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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上了学堂,李期邈就把她的作图工具给摆在了桌上,一字排开,居然有十几件,除了最常见的毛笔墨条炭条,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问他,他神秘地捂嘴一笑,说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搞出来的。”

两节课结束,李期邈摸了摸有些混沌的脑子,赵烨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探了下额头,还好,没发烧,又不知从哪接了杯温水,放在他的桌前,示意他喝。

李期邈小口小口喝完,赵烨摸摸她的额头,又隐身了。

教水墨画的先生是个约莫二三十岁的青年,他穿着一身素色长衫,手拿一把折扇,龙须刘海贴于两鬓,眼尾微微上挑,嘴角自然上钩,皮肤白皙,鼻梁坚挺,不像是教书的,倒是哪家的哥哥过来看望弟弟似的。

李期邈兴致缺缺地转过脑袋,看了看言宣,又懒懒的看了眼远处隐身的赵烨,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切。

那男人抬头看了李期邈的方向,阳光下,他的五官柔和,李期邈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毕加索的向日葵。

她拍拍脸,冷静冷静,又开始发起了呆。

毛笔渲染了墙上的白纸,动作间,几个大字便慢慢成型:宋玉桥

他自我介绍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我的名字便取自于此,你们可以叫我玉老师,或者宋老师。”

学堂里稀稀拉拉地鼓了几个掌,陈峰起哄道:“那叫小四也是可以的吧,你们说对吧。”

便有几人附和他,他得意地昂起头,像只胜利的公鸡。

李期邈眼皮开始打架了,她捂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切。

宋老师倒是不恼,他只是微笑地道:“这位同学,关于你是否尊师重道,这个暂且不提,就光你侮辱古贤,就可以治你的罪了,还不把脚放下,上课公然踩凳子,你是将学堂置于何地啊?”

虽是笑着,但那含笑的眸子透着彻骨的冰凉,冻得那人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收回了脚压抑的气氛慢慢充斥着整个教室,众人都慢慢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讲台站着的绘画老师的神态。

这时,李期邈终于受不了的头一点,整个脸啪的一下摔在了桌面上,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她的身上,宋玉桥想起了那是他刚来就表示不满的学生,现在又公然睡觉。

嘴角的弧度更加大了,他款步向她走去,一阵清风,掀开窗纱,勾着李期邈额角的鬓发。

嘀嗒嘀嗒,他终是站定,俯身,还没说话,又是一阵黑风,教室凭空多出个成年男子,他说了一声抱歉,探了下李期邈额前的温度,皱着眉道:“我主人他又烧了,我先带他回去,假条等会儿由五皇子宫殿的侍女送来。”

说完便作了一揖,如来时一般,瞬时离去,不同的是,这次,他带走了他的一个学生。

宋玉桥整理好心情,开始整顿学堂。

等李期邈醒来已经是半夜,漫天繁星无法抚平她操蛋的心情,她揭下敷着的冷毛巾,一脸郁猝地捧着红红的脸颊,“我感觉我一天都不正常。”

她还未褪去热意的双手死死抓着言宣,眼睛睁的老大,眼尾微微泛红,焦急的抖着他的手道:“我居然说了个切字,啊啊啊,我为啥会说出来啊,还有,我是不是睡得不是时候。”

言宣对前一内容不置可否,但是对后一个:“这你不用担心了,大病还未好,大家都可以理解的,你看你现在小脸红的哦,都能蒸馒头了。”

李期邈赶忙撒手摸摸自己的脸,是有点热哦。

但他又道:“不过你那时候为啥看我,又看那个赵烨所在的地方?”

李期邈的脸更加烧了,“这不是觉得这个年轻的老师没你们好看吗,但是又感觉他和你很像,就觉得不咋舒服。”

她混沌的脑子里全是浆糊,她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又题不答意道:“我好想吃水煮蛋啊。”

言宣给了她个白眼,便飘了出去,不一会儿,一颗淡黄色,透着热气的鸭蛋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哝,吃吧,我给你剥好。”

李期邈接过他剥好的洁白如玉的鸭蛋,认真地吃了起来,言宣轻轻打了个哈切,说道:“那你吃完就去睡吧,等我们好了之后再去上课不迟,今天不也看到新老师了吗。”

李期邈点头,心里疑惑,神仙也有熬夜犯困的时候吗?

