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梁惘,喉咙仿佛一瞬间被浸满水的棉花堵住了,让她呼吸不畅,让她发不出声。
梁惘被她的眼神刺痛,偏过头咬牙道:“前段时间我发现其中一个侍卫半夜不在府里,不知去向,就守株待兔,在他的房间等了很久,终于看见他回来,他吓得魂不附体,我吓唬他一顿,他就什么都招了,他说自己是受人指使办事,这次出门是因为我前些日子见了你一面,买通他的人问是当时都做了什么,我再三逼问,上了刑,他还交代当初你落水就是他暗中绊了你一脚,趁乱又推了你一把,当时桥上人多又乱,他以为万无一失……”
声音越来越小,终于,他说不下去了,转身一拳砸在柱子上,骨肉碰撞发出一声闷响,“是我识人不清,差点害了你,对不起!”
亭子里安静了很久,外面放风的尚水和卫长傲已经变成了两尊石像,他们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世子当初落水竟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所图为何???
背后的原因和目的简直不能细想,一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庭晚……”梁惘痛苦地唤了一声,“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会尽力弥补你的。”
他伸手想去拉楼庭晚的手,楼庭晚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她转过身面向梁惘,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冷静万分地问:“问出他背后的主子是谁了吗?”
梁惘摇摇头:“还没,他说他也不知道,那人每次见他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人现在在哪儿?”楼庭晚攥紧了手里的平安符。
“在我院子里的柴房关着。”
梁惘讪讪地收回手,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我——”
“劳烦你回去把人送到王府,我要亲自审问。”楼庭晚往山崖间看了眼,“时辰不早,我得动身回去了。”
梁惘想拦她,最终却也只迈出了一步,“……好。”
楼庭晚背对着他闭了闭眼,“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别太往心里去,对方想害我,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你娘那边应该也在找你,你赶紧回去吧。”
说完她大步从亭子里出去,沿着石阶一路下的飞快,尚水和卫长傲在后面追,走了几步,卫长傲忽然抬头看过来,就见梁惘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楼庭晚的背影。
那一瞬间卫长傲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
楼庭晚这回腰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走到山脚下都不带喘的。
尚水在后面反倒是追的气喘吁吁,“世、世子……你等等属下啊!”
楼庭晚恍若未闻,一路走到马车前才堪堪停下。
尚水和卫长傲追上来,卫长傲担忧地看了楼庭晚一眼,“世子,此事多有蹊跷,你——”
“回去再说。”楼庭晚一抬手,不容拒绝地打断了他。
卫长傲点点头,“那世子上车,属下这就带你回家。”
“好。”
楼庭晚扶着马车门框想上去,忽然意识到自己手心里有东西,展开一看,是她刚折好的平安符,被她无意识攥出了不少褶。
她赶紧把平安符上的褶皱抚平,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还好没弄坏。”
上了马车后,帘子一放下,就剩她一个人,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在外,她忽然感到了一丝安心。
尚水和卫长傲并排坐在外面,一拉缰绳马跑了起来,马车很快驶上了官道。
楼庭晚的心也跟着马车颤动,乱糟糟一片。
这段时间的安逸都快让她忘了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如今梁惘忽然跳出来,也算是给她敲响了警钟,只是那么早就有人对她下手了?
会是谁?为什么选择梁惘身边的人下手?
楼庭晚一怔,对啊,为什么选择梁惘身边的人下手?为什么不选择魏上良和胡念秋?亦或者是她身边的人?
因为她身边的人难以买通吗?
千头万绪一齐涌上来,楼庭晚觉得更烦了,她恨恨地捶了下身下的坐垫。
“想好好活着,怎么就这么难呢?”
敌在暗她在明,对方一击不成,肯定暗搓搓在酝酿第二次,就像在她头顶悬了一把无形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这种感觉简直能把人逼疯。
楼庭晚烦躁地转着玉珠,念了半天经也没冷静下来,干脆对着自己的手啃了一口。
细微的疼痛倒是让她平静不少。
然而有个词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有个词叫“祸不单行”。
等马车压碎一地夕阳余晖停在王府门口的时候,就见王府多了很多生面孔,整个王府都被高大冷峻的铁甲将士围住了。
尚水和卫长傲瞬间进入戒备状态,对视一眼,手按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卫长傲向后靠,低声道:“世子,王府门口来了好多生面孔。”
楼庭晚正欣赏自己的牙印,感慨自己牙长得真齐,听到这一话一怔,“生面孔?”
她的眼皮开始无规则跳动,先是左眼跳,紧接着右眼跳,后面干脆交替着跳,跳的她心慌。
仿佛有什么不祥的事就在外面等着她。
正想着,她忽然听到了崔开源的声音,“世子!”
楼庭晚:“……”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崔开源出马必有破事。
崔开源在马车外站了一会儿,见马车里没动静,又叫了一声:“世子?”
楼庭晚仰头望天,生无可恋。
“世子不是睡着了吧?”崔开源狐疑地问。
楼庭晚:“……”
你家世子不是睡着了,是想死了。
崔开源咕哝道:“王爷还在前厅等着呢,不能让他一直等啊,你们谁去把世子叫醒?”
楼庭晚一个翻身坐起来,“谁在前厅等着?王爷?!哪个王爷?”
“世子?”听到动静的尚水掀开了马车帘,露出了楼庭晚震惊茫然的脸。
崔开源迎着她的死亡凝视,笑着说:“当然是咱们王爷啊。”
楼庭晚:“……”
她从马车里出来,直接跳了下去,抬头就看到乌压压铁甲侍卫。
这阵仗她再熟悉不过了,南境的王府也是如此守卫森严,铁桶一般。
窒息感扑面而来,她忍不住迎风咳了两声。
有人从门后出来,站在大门口背着手,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你还知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