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有云绢的,已知,是络央和谢明望。
但是吧......
顾悦行以一种怀疑的表情看着赵南星,道:“陌兄难道没有?”
陌兄翻了个白眼,说道:“难道顾盟主是希望我去?”
顾盟主自然是否认的,他笑眯眯道:“这可不行,虽然陌兄可以,不过,赵王爷可不行,这王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江湖都要抖三抖了。”
听听,是抖三抖,还不是抖一抖。
赵南星不言语,不搭理。
倒是络央产生了好奇:“我记得我的大师兄也是云字辈的,理应有随身的云绢,这种东西,是给得意门生,一是用来保护自身,二来也是一层武器。”
赵南星只是淡淡道:“我愧称一声神官的大师兄。”
言尽于此,意思再明确不过了——陌白衣从当年被赶出人间界之后,陌白衣这三个字就已经成为了过去式。留在人间的只有赵南星,既然人间界已经没有了陌白衣,那么赵南星也不会用只有陌白衣才有资格用到的东西。
想必那云绢是被他给弃了。
那么如今,蓬莱阁能够使用地上醉生梦死的,只剩两位。
但是谢明望已经入梦了,络央.....根本冒不起这个风险。
虽然万般不甘愿,可是这个想法也只能作罢。
如今,冒霜夫人变成如今模样,实在是令人始料未及,络央的面色就一直没有恢复,一直都是苍白的。她说道:“我.......”
“我”了半天,最终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顾悦行虽然心知肚明,但是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这个建议是络央出的,选择是冒霜选的,最后结果怎么样,也只能承担。
冒霜如今身体倍棒,就差试试会不会吃嘛嘛香了。她断了一只手臂,血流了一地,虽然面色发白,偏偏精神十足。她的精神未免太好,好到让顾悦行心里疑神疑鬼,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道:“这......这冒霜夫人,会不会是......那个,啊?回光返照啊?”
这个可能性可能络央也有所猜测,结果顾悦行说出来之后,她的脸色还是没控制住变得更加不好。
赵南星趁着冒霜不注意,把脉了一番,说道:“不是。她精神是真的很好。那第二层毒药让她常年身体都很好,加上体内先天的血性,你如今可以当她是个偶尔受伤的矫健的虎豹,常人看着要命的伤势,根本奈何不了她。”
顾悦行大吃一惊,差点口吃了:“可是.......可是这......”
他指着满地的血,说不出完成连贯的话,不过意思明确不过,赵南星道:“失血罢了,她回血的能力也胜过常人数倍,大概几天时间就可以了。”
这么说着,冒霜夫人得意洋洋的又冲破了顾悦行点的穴道,她这回没有再度攻击,而是在确认了周围没有危险之后,得意洋洋的开始舔舐自己手上的血,舔了一口之后,两眼放光,接着就开始一下一下的舔舐个痛快。
赵南星道:“待会要迷倒她,然后给她身上的血腥气去除,再换一间干净的屋子。”
顾悦行道:“这血腥并没有激发她的兽性.......是不是?”
赵南星冷冷道:“这血已经不新鲜了,而且这是她自己的血,同时,你没发现,现在血腥气几乎没有了吗?”
顾悦行闻了闻,果然发现血腥气几乎淡的不见了,他奇怪道:“怎么回事?是刚刚没有的吗?”
赵南星到:“我刚刚进来,就下了手。”
顾悦行吃惊:“什么时候?”
从他们进屋,到后来的发生的种种,赵南星的所做作为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更何况,刚刚赵南星一直抱着络央没放下,也腾不出手来做这一切啊。而且回想冒霜的反应,也应该是在赵南星放下络央之前就消了味道了。否则这两次冲开穴道的冒霜表现就不会那么平和了。
赵南星道:“我适才踩上了血泊。”
顾悦行恍然大悟,同时又一头雾水。
他其实并不完全理解赵南星到底是怎么去做手脚的,但是他到底是明白,这其实是赵南星的一种手段。也就是说,赵南星故意踩上了血泊,然后把满屋铺天的血腥气给消除了。
顾悦行道:“可是若是如此,为何我一直不察?”
