西始终是虚假的,他找回了理智,清醒的控制住了自己的精神力,天赋的被动被他压制住,精神力不再外泄,屋里恢复了平静。
他缓缓睁开双眼,刚摘下那个沉闷的黑框眼镜时,他杏仁一般圆圆的眼睛看起来无辜又天真,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如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静静的凝视着光洁的天花板。
外界观众见此情形,纷纷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不至于这么离谱。”
“还得是我家大佬,大佬一开口,就只有木有!”
“是吃错药那就合理了,毕竟精神病看到的世界就是这么天马行空。”
“好强的幻境,连我们都骗过去了。”
“我们只是被代入了,如果把脑子摘出来,细细翻一下,就会发现大佬不仅离开了床,还离开了房间,一点事儿没有。”
“我觉得是大家先入为主的觉得大佬肯定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才没对照和细想,大意了。”
“这也不能怪我们,是大家的视角都太逼真了,选手们都完全沉浸其中,我们自然也会沉浸。”
“大佬都在外面找线索了,这些人还在屋子里挣扎呢,唉!通关还得靠大佬。”
“大佬的身份不一样,估计还是有一些特权吧,这些选手应该是出不去的。”
“……”
此时天下穿梭在不同楼层,观察其他小朋友们的情况,发现他们都深陷其中,可见这药的厉害。
毕竟是吸收海妖的血做养分的妖花,被困住也正常。
天下给他们每个人都进行了传音。
她没有选择直接唤醒,任桓说过他们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了,不再是新手上路,不必过多保护,有些路要他们自己走,有些力量要他们自己对抗,适当的提醒,足够了,真到了绝境再拉一把,没到那个地步就不要干预太多。
天下对于任桓的话言听必从,所以没有捞他们,让他们自己对抗,要是谁清醒不过来,她就进去给一个大比兜,一个大比兜肯定能醒。
好在所有小朋友都靠自己清醒了过来。
少挨了一个大比兜。
天下踱步到沙兰的房间门外,决定问一问主人。
“主人~这个沙兰捞她吗?”
“稍作提示便可。”
“好的主人~”
任桓听着这奶萌奶萌带着些撒娇的声音,目光有一瞬恍惚。
脑海里突兀的闪过一些片段。
“主人~伦家的爪爪脏了,嘤嘤嘤~”
毛茸茸的小狐狸,水汪汪的眼睛。
后面是一群一瘸一拐还掉了毛的小兽,以及一些人类小孩儿。
“尊上,我看到了,是小狐狸先动手的!”
“尊上,我也看到了,这些小兽都是它打的。”
小孩儿告完状,小兽们也可怜巴巴的围上来。
“主人,它又打我,我的毛毛都被它挠坏了呜呜呜~”
“主人,主人,还有我,我的角坏了,主人,我的角坏了,呜呜呜呜,我的角坏了!”
……
这些画面一闪而过,而后便没有了波澜。
任桓转头看向趴在棺材边上,一脸心疼想要拯救海妖的季希。
致命的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