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武林盟主的情况并不危险,络央说:“这是他在练功。”
听得赵南星一头雾水,面对对方的不解,络央简单解释道:“他的内里好像在逐渐恢复,但是松散的很,就好像.......怎么说呢?不是说习武之人的内功需要内练一口气?然后现在,这口气就很散。”
所以顾悦行现在在重新凝聚内力。
通俗的说法就是:其实内息一般人都有,只是未曾习武的人就不懂得用方法将内息调节凝聚和增强。所以一般人的内息都是散开的,无法准确的“练”到那一口气。
而顾悦行并没有什么外伤,但是内力却实实在在真真实实的损失了大半,根据当时地动时候现场幸存的兵士说,那个时候其实是先出现了滚石,为了躲开滚石,无奈才主动跳进了地坑中的。之后,很快也就爬了上去。
“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爬上去之后,就止不住的开始发晕和喘不上气,属下当时记得清楚,小孟将军是和顾大侠一起落到同一个坑中的,也是小孟将军先上来,准备去捞顾盟主的时候,就一头扎到了洞口。”
而随后,那些其他爬出来洞口的士兵也纷纷开始觉得头晕目眩喘不上气,很多都是觉得天旋地转,实际上天地没有旋转,而是自己在那里摇摇晃晃宛如醉酒。
络央等推测那洞中可能是存在一些对人不利的有毒的气体,那气体对于普通人没什么伤害,但是偏偏对于内力深厚的人是重击,所以当时普通人只是觉得头晕目眩,而顾悦行却内力涣散到散去了大半的内力。
这对于习武的人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顾悦行自然要想办法补救。
赵南星说:“既然是这样,那大可以被救出来之后慢慢的复原,何必在水中就.......”
络央很肯定顾悦行在水中的时候就已经屏息,他和小孟将军的闭气不同,小孟将军属于被动,但是顾悦行确实主动。
赵南星说:“顾悦行是在中途发现了什么情况吗?”
络央说:“若是发现情况,主动屏息,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样的直挺挺躺着,遇到谁都可以一刀送到西天去吧?
赵南星说:“不会,一般人,不会去伤害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所以顾悦行也算是在江湖上历练了很久之后,摸透了人心的做法。”
若是顾悦行有意识,并且有一定却不足以撑起自卫反击的能力,那么一旦落到他人手里,比如是一场遭殃。可是若是凭着此刻的模样落到别人手里,别人反而一时半会无从下手了。
络央听到这个分析,不解道:“难道顾悦行不确定他被救出之后面对的是谁吗?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要营救他们?”
几个地坑有可能的入口都被他们死死守住,还会遇到谁?
这个问题,赵南星就无法回答了。
他其实也想知道,顾悦行到底在水下看到了什么?遇到了什么?
赵南星只是说:“我在想,有没有一个可能,就是顾悦行是在用这个方法,提醒我们一些事情?”
络央不解:“什么事情?”
赵南星也给了她一个同样不解的表情。
***
谢明望一脸不解的表情,不知不觉,走到了顾悦行的这边。
他刚刚才从孟百川那里回来,听到孟百川一五一十的交代那宛如天外天一般的一洞套一个洞的地坑。说了那有毒性还会吃人的藤蔓,还说了那会绞杀的树木,还有会闻着血腥味从地下忽然长出的蔓草,以及,奉藤蔓为守护神一般的......地人。
暂且叫地人吧。
不过孟百川一五一十的交代中,还顺便认了个罪:那就是孟百川擅自做主,把那些地人给杀了个干净。
对此,在场的人鸦雀无声。
包括谢明望在内,都默认了孟百川的举动。
......
之后谢明望问过赵南星:“这个事情怎么办?”
赵南星说:“这个地坑都不会生长,何况是里面的人。这里的事情,交给络央好了。”
谢明望当场反对:“你交给络央,岂不是就是把这个都便宜了人间界?这种行为,不就是所谓的‘落入有心之手’?”
“你错了,”赵南星说,“我就是要交给人间界处置。朝廷隐瞒了这件事情,但是不代表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个地坑中的当事人有好几个,除了朝廷的人之外,还有一个武林盟主,这就等于是天下皆知那地坑中都有什么了。而如今我把这东西全权交给神官处置,若是人间界之后出了什么有心的事情,那么全天下都知道是谁做的。哪怕不不是直接由人间界,别人,那和人间界也脱不了关系。”
赵南星说:“大方点,我皇兄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君侯既然要和神官扯上婚约,就等于,是把人间界从江湖的手里拉了过来。”
谢明望皱眉,他差点就忘记了这个坑人的婚约的事情了。
谢明望问:“大国师是这个意思?难道大国师察觉到了江湖和人间界有什么动作?”
赵南星干脆回答:“不知道。”
谢明望:“......”
***
此刻顾悦行做了一个噩梦。
那是他即便是明知道自己在做梦,都依然吓得冷汗淋漓。
他梦到自己又掉入了那水中,那水中并不平静,除了汹涌一浪一浪来袭的水流之外,还有无数各自挣扎的活物:有把自己团成一团的草叶,有扭动成一条蛇一般在水中挣扎的藤蔓,还有在水中开始互相拉扯对方的根茎,趁着这个时候开始互相啃食对方的一些不知名的草木......
