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被他忽然展现出来的锋芒震慑住了,恍惚间才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随便揉捏的小孩子了。
然而不等她生出忌惮,南宫行的脸色又柔和了下来,恳切道:“皇祖母,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朕是大雁的皇帝,你是大雁的太皇太后,若是我们退了,大雁该如何在群狼环伺中立足?”
沉默半晌,太皇太后僵直的脊背缓缓松弛下来,向后靠在软垫上。
她目光从锐利到平和,就这么注视着南宫行,南宫行不闪不避,眼神坚定而无害。
太皇太后倏地笑了一声,“你说得对,哀家果然是老了,这么一点小事竟然也如此优柔寡断。”
“皇祖母……”
“罢了。”太皇太后抬手打断他的话,看似随意道:“这件事哀家不插手,你看着办。”
“是。”
南宫行应下,正准备走,太皇太后忽然又转了话题,“听太医说,你的身体不太好?”
虽然没明说,但一对上她的视线,南宫行就知道她在问什么。
他掩唇咳了一声,“是,朕的身体底子虚,太医让朕好好调养,不能急。”
太皇太后的神情就微妙了起来,南宫行垂下眸子,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像是有些难堪。
【那药竟然还会让人不举?还是说他本来就不行?若是他不能生,这计划怕是还得变上一变。】
南宫行心下微凛,正想听听她打算怎么变,她忽然没声了。
“哀家许久没和皇帝一起用膳了,今儿闲来无事,可否陪陪哀家?”
太皇太后发话了,南宫行身为晚辈自然不好推辞,祖孙两人一起用了顿看似平和的午膳。
……
包元接到南宫行的旨意不敢怠慢,本来就已经下定决心要按照律法来了,如今有了南宫行的支持,他迫不及待地把人提出来,但顾及两国情面,没有当街行刑,而是开了门在府衙的院子里打的。
百姓们远远地看着,已经有衙役事先吩咐过,不要太张扬,是以大家只是看着,没敢出声喝彩。
十板子打得结结实实,一点水没放,一开始姬云湘还疯狂挣扎,因为嘴被堵住了骂不出来,后面被则是被打的气息奄奄,没力气骂,也不挣扎了,趴在那儿垂着头,再不见半点嚣张气焰。
包元赶忙瞅了一眼,虽然知道死不了,但还是伸手在她鼻子下面探了探,确定有气他心就搁回了肚子里,一挥手:“来人,把这位小姐抬回大牢,让大夫给她看看。”
“是!”衙役连忙把人架起来交给了她的那四个婢女,四个婢女见状立刻扑了上去,哭天抢地,痛骂包元。
包元只当没听见,面不改色道:“十板已经打完,再关三天,此案就算结了,但你们若是一直辱骂朝廷命官……哼哼。”
他捋着胡子似笑非笑,笑得四个婢女骂声戛然而止,讪讪地架起姬云湘跟着衙役就走,临走前恨恨地剜了包元一眼。
这次是她们踢到了铁板,说打就真打,再纠缠下去吃亏的也只能是她们,还是等她们的人到了再说。
等她们灰溜溜走了,包元转身欲走,余光扫到了什么,定睛看去,却什么都没看见。
他摇摇头往回走,“真是夜路走多了疑神疑鬼……”
然而他没看到,人群里一道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卫长傲从角门进了王府,一路直奔楼庭晚的卧房去。
楼庭晚正在修剪金菊的叶子,金灿灿的花瓣都凋谢的差不多了,天越来越冷,枯叶也多了起来。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头也没回,“卫长傲?”
卫长傲一愣,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起来,“世子怎么知道是属下?”
楼庭晚把黄叶挑出来放到一边的盒子里,语带笑意:“你们每个人的脚步声我都能分出来,碧幽碧凝脚步轻,比较小,脚步密集,你的脚步声也轻,但速度快,步伐也大,听着都带风,尚水则略显欢快。”
卫长傲怔愣许久都没回过神来,这种细节原来也会有人在乎吗?
到底要心细到什么程度才会记住他们每个人的脚步声?
“你不是去北都府衙门了?如何?”
楼庭晚没看他,也不知道他在发呆,随口问了一句。
然而问了没回应,她这才转头看了一眼,卫长傲接触到她的视线倏然回神,下意识的别开了脸,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奇怪,还是转了回来,低着头说:“包大人亲自看着衙役行刑,十大板子下去那位小姐已经晕了。”
“可有人去闹事要人?”
楼庭晚拨弄着金菊的叶子,若有所思。
“没有,属下一直留意着,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楼庭晚点点头,“我知道了,看来她背后的人也知道她做的事见不得人,丢不起这个脸干脆不现身了。”
她说着抱起一盆金菊放到了另一边的架子上。
卫长傲好奇不已,总算是问了出来,“世子不是不喜欢侍弄花草?为何对这两盆菊花情有独钟?”
楼庭晚挑了下眉,“不一样,这可不是一般的金菊。”
“啊?”卫长傲不解,翻来覆去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楼庭晚把花摆正,拍了拍手说:“这是陛下赏的,金贵。”
卫长傲恍然大悟,“那确实是不同。”
他看着楼庭晚的侧脸,莫名感觉到了一丝说不出的紧迫,仿佛某种藏在本能中的预感作祟。
“让人备车,我——”
“世子!”楼庭晚话说到一半,尚水匆匆进来,“陛下有旨,宣你入宫。”
楼庭晚和卫长傲对视一眼,狡黠一笑,“倒是心有灵犀了。”
……
今日第二次入宫,宫门口的禁卫都忍不住多看了楼庭晚几眼。
楼庭晚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施施然往里走,边走边甩了甩手,皱着眉一脸难受的样子,“哎呀,这缠着布就是不舒服。”
禁卫非常上道,立刻有人问:“世子手怎么了?”
楼庭晚缠着布的手摆了摆,叹息一声:“没事,就是见义勇为让人抽了一鞭子。”
“啊?!”禁卫大惊,面面相觑。
北都竟还有此等狠人?敢用鞭子抽她?头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