那么刺鼻的血腥气消除,他作为警觉的江湖人,应该第一时间就发现才对啊,为何等到赵南星点破了才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卷进不属于江湖的风波里,属于江湖人该有的敏锐力都失去了?
赵南星淡声解释:“你眼前还是血泊满地,眼睛的震撼太大,以至于令你的嗅觉迟钝和麻木——不用担心,人人都会如此,包括我们,所以并非是你单人的迟钝导致。”
顾悦行这回算是懂了,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所以是我的眼睛欺骗了我的鼻子?”
赵南星笑笑:“差不多吧。”
赵南星有些心不在焉,虽然表现得并不明显,甚至隐蔽,但是依然被顾悦行看出来了,顾悦行挺高兴,这表示他属于江湖人的敏锐力并没有减弱。
非常棒。
络央的面色十分不好,是那种虚弱的不好,尤其是和冒霜的兴高采烈的苍白对比,更加惨不忍睹。
顾悦行升起了他天性中澎湃的怜香惜玉来,道:“络央姑娘不舒服,我们先走吧。”
然后就示意让赵南星把络央抱起来走人,他道:“我不是太夫,络央姑娘筋骨手上,我手上没轻重,下回,下回换我来。”
瞧这话说的,下回还要这么惨吗?
赵南星无语,但是也真的听了顾悦行的建议,弯腰把络央再度抱了起来。
刚刚打开门,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小铃铛。小铃铛果然是翻墙会情郎的一把好手,这一次也是不着痕迹的跑了进来。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找到了蓬莱阁门口,门一开,她就越过了顾悦行一行人的肩膀看到了身后那个神气活现蹲在椅子上舔自己手上血迹的冒霜夫人。
在半天之前还中了毒,浑身抽搐口不能言的冒霜,如今虽然丢了一只手,可是却灵活不已,目力惊人,她果然也看到了门外呆愣的小铃铛,看冒霜的眼神,应该是认不出来了,但是她似乎非常喜欢有人围观,尤其是对她没有威胁力的年轻孩子。
冒霜高兴的上蹿下跳,一会蹲在椅子上,一会儿窜上房梁,还不停的冲着小铃铛吱哇乱叫,等到小铃铛视线和她一对上,立刻兴高采烈地要捶胸。
结果,小铃铛愣愣地看了一会,终于“哇”地一声放声大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跑走了,把一脸错愕,倒吊在房梁上准备表演倒挂金钩的冒霜给弄得愣住。一行人,包括冒霜都没回过神,眼睁睁看着小铃铛跑了。
顾悦行道:“这是吓跑了?”
顾悦行说吓跑,不是说伤心,因为他照面了么,看得清清楚楚小铃铛脸上复杂情绪的变化。
确实,惊吓大过于悲伤。
看来,那荒宅中其余的姑娘,应该对于解读这事算是死心了。虽然但是......她们这些姑娘的年纪还不到天生血性开始觉醒的时候,若是真的能够拔毒,成功率还是大过于冒霜的。
可是这种成功率再大,哪怕是九成,那还有一层的可能会被变成第二个冒霜。想必无论是谁,都不愿意做这个代价的。
小铃铛跑了,但是她既然在蓬莱馆中跑动,能进来蓬莱管,这应该表示小铃铛那些姑娘都是安全的。顾悦行也实在是分身乏术,他疲倦道:“你们先去安顿,我要处理这位。”
赵南星点点头,说道:“小孟将军会来协助你,这血屋不用担心,蓬莱馆的人会处置。”
顾悦行一脸疲倦,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
当夜,赵南星一个人在院中喝酒,他又换了一身衣裳,这回依然是一身白衣,外面罩着一件轻轻薄如雾的罩纱,月色如洗,微微夜风浮动衣摆,落到顾悦行眼中,仿佛见到了真的蓬莱真仙。
顾悦行故意让自己走出了声音,又在赵南星发现的时候笑道:“你真是不该多穿白衣,每次见你穿白衣,都觉得你要一个人独自远走高飞了。”
赵南星笑,给顾悦行倒了一杯酒,说道:“我留在世间,牵绊无数,飞是飞不走了,大概死了,还要坠入黄泉,把孟婆砸晕,令我带着记忆轮回来生,再度痛苦不堪。”
顾悦行道:“痛苦么?王爷金尊玉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寂寥啊。连个并肩的人都没有。”
顾悦行听他幽幽叹气,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他讲:“今日挫败,想必神官要一些时日恢复了。”
赵南星淡淡道:“医者本就如此,挫折多多.....她一开始就经历挫折磨难,好过将来被百姓簇拥到高处再跌下来的惨烈。”
“.......何况如此挫折还算是轻的,更加令她难受的,会是丑人部落,真的要完了。一步之遥而已,却要完了。”
顾悦行道:“一步之遥?”
