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拿下保定后,李鸿基就将皇帝的仪仗暂驻在保定,派出手下的精锐部下四出攻占河北南方各县,短短数天,唐军将北京以南各县全部拿到手中,明军各地守军或死或降,无一县能挡过半天。
京师以南全面向唐军趟开,唐军最前沿已拿下逐州,廊坊,离京师不过数十里的距离,快马半个时辰就可以到过,京师四方,山海关,居庸关,紫荆关虽然还在明军手里,南方的趟开,却让这样的关隘尽成摆设。
整个明庭乱成一团,谁也没有想到,刚送走李建泰不过十来天,唐军已直奔城下,京师虽然没有见到唐军的人马,已是一夕数惊,城外稍有动静,城头就惊慌不已,京师四门早已紧闭,城中的明军却没有一点安全感。
崇祯坐在书房中,只觉得从未有过的伤心失望,书桌上放着一本《太宗记事》,他经常翻看这本《太宗记事》,觉得自己并不比唐太宗做得差,为什么唐太宗能把大唐治理的蒸蒸日上,他反而每况愈下。
数月前,送杨嗣昌出京时,他还幻想能将唐贼剿灭,十余天前,他送李建泰出京时,还认为南面无忧不想杨嗣昌功败垂成,没想到短短十余天,南面京师屏障尽失。
他感到从没有过的寒冷,空气中传来缕缕春风,他的心中却是寒风阵阵,他坐在椅子上半响,才叫道:“来人。来人。”
王承恩地声音响了起来:“万岁,奴才在呢?”
崇祯涩然的道:“李逆在你帐下待过,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王承恩大惊。连忙跪倒:“万岁,奴才识人不明,死罪。死罪!”
“起来吧。李逆当时又没有反。你何罪之有,你跟我说说他地事。”
王承恩才小心翼翼的起身:“是,回万岁,李逆在奴才帐下也才呆了不足半年,奴才看他作战英勇,剿灭流寇有大功。才提升他为都司,万没有想到李逆竟然包藏祸心,做出这等无君无父的事来。”
“那他又如何会和朝庭作对。”
王承恩抬头看了看皇帝一眼,不知皇帝是真忘记了。还是另有用意,小心地遣造词句:“李逆之父据说被曹文诏部下所害,李逆上告曹文诏不成,回乡守制后,就藏在商洛山密谋造反。”
崇祯拍了一下书桌,桌上地那本《太宗记事》掉了下来:“陕西地官员都该死,李逆在山中搞出如此大的动静,竟然没有一个人回报朝庭。
王承恩默然不语,当时陕西,山西一片大乱,到处是饥民四起,各个山中都有壕强占山据守,官府只要你不攻击县城,乐得不理,谁会去查。
崇祯突发其想:“你说,如果朕打破祖宗规矩,封他为异姓王,李逆能不能归降?”
王承恩马上打破了他的幻想:“皇上,李逆已称帝,还向全天下发布《讨明檄文》,他是要亡大明的江山啊,又如何肯称王了事。”
崇祯一呆:“什么讨明檄文。”
王承恩顿时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怎么嘴上就没有一个把门的,他又跪了下来:“奴才该死,李逆十几天前就发出了《讨明檄文》,当时贴满了北京城,可是没有一个人敢告诉皇上,请皇上恕罪。”
崇祯只感到一阵悲哀,他的臣子一个个都把他当成土泥木雕了,所有人知道地事,独瞒了他一个,崇祯脸色顿时铁青:“好,好,你们这帮死奴才,就知道欺上瞒下,朕成了什么,聋子,瞎子,朕养你们做什么?”
