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庭晚心事重重回府,一进门就对上了朱运那张臭脸。
她早上就是不想看见他才躲了出去,也知道躲不过,但没想到是这个时候遇上。
她不等朱运开口,先抬手道:“去书房说。”
朱运绷着脸,瓮声瓮气道:“是。”
……
碧幽上了茶水,忌惮地看了朱运一眼,低声问:“世子,要不要奴婢去叫卫侍卫来?”
朱运:“……你是觉得我会对世子下手吗?还特意找个侍卫来?”
“那谁知道呢,你一天到晚臭着个脸,万一脾气上来伤了世子怎么办?”
碧幽一点都不怕他,直接跟他呛声。
朱运咬了咬牙,“伶牙俐齿,你只做个奴婢可真是屈才了,你该去茶馆说书唱戏,保证名扬北都。”
碧幽还想回嘴,楼庭晚重重地放下茶盏,两人立时噤声,楼庭晚看向朱运,冷声道:“朱运,你以什么身份在我面前讥讽碧幽?”
朱运眉头一扬,“世子,属下好歹是王爷派来——”
“闭嘴,你这两句话,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楼庭晚靠在椅背上,神色冷峻,“你是王爷的人,碧幽还是王妃留下的人呢,你有什么资格在这儿指手画脚?”
“真论起来,她是我身边的大侍女,更轮不到你说,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楼庭晚看了碧幽一眼,语气虽然还冷淡,但温柔了不少,“你也是,少说两句。”
碧幽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下去吧。”
“是。”
碧幽从朱运身边走过,冷笑一声,朱运气的脸都红了,强忍着没发作。
等书房门关上,朱运再也忍不住,红着眼问:“世子,你为什么让崔开源他们分了我的权力?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为什么趁我不在的时候做这些事?”
楼庭晚看着他,应该是一夜未睡,他眼底青黑浓重,眼里布满血丝,瞪着眼睛看人的时候有些吓人,像被逼入绝路的亡命之徒。
“我做什么,何时要向你交代?朱运,你是不是忘了谁是主子?”
楼庭晚双手撑着桌面站起来,与朱运面对面,冷静道:“王府本来就该分工明确,当年我少不更事,府中一切由你把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吗?我给你一分薄面,还是看在我父王的面子上,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跟我放肆?”
朱运心一颤,马上到顶的火气倏地被一盆凉水兜头浇灭,只剩下阵阵冰冷的颤栗。
他嘴唇颤抖,不敢相信但又心虚地问:“你……你知道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王府这些年的账我没过问过,但不代表我心里没数,朱运,账上有几分可信,你知道吗?”
楼庭晚目光灼灼如火,烧的朱运冰火两重天,心是凉的,身体是热的。
他对视良久,率先垂下了眼,舔了舔干燥的唇,“世子在说什么,属下不懂,但主子要提拔人手,也该与属下商量。”
“你还是没明白。”楼庭晚轻笑一声,坐了回去,“你——站在平疆王府的地盘上,我——是平疆王的嫡长子,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该和你商量?”
朱运抿了抿唇,说不出话了。
“崔开源能管事,我就让他管,尚水会说话得我心,我就让他跟在身边,有什么问题?你依然是你的侍卫统领,我没动你原本的权力,除此之外的,本来就不是你的,你最好清楚这一点。”
“是要相安无事,还是撕破脸,朱运,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选吧?”
楼庭晚看着朱运变换不停的脸色,垂下眸子,没再理会。
她写了封名刺,唤卫长傲进来。
卫长傲看了眼朱运,恭敬拱手:“世子。”
“你去康平侯府跑一趟,问问魏上良在不在,在的话请他出来,说我有急事找他。”
“是。”卫长傲接过名刺出去了,全程没理会朱运,朱运手指动了动,忽然意识到,王府现在真的不是他的一言堂了。
从落水之后,世子的脾气越来越大,他根本管不住,每一次硬碰硬,最后都是他退让,手中的权力和在府中的威望也一跌再跌。
再这么下去,怕是世子会直接找个由头把他送回南境。
办事不力,王爷不会轻饶他。
想起平疆王的手段,朱运打了个寒颤,忽然跪了下来,不是单膝跪地,而是双腿下跪。
楼庭晚却还是没看他,专注地在纸上写写画画。
朱运沉声道:“之前是属下自以为是,以下犯上,求世子责罚——日后属下唯世子马首是瞻,绝无二心,如违此誓,天打雷劈!求世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他语气诚恳,发誓的手势也很标准。
楼庭晚这才抬起头看他,“这还差不多。”
但她没让他起来,只说:“昨天让你查的东西查的怎么样了?”
如此朱运也没露出不满,跪的笔直道:“属下确实查到了一些东西。”
楼庭晚冲他抬了抬下巴,朱运组织了下语言,说:“去抓药的人叫万老二,他和药房的伙计比较熟悉,他母亲经常生病,他总去这家抓药,时间长了两方就熟悉了。那日万老二去抓药,伙计和他闲聊了几句,但抓的药是严格按照药方标注的剂量抓的,当时很多人在场都能作证。”
楼庭晚皱起了眉,抓药的过程没问题,那问题会出在哪儿?难道真的是冯怜卿的药方出了错?
“当日就万老二一个人去?没有其他人或者可疑的人?”
朱运若有所思,“属下也问了,伙计说万老二是一个人来的,至于可疑的人……属下没问。”
他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楼庭晚却没和他计较,“罢了,你先起来。”
“谢世子。”
楼庭晚沉吟半晌,摆摆手,“你出去,让尚水进来。”
“是。”
朱运出去后没一会儿,尚水就进来了,“世子你叫属下?”
“嗯,你去换身衣服,和我一起出趟门。”
“去哪儿?要备马车吗?”
楼庭晚起身捻着佛珠,叹息一声,“去看看孟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