赵南星道:“这虽然算是疑难杂症,可是,一下子有很多病例。但是.......唉。”
其实顾悦行也不用再去追问,冒霜的情况是否可以有转换的余地了。他虽然对于人间界的人间档案知道的不多,但是也能猜得出来,这种东西,差不多就是类似于江湖流行的《江湖秘闻录》或者是《江湖怪事合集》这一类。记录的都是一些离奇古怪的案子,或者是一些稀奇古怪的遭遇等等。基本都是没头没尾,就算是有人因为好奇去翻阅,最后也得不到个结果。
因为就是真的没结果。
有个案子,就发生在江湖的一个庄园里,当时那个庄园的庄主乐善好施且十分富有,每次有江湖人路过借宿都会好酒好菜的招待,兴致来了还要一通泛舟游湖或者月下痛饮之类......但是有一天,照样有很多江湖人到他的庄园喝酒,主人照样招待,那是一个月夜,没什么特别的,月亮就一如往常的挂着,夜风也一如往常的吹拂着,酒香也还是那个酒香,下酒菜还是那些下酒菜,但是偏偏,在第二日,那些月台上痛饮的江湖人,全部死在了那里。
没有任何伤痕,也不是醉死,神态安然,宛如睡着。
如果说要归罪主人,也不行——因为主人也跟着一起睡死了,同样没有伤痕,同样不是醉死,同样神态安然,宛如沉睡。
而且仵作最后验尸,发现他们体内的酒量并不多,就和喝完了酒之后,大睡一觉差不多——而且若不是死了,醒来之后,酒都解的差不多了。是的,没错,他们死了一夜,可是体内的酒却还在照样分解!
这就十分惊悚了。
官府查不到原因,请来道士僧侣也不明所以,因为这种满头雾水的案子,最后只能以收入到了《江湖怪事合集》里了。这个收录的最后结尾,就是没有结尾做结尾。因为根本不知道原因。
怪事集中,几乎全是这种的案子。
无解,故而入录。
那么人间界的档案也应该是差不多的。无解,奇特,悬疑,故而入档案。
顾悦行听一些大夫说过,有一些病,真正的“疑难杂症”,因为得病的人实在是太少,真的“万里出一”,这种病情,得病的人,往往只能认命。因为这一类的病情,很少,几乎没有医者会去研究如何医治根除。因为或许等到真的研究出来了药到病除的法子,那病人就死了,而一个医者,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第二个相同的疑难杂症。
因为“难”,更加是因为“杂”,很多容易救治的病况,很多都是因为找到了规律,对症下药。而疑难杂症的病,规律可能有,可能没有,但是在太夫看来,那规律就算是想要找到,也要先理清楚那面前的一堆杂乱无章的乱麻。这可和真的乱麻不一样,有的需要耗尽一生的心血,实在是吃力不讨好。
当时那个老太夫说:“若是想要解开,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哪个的了疑难杂症的病人,会肯做我的练手呢?没打死我就不错了......”
冒霜的这个例子也摆在了眼前,或许不是不可能拔出毒性,可是那些少女,谁肯冒这个风险?毕竟冒霜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