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海城东尽,登楼四望开。
青山横地出,碧水卷天回。
岳麟一行人,历经半月有余,终于来到了威海卫境内。
本来还是渔村之地,因为洪武大帝谕旨,成立了备倭军。
卫所也随之建立,无疑带给了百姓莫大的安全感。
距离卫所五十余里,本来还在喝酒的张定边,突然目光犀利,上前低声道:“有人在战斗!”
文英同样紧皱眉头,“岳大人,前方有交手。”
身为“钦差”,岳麟是此行主官,众人自然要以他为主。
陈瑛却不屑一顾道:“咱们前去平倭,这里还能有倭寇不成?还是赶快入城吧!”
“江夏候与吉安候早已恭候多时!咱们莫要误了见上官的时辰。”
江夏候,乃是名将周德兴;吉安候,则是岳麟的老对头陆仲亨。
这二人负责海疆备倭,除了威海卫外,还修筑了东南沿海的防御工事,可见在明初,朝廷已经有意识的防备倭患。
“陈大人好大的架子,我家大人身为主官尚未开口,您就已经替他做了决定。”
王捕头冷哼一声,直接出言嘲讽。
越是接近威海卫,陈瑛的气焰便越是嚣张。
这一路上,他就是被人不闻不问的边缘人,如今好不容易到了自己人的地盘,肯定要咸鱼翻身把歌唱。
“呵呵!我等都是奉了皇上旨意平倭,此行主官自然是岳大人,下官刚才不过是建议罢了。”
陈瑛一双三角眼,阴险地看向岳麟。
这一幕看似是询问,实则是试探,岳麟是否会跟自己政见一致。
“上前去看看。”
岳麟淡然一句,便已经策马而去。
文英与张定边等人跟随在后,陈瑛碍于面子也只好尾随。
一处草垛,几名粗布麻衣的百姓,尽管身体壮硕,却已经被官兵团团围住。
官军为首那千户,更是大喊道:“汝等通倭,身为大明百姓,竟然自甘堕落沦为倭寇!今日咱们就拿了汝等人头回去请功!”
几个百姓哪里是官兵的对手,只能拿着手里鱼叉尽力抵挡,口中念念有词道:“大人冤枉!我们是三峰角的百姓,根本不是什么倭寇啊!”
一派胡言!
那千户脸色愠怒,催促道:“速速拿下这些人,莫要让倭寇逃走!”
任由百姓如何解释,一定“通倭”的大帽子盖上,依旧是死罪难逃。
“大人,我等该如何行事?”
老王靠近岳麟低声道:“似乎是有些误会……”
张定边则毫不客气道:“杀良冒功!军队的老把戏了。”
众人注意力在战场上,并未看到文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自然是保护百姓!我等身为官员,岂能坐视杀良冒功?”
岳麟策马疾行,大呼道:“给本官停下!”
但见一文士冲入战场,领兵作战的千户也不敢轻易动手,只得喝令手下退去。
“大人,卑职正在此地平息倭寇。”
那千户拱手行礼道:“小人周七,乃是江夏候周德兴义子!不知大人是?”
开场自报家门,提起了江夏候,分明是告诉岳麟,莫要去招惹自己。
眼见对方如此嚣张,岳麟不卑不亢道:“皇上钦赐平倭钦差,大明翰林侍读学士,岳麟!”
哦?
周七闻言笑了, 如今威海军中谁不知道朝廷派来了替死鬼。
名为“平倭”,实则替罪。
“大人既然来了,便趁早去卫所吧!义父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周七摆了摆手,满脸不耐道:“来人啊,继续进攻,务必消灭这几个倭寇!”
且慢!
岳麟再次开口,“你说他们是什么?”
周七皱眉,明显失去了耐心,“倭寇!大人莫非听不到?”
岳麟掷地有声道:“什么倭寇?他们身着我大明百姓衣衫,说的是我大明官话!你说他们是倭寇?”
几名百姓见到救星到来,当即跪地大呼:“大人救命!我等是三峰角的渔民,根本不是倭寇啊!冤枉!”
呵!
陈瑛本来不想蹚浑水,心在却乐在其中。
军中那些个丘八,杀良冒功已经是常事,尤其是防倭的周德兴和陆仲亨,更需要倭寇的人头来换取功勋。
岳麟这等不识趣之人,看似是救了百姓,实则是断人前程。
初来乍到,就把两位拥有兵权的侯爵得罪了。
“此行凶险,岳翰林且行且珍惜啊。”
陈瑛正在冷笑之际,却听到岳麟高呼道:“陈大人,准备让你的家丁布阵,随本官保护百姓!”
什么?布阵?
“岳大人,下官……”
“还愣着做什么?咱们是自己人!”
谁tm跟你自己人!
陈瑛正要破口大骂,张定边和王捕头已经挡在岳麟身前。
“岳大人一力袒护这些个倭寇,莫非您也与倭寇有关?”
周七冷笑连连,“威海卫的百姓受到倭寇侵扰已久!咱们对通倭之人,可是恨之入骨!”
敌众我寡,眼见那千户目露杀机,文英打算亮明身份,至少先过了生死关。
如今是明初,尚未到明朝中期,武将见了文官要磕头的时候。
现在的武将,逐渐有了骄兵悍将,一言不合动手杀人,文官并不敢嚣张。
“哈哈哈哈!”
岳麟放声大笑,惹得周七不悦道:“岳大人笑什么?难道本千户说错了不成?”
岳麟指着周七,嘲讽道:“我笑你大难临头,还不自知!”
“吾乃朝廷命官,尚未进入卫所,就被当做倭寇杀了。”
“届时皇上大怒,询问起来,江夏候能帮你脱罪否?”
周七脸色大变,他们在地方杀良冒功习惯了,竟然一时忘了岳麟身份。
朝廷钦差,重要在皇上派遣,事关朝廷威严。
“周千户,没事多看看病,莫要等到病入膏肓而不自知!”
“还请大人明言,在下有什么病?”
周七自觉身体壮硕,并没有任何不适。
“脑残!”
岳麟甩下一句话,随后大喝道:“让你的士兵滚蛋,放百姓离开!”
周七反应不及,碍于朝廷颜面,只得让士兵退后。
几名百姓跪在岳麟面前,哭诉活命之恩。
“大人!可否告知您的名讳!我们也好感激大人!”
“是啊,大人活命之恩,我等没齿难忘!”
“请大人受我等一拜!”
岳麟下马扶起几人,拱手道:“本官翰林侍读学士岳麟!汝等莫要惊慌,本官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