崇祯越说越气,一脚向伏在地上的王承恩踢去,正中王承恩的下巴,王承恩仰面而倒,四肢朝天,活象一个大乌龟,崇祯即使在怒火中,看到王承恩这个模样,心中也忍不住一笑,只是依然板着脸道:“那《讨明檄文》在哪里,给朕找一张来。”
崇祯这一脚仍是含怒而发,力量非同小可,王承恩只觉得嘴巴里涌出了一股咸味,知道自己流血了,他不敢将血吐出来,又爬起跪在地上,听到皇帝的问话,只得将口中地鲜血咽下:“皇上,那文中都是大逆不道之词,群臣也是怕皇上不高兴,才不敢告诉皇上,请皇上息怒,这个文告皇上不看也罢。
“息怒,息怒,你们欺上瞒下,还说是为朕好,无耻之极,还不快去将逆贼的《讨明檄文》寻来,否则,朕今天非要你这个狗奴才的命不可。”
王承恩大惊,知道避不过,好在他知道这件事后,还偷偷藏了一张,忙道:“是,是,请皇上稍等,奴才这就去给寻来。”
王承恩爬起来后,急忙直奔自己的房中,翻箱倒柜之后,将那张《讨明檄文》寻到,奔到养心殿,交给了崇祯。
崇祯接过《讨明檄文》一看,上面的话句句诛心,偏又不能反驳,杀了袁崇焕,他未偿没有悔意,尤其是眼看天下愈来愈乱,却没有一个大臣肯实心干事,袁蛮子那种臭脾气似乎也不是不能容忍,只是身为皇帝,绝不能承认自己犯错,他下的几次罪已诏,其实也是将过罪全部推到了大臣身上。
崇祯越看越怒,他一把将《讨明檄文》撕成了粉碎:“狂妄,狂妄之极,什么可比太祖,什么当以天下担之,逆贼,不知死活的逆贼,朕要抄你全家,灭你九族,不,灭十族!”
王承恩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生怕皇帝又迁怒到自己身上,将《讨明檄文》撕完,崇祯却象发泄完似的,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呆立不动。
他的目光毫无意示的看着窗外,不远处站立的御林军挺立不动。身形如山,淡淡地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已映到门口。一队蚂蚁沿着窗格正在搬迁,他们小小的身躯,却搬动着比自己大上几倍地食物。一点也不费力的往高处爬去。
崇祯叹了一口气:“王公公。你去将奏章拿来。朕要批阅。”
王承恩松了一口气:“是。”领命而去,不久就拿来了一叠奏章。
崇祯翻开了一遍奏章,第一份折子是襄城伯李国协为所部守城官兵请饷的,崇祯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地准字。
第二份是逐州县令请援地,如今逐州已是唐军之地了,崇祯将折子丢了出去。
第三份是新任兵部尚书傅宗龙地。他折子上请求皇帝下令,尽弃京师外围之地,将关宁铁骑,居庸关的唐通。山西的艾万年,李卑全部调入京师与唐军决战,并火速命李嗣昌统领大军攻击真定,保定的唐军,到时对唐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入京勤王的诏书早已下去,只是要不要尽弃这些地方,崇祯却拿不定主意,毕竟要不战而丢地,名声太过难听,至于那些地方兵马调走后,兵力若空虚,被唐军趁势占领,那是地方官无能,不是他下的令。
他在尽弃京师外围之地上划了一个大叉,就丢掉不看,第四份是左中允李明睿地析子,他上面道贼势咄咄逼人,京师外转屏障已失,朝庭可令福建水师北上,将圣驾接到南京,在南京再指挥天下臣民一起杀敌,将唐贼朴灭。
崇祯看到这份折子,心中委绝不下,京师南面已被唐贼封锁,漕运断绝,各种物质都要通过天津港海运,可是天津港到底太小,短期还可以,长期不可能完全接济得上京师的需求,万一唐贼围城,或者干脆将天津也拿下,那想走也走不了。
他对王承恩道:“宣李明睿见驾。”
等王承恩出去,他又拿起了第五份折子,这是京师府伊的上书,上面道近来京师人心惶惶,各类奸商,劣绅乘机哄抬物价,京城的粮食十天之内已是上涨了二倍,若朝庭不加以理会,粮价还要大涨,到时唐贼还没来,京城就要先乱了。
崇祯看得火起,这些奸商,一点也不知忠君爱国,现在还想发国难财,难道不知道唐军来了,也没有他们什么好果子吃么,他在上面狠批道:“查,有囤积居奇,故意哄抬物价者,可先收剿物质平价出售,屡教不改者,杀!”
