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南宫行睡熟了,楼庭晚就停下来,垂眸打量着他的睡颜。
因为从小营养跟不上的缘故,南宫行比同龄的少年矮一些,身躯清瘦,穿衣服总是空荡荡的,秋冬穿得厚倒还好些。
可现在只穿着里衣靠在楼庭晚身上,她一转头就能从他有些乱的衣领看到他突出的锁骨。
这段时间想着法子给他补,好不容易面色红润了些,这下好了,大病一场直接打回原形。
楼庭晚无声叹息,心疼又心酸。
人活着,都不容易,有些人,特别不容易。
感觉差不多了,她小心翼翼把人放倒在床上,拉过锦被替他仔仔细细掖好,起身顺手放下床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她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太皇太后的声音。
“皇帝在里面?如何了?”
沈松轻声道:“太医看过了,是风寒,世子也在里面。”
“世子”两个字还特意咬重了一些,原本想推门直接进去的陈听芳听到这话迟疑地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描画精致的眉头立刻皱起,“世子怎么也来了?胡闹。”
但却没让陈听芳开门,陈听芳便收回了手,“世子许是担心陛下。”
“哼。”太皇太后哼了一声,“你进去看看。”
她冲沈松抬了下下巴。
沈松低头推门,手刚碰到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楼庭晚的视线,楼庭晚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沈松奇迹般的被安抚了。
退到一边的时候他还在反省,也不怪陛下近墨者黑,他和世子接触久了,竟然也觉得有她在,很安心。
“臣见过太皇太后,见过淑太妃,你们怎么过来了?”
她一张嘴反客为主,反倒是把太皇太后问懵了,这话难道不该是哀家问你?
“哀——”
“陛下刚喝药睡下,此时不方便见人,劳烦太皇太后和淑太妃移步暖阁了。”
太皇太后与淑太妃对视一眼,往旁边的暖阁去。
……
暖阁里窗户关着,燃着熏香,一进去仿佛瞬间回春。
太皇太后和淑太妃坐在榻上,楼庭晚环视一圈,没有椅子,人家也没让她坐的意思。
楼庭晚笑了笑,陪她们演。
她吊儿郎当地站着,低着头玩弄自己腰间荷包的穗子,一根根扒拉过去,再一根根扒拉回来。
淑太妃抿了抿唇,这人还真是沉得住气。
双方僵持半晌,太皇太后打定主意给楼庭晚个教训,挫一挫她的锐气,没想到站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楼庭晚忽然一个踉跄,“哎呦,我不行了。”
沈松赶紧上前扶住了她:“世子没事吧?”
楼庭晚跺了跺脚,“刚才陛下枕着臣的腿睡觉,臣又不敢叫醒他,有点麻了。”
说着她笑嘻嘻地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开个恩,让臣坐一会儿吧?”
她语气不见半点为难,自然无比,似乎根本没察觉到屈辱。
太皇太后郁闷,但听了她这话,不让她坐又显得无情,只得摆摆手道:“赐座。”
“世子对陛下是真上心。”淑太妃意味不明地说。
楼庭晚在沈松搬来的圈椅上坐下,一本正经地说:“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是陛下的臣,当然对陛下上心。”
淑太妃:“……”
“世子年纪也不小了,再有三年就能成家了,哀家担心你在外面胡闹,被外面的勾野了性子,就赐了你三个美人,那三人你见了如何?”太皇太后面色威严,眼神犀利。
楼庭晚起身作揖:“臣很满意,谢太皇太后赏。”
然后又坐回去了。
太皇太后:“……”
这话没法继续聊了。
“咳——”
太皇太后咳了一声,淑太妃端起茶盏递给她:“太皇太后,您别问了,年轻人面皮薄,这些事不好意思说呢。”
“也罢,你好好和她们相处,但不可沉溺其中,美色误人伤身,你这个年纪还得是以建功立业为主。”
太皇太后踩着台阶下来,换了个话题,“皇帝这病来的凶猛,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昨晚本想宠幸灵妃,灵妃都准备好了,结果忽然接到旨意说皇帝不去了,哀家还以为皇帝临时去了别人那儿,没想到是病了。”
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楼庭晚的表情。
楼庭晚嘴角微勾,又努力压了下去,若无其事地说:“陛下比臣还小两岁,身子骨又弱,倒也不急着开枝散叶,娘娘莫要逼他。”
太皇太后用茶盏遮住了唇边的哂笑,果然是如了她的意,她果然把小皇帝看得很紧,该不会还没得手,所以总惦记着?
心念电转,她甚至怀疑小皇帝这次忽然生病是不是楼庭晚在背后捣鬼。
但没有证据,太医院那边又没看出什么,不好妄下定论,只是得告诫谢诗情一声,让她以后行事多小心些。
“当然一切都以陛下龙体康健为先,依本宫之见,这段时间尽量不要让后宫的妃嫔来侍疾,万一有不老实的,趁机爬上龙床坏了陛下的身子,咱们可都成了罪人了。”
淑太妃意味深长地看向楼庭晚,“不如请世子多操劳操劳。”
别说楼庭晚,连太皇太后都懵了一下。
不等她反应,楼庭晚一口答应下来,“臣必定尽心竭力照顾陛下,不让其他人有可乘之机!”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淑太妃和太皇太后本是来兴师问罪的,结果见南宫行真病了,敲打敲打楼庭晚也没必要一直耗着,干脆回去休息。
出了万泰宫,太皇太后侧过脸低声问:“你让楼庭晚照顾皇帝,不是送羊入虎口?”
“姑母,事儿不是这么想的。”
淑太妃摆了摆手,宫人们极有眼色地停下,等她们走远才跟上。
“之前后宫无人,我们怕楼庭晚和皇上走得太近对我们不利,所以不希望他们多接触,但现在后宫有人了,还一次来了不少,现在我们首要担心的,该是谁能怀上第一个龙种,如今诗情不行,那更要绝了其他人的希望。”
淑太妃声音柔缓,话却够狠,“这个时候侍疾的,可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让人钻了空子,我们后面就不好办了。与其如此,不如让世子来,她到底是个男人,不能怀,就算有个什么,也不会打乱我们的计划,姑母您说是不是?”
太皇太后蹙眉沉吟,理确实是这么个理,可凡事都有个万一。
“万一两人日久生情,有平疆王的支持,他这皇位可坐稳一半了。”
淑太妃就笑了,“姑母啊,您觉得平疆王会让两人搅合在一起吗?他不要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