而这些,还不足以构成令他噩梦连连的场面。
他当时半沉入水中,屏住呼吸,努力在水中睁眼,一边躲避水中一波一波涌来的泥沙,一边动手拨开眼前随着波浪浮沉的草木,那只幼虎把他当成了浮木,稳稳的站在他的肩头,一半的身体沉浮在水中也毫无惧色,有几次,顾悦行觉得那只幼年老虎的爪子差一点就嵌入了肉中。
他逆流而上,迎着那明显带着泥沙的浑浊的水流,因为他知道,那些水流是从外面灌入的,赵南星若是想要营救他们,光是他们想办法远远不够,还需要他们自救,可是自救的前提是知道和确定逃生的方向,若是黑暗中,那么指引方向的办法就是光明。若是光明无用,那么除了光明之外,另外一种无孔不入的存在,就是水流。
此刻这水流一波一波的涌来,等于是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们,方向在这里,迎着水流而来,就是灌入水流的方向,就是逃生的方向。
眼下他们三人,带着一只幼虎——不得不带,那只健壮的母老虎眼下不知道在什么位置“虎视眈眈”地盯着。按照孟百川的说法:“我们会根据水流涌动的方向寻找出口,难道那老虎不会?那老虎聪明着呢,它是要去救自己的伴侣,然后抓我们当壮丁,护送它的幼崽。紧着点心,说不定它和我们的方向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那只母老虎有可能就在他们的身后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旦顾悦行有了想要丢掉它们孩子剪掉负重的意图,那一公一母一山容得下二虎的两只猛兽,可能就会冲上去,一口把他给吞下当做路上的充饥粮。
于是顾悦行只要背着幼虎开道,后面是孟百川带着他的形影剑断后,中间夹着要死不活的小孟将军,一路浮沉,终于快要接近了波浪最强的地方。
既然是“灌入”,那么就会产生一定的高度差别,一般人都倒过水,也见过人家往自己水缸里倒水,都会把装满水的水桶举高到至少到缸口齐平的位置,然后才把桶里的水倒进去——这是个由上而下的过程。
水缸中随着水流的注入,会产生强度不小的水花和波澜,这种波澜,表现上看,会根据水的高度渐渐增高而愈发的平静,但是事实上,水中的漩涡却会越发的强劲。
而如今,若是把这个地坑比喻成一个水缸,那么此刻,外面的人就是用水桶不断往水缸注水的过程。他们三个就好像是原本在水缸底部的三条小鱼,想要逃出水缸,只能够等到水缸中的水和缸口持平才有可能。
井底之蛙想要跳出井口,也只能等到有朝一日大雨倾盆,井水暴涨之下,井水涌出,青蛙才有可能随着水流跃出井口。
但是,问题在于,到那个时候,逃出水缸,跃出井中的,一定不止是小鱼和青蛙。
但是问题同样在于,不管是赵南星还是顾悦行,他们只允许那小鱼和青蛙出去。
所以,水流一定要距离缸口和井口有一定的距离,或者,是一定的时机。若是时机不对,他们就会永远留在这个大大的水缸中了。
于是他奋力的往前游。
与此同时,他也明显感觉到了,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东西,也察觉到了这里是逃生的方向。他身后跟着的,从小孟将军和孟百川,已经变成了很多很长的队伍。
因为他感觉到周边的水流,逐渐变得非常非常的宽广。
就好像,一条小鱼带来的水波,和一条大鱼的水波,是明显不同的。
顾悦行为此,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这样的一眼,成为了顾悦行哪怕是明知道在梦中,却还是依然冷汗不止的噩梦。
......
“有东西,.......真的有东西。”谢明望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顾悦行的梦话,“有东西.......东西.......”
谢明望先是给顾悦行把脉,发现他虽然未曾清醒,但是脉搏强劲又带着一丝慌乱。看来是内力恢复不错,同时精力足够的让他做了个噩梦。
谢明望看着眼前额头上都是冷汗的顾悦行,心中一动。
他不动声色的一边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东西?你看到了什么?”
顾悦行并不会那么快的接收到谢明望的问题。
他在梦中,思绪被梦境霸占大部分,情绪上不会立刻收到外界的干扰,更何况,谢明望并没有想过要“干扰”他。
谢明望要加入他。
谢明望不疾不徐,依然以原本的声音继续问他:“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有个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
在谢明望的反复内心之下,他问的问题终于被顾悦行的梦境接受,顾悦行开始回答他:“有个东西,好可怕的东西.......白色的,是个白色的.......人......可怕的,白色的人.......”
谢明望心中一跳,他继续压低声音问:“男人还是女人?白色的男人?白色的女人?”
顾悦行依然冷汗淋漓:“不确定,藤蔓,在根里,被吃了一半的跟........藤蔓,在吃掉藤蔓,有个白色的人.......”
什么什么?
谢明望有些糊涂,他想了想,问:“是白色的人在吃藤蔓的跟?”
这些词组合在一起,他也只能想到这个比较合理的组成。
所以,难道是顾悦行看到了水里有个白色的不明男女的人吃藤蔓的根,所以才吓到了?
若是只是这样想想,一个白色的人,在啃一个植物的根茎,倒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前提在于,他们事先已经了解了那个藤蔓的可怕——那个藤蔓的根茎,在吃了肉食之后,根茎在土中也变得如同一块红肉,十分的生嫩和鲜活,用刀划一下,还能看到宛如鲜血的汁液滴落。
所以顾悦行看到的那个场面,可以想象成是他看到一个白色的怪人在啃食一块血淋淋的肉。
那么场景就开始吓人了。
顾悦行在地坑中呆了很久,内力又耗损大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一般的人的心理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会被吓到也是在所难免。
不过这个信息量也是足够让他震惊的,他于是继续问:“水里有有人是不是?是不是水里有人?”
这一次,顾悦行依然在重复刚刚的内容:“白色的人......白色的人.......没有头发.......的,白色的人.......”
没有头发的白色的人?不见天日,没有盐巴,那么确实有可能会得一种令皮肤全身发白毛发稀疏的病。
顾悦行看到的,有可能就是这种。
所以,地坑中还有人?
不是孟百川都杀干净了吗?
这可不是小事。
这回,轮到谢明望冷汗淋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