崇祯这个杀字写得狠狠地,却不知京兆伊有没有这个魄力,京师哪家大的粮商,背后不是靠着权贵,又岂是小小的京兆伊能够惹的,批阅了这五封奏折,崇祯松了一口气,押了一口茶,再批下去,下面却是一些平常之事,他批得飞快,或准,或驳,剩下的折子很快就完了,他崇祯才发现今日的折子好象有些少,不由若有所思。
李明睿得到皇帝的宣诏,快步来到宫中,进了皇帝的书房,他跪下拜过皇帝后,马上道:“启禀万岁,逆贼来势汹汹,又是伪帝亲领,号称五十万大军,各地勤王兵力即使来到,除了山西兵马外,还是会被贼军挡在外围,京师实不可守,微臣以为,方此时节,南迁是唯一出路,请皇上下定决心,否则贼寇一旦围城,皇上再想南迁就晚了。”
崇祯道:“贼军已占保定,南迁之路已断,天津虽然还没有被贼所占,可是贼军的骑兵半日即可至,为之奈何。”
李明睿道:“启禀万岁,圣驾可从平谷出发,到达山海关,在山海关乘船到金陵,到时有陆上最精锐的关宁铁骑护驾,又有强大的水师护航,此仍万无一失,还请皇上早作准备。”
这确实是一条可行的路线,只是崇祯生长在深宫,莫说没出过海,就是大一点的河也没有见过,海上狂风巨浪,实非人类能敌,若是在逃路途中翻船,他就要成为千古笑柄,迟疑道:“李爱卿,海上风浪巨大,若是有失,如何是好。”
李明睿也是一愣,虽然大明的水师强大,但经常也有船只被风浪倾覆,皇帝的坐驾,自然会用最好,最安全的战舰,出事的几率太小,但要想百分百安全肯定没有,只是皇帝之尊,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危险也要补救,他想了一下才道:“回禀万岁,战舰还是安全的,皇上可以先乘船到登洲,再从登洲陆路南下。”
这样一来,就大大减少了海陆的运程,皇帝完全可以选好风和日丽的日子,从山海关到登洲就不用担心有狂风巨浪。
崇祯意动:“这南迁之事,朕虽有此意,无奈朝中大臣极力反对,朕又如何是好。”
李明睿急了,其他事皇帝都能乾纲独断,唯独此事怕朝中大臣反对,那是皇帝自认为南迁是失掉脸面之色,怕后世留下污名,非要众臣同意,他才能勉强成行。
“万岁,此事皇上乾纲独断即可,只要皇上下定决心,微臣来操办就是。”
崇祯还是不能定:“这样,宣三位内阁大学土见驾,若他们同意,朕即南迁。”
李明睿无奈,只得等待,不久,周延儒,陈演,魏藻德来到皇帝面前,崇祯等他们参拜完后,抛出了南迁之议,问道:“三位爱卿之意如何。”
三人都沉默不语,此时谁也不是傻子,若是皇帝南迁,谁来守城,金陵可是有一套六部班子,若是皇帝丢下他们,命令他们留在京师辅助太子监国,如何是好?就是皇帝能让他们同行,到了金陵,那就是别人的地盘,他们的地位非大大削弱不可,再说此时同意皇帝南迁,他日面对失掉的北方之地,皇帝未必不会找一个替罪羊。
崇祯等了半天,三人也是无人说话,李明睿张了张嘴,也是无话可说,三人都是内阁重臣,此时可没他插嘴的份。
崇祯只得点名:“周爱卿,你是首辅,你说。”
周延儒好象睡着一样,听到皇帝叫他,他“啊”了一声才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要请朝臣众议才好。”
周延儒此话说得奸滑,即没说同意,又不得罪皇帝,崇祯只好转向陈演,陈演也道:“启禀万岁,首辅大人所说在理,此事还是经过廷议才好。”
崇祯听完陈演此话,已是心灰意冷,当此危难之时,大臣个个只知自保,一点也不为君父分忧,他对魏藻德的话也没有了兴趣,有气无力的道:“众卿下去吧,明天朕让大臣们廷议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