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一蹿到张守业的大门下边,从两边门墩下边掘开石头,往下挖洞。
张守业起初不知道闯军的真正意图,以为他们是想拆毁大门,所以并不害怕。当他明白是要在门墩下边埋炸药包时,害怕极了,但想不出对付办法。挖洞的人们是在他的门楼下边,从房脊上用鸟枪和弓箭射不到,抛火球也烧不到。
大门下边的挖洞工作进行得很顺利,不到一顿饭时,两个地洞都挖有二尺多深,像水桶那么粗,弟兄们将两个炸药包埋进洞中,插上一丈多长的引线,然后把引线点着,飞快逃走,那些在对面街房上和院子里的将士们听见约好的唿哨声也一哄而逃,站在二十丈以外的地方等候。
突然,紧接着轰隆两声,大地震颤,浓烟和尘土漫天,砖瓦和木料向四下飞迸,有一个石狮子门墩被抛在十丈以外。有些砖瓦飞进二门里边和房坡上,把守宅子的入打死打伤了数名。
爆炸刚过,闯军发出一片惊天动地的呐喊,李万庆带着人们首先冲进轰塌的人门,用抬进来的木梁冲击二门。
张守业预备在二门上的那些人们,有几个是佃户和长工,原来是在主人的威迫下不得不卖命守宅子,这时扔下鸟枪和火铳,跳下房子就向后院逃命。
一面跑一面大叫:“快逃命呀!快逃命呀!已经杀进院里来啦!”
别的人看见这情形,也都跟着逃命。他们打开角门,穿过花园,又打开后门逃出。
张守业大势已去,闯军马上就会进来,慌忙奔进内宅,用大刀杀死了他的妻子和女儿,然后他也向后院逃命,企图混在人堆中冲出寨外。当他才跑到花园时,二门已经被打开了……
当弟兄们在张守业的大门下挖地洞时,马维兴到寨中各处巡视,留下李万庆指挥攻宅子。等火药一爆炸,马维兴赶快回来,见弟兄们已经从塌毁的大门缺口冲进去,便勒转马头,绕出这座宅子的背后。
那些逃出来的人都在从后门到寨墙根这一段的空地上被埋伏的弟兄们杀死了,他们下了马,打算从后门进去看看。进了后门,见到一个大牢口,看见里面都是囚犯,还有一个农民装束的青年,象是牢头。这些囚犯,有的带着脚镣,有的脖子上锁着铁链子,有的手上绑着绳子,马维兴一问,知道这些人都欠张守业和别的大户们的租课和阎王债,因无力偿还,被张守业派乡勇和家丁去抓了来,下人私牢。
他正向一个带铁链子的人问话,有一个弟兄叫那个牢头跪下,举刀要杀。几个囚犯同时跪下去救那个青年,哀求饶命。马维兴不知是怎么回事儿,望望那个举着刀的弟兄。那个弟兄放下刀,说:他是牢头。”
“不,不!”一个囚犯叫。“他是被逼来守牢的,若不是他,我们早死了,刚才是他把牢门打开的。他跟我是一个村的人,人老几辈儿受苦!”
马维兴明白了,挥手叫跪着的人们和那个青年都站起来。他对押这群人的小头目说:
“快把他们的脚镣和铁链砸开。给他们每人几升粮食,让他们回家去。”他转向那个青年,笑着说:“好险哪,差一点儿你完事了。你为什么不求饶呢?”
“活着也没福可享,砍头不过碗大疤瘌,求什么饶!”
“有种!你愿意随我们去么?”
小伙子眨眨眼睛、忽然高兴起来:“你们要我?”
“要。”
“好,那就跟你们了那!”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袁宗弟。”
马维兴拍着小伙子的肩,哈哈地笑起来,道:“好名字,袁宗弟,你看见寨主逃到哪里去了?”
“那不是?”袁宗弟说道,向假山下边一指。
张守业见逃不掉,躲在旁边装死,希望能混过去,然后再趁乱逃走,趴在假山下边动一不敢动。马维兴的一个亲兵踢了一脚,张守业受不了痛,“哎呀”一声叫了出来,那名亲兵想再给他一刀。
袁宗弟兴致勃勃他说:“让我来,今天可让我出一口气!”他从地上拿起一把大刀,往张守业的后脑上砍去,随即恨恨地骂道:
“你妈的也有今天!”
张守业的头顿时滚落在地,气绝身亡,这也是算是报应,这十年来,张守业不知逼死了多少佃户,如今死在一个佃户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