见他眼底乌青,李期邈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困意慢慢袭来,她沉沉入睡。

言宣等待了几分钟,起身飘到了外面,一缕月光撒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身影随风消散。

“殿下,你在人间的时间不多了。”有声音从远处传来,置身于云海间,言宣闭眼打坐,身影忽明忽暗,他紧皱着眉头,有金色的气在他周身环绕,试图进入他的体内,又有一丝白色的气,这气较他这具躯体颜色更为暗淡,如烛火之光,忽见忽灭,金光逐渐腐蚀,白光似在嘶鸣,言宣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头发湿湿地趴在脸颊上,他眼睛忽的睁开,手上动作一变,颤抖的指尖疯狂跳动着,一个金色的复杂图案逐渐显形,他大喝一声:“封!”

金光被牵引,疯狂地向着这一图腾冲去,言宣脸色越发苍白,手抖动的幅度更加大了,这图腾差点不稳,他稳定心神,待全部金光皆被洗手,他的身形一晃,摔倒到一黑红铠甲的女人身上。

言宣昏迷了过去,黑发女子叹息一声,嫌弃地道:“这是我那妹妹分身的师父?好弱啊。”

“哈哈。”那远处的声音尴尬一笑:“李玉隐五殿下,你怎么来了。”

若是言宣还有意识,他便会发现,这位李玉隐将军,不仅长的和李期邈无二差别,连声音乍一听,还以为是期邈来了呢。这位玉隐将军,生的一双红色重瞳,看人时,像是罗刹地狱。

她与期邈本是双生子,当她出生之时,满室红光,好久才散去,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红光转为白光,待到白光散去,众人低头一看,原来是老二出生了。

老李家生了一对各怀异象的女娃子的事便在村里传开了。

虽是女孩,又是双生子,但老李家觉得这两个娃子将来必成大事,便早早动了让她们读书的心思,老李家开的是肉铺,生活也算中等水平,供应两个孩子上学堂不算太过吃力。

大姐睁眼时,正好王母在身旁,她看着女孩子的红眸,差点没晕过去,好在下一秒,这抹红色便成了乌色的黑眼,王母只以为眼瞎看错,待去看老二时,发现老二已经睁开与老大一样滚圆的眼珠,勾着眼角,对着她甜甜的笑了起来,还举着两只白嫩嫩的小手想要她的抱抱,王母满心欢喜,注意力全都在了老二身上,无师自通地逗起了自己的小女儿。

却没发现大女儿那还未消散的一点红膜。

等两个女儿长到四岁,大女儿在玩闹之时,被人推到了小山坡下,头上破了个大洞,找了大夫,用了好多的药材才堪堪止住,等大女儿醒来,一睁眼就是满眸猩红,几日不退。

村中之人恐其为妖孽,逼迫李父将这个女儿送出去。

王母苦苦挽留,熬了几日,待王母昏睡之时,有人跑了进来,偷偷将大女儿丢到了大山。

等王母意识到大女儿不见了时已经晚了,李父去山寻女儿,碰到了野猪,摔断了一只腿。

他们都以为大女儿死了,只能将所有的宠爱都加诸在小女儿身上。

李期邈虽然被宠爱,但她时刻都思念着自己的姐姐,双胞胎可能有一种神奇的羁绊,她觉得她的姐姐还在人世,但每次提起,都会被李父破口大骂,说他的腿,说他的大女儿真是个妖孽,一家子碰到她就倒霉。

多年的残疾,让李父虽然不嗜酒,但是脾气暴躁,本就不怎么温和的性子,骂起人来,都可以骂到祖宗十八代。

平时,对家人还好,但一提大女儿,就好像是导火索似的,一点就燃。

王母在旁边默默流泪,李期邈缩着脑袋,不敢再问了。

问了几次,也是徒遭一顿骂,李期邈慢慢地也不问了,等到她长到10岁,李家门前来了个道士,说她根骨惊奇,是个练武奇才。

李父觉得这人是个骗子,没等他说别的,就直接赶人,只在夫妇两人夜晚睡前聊天之时,同王母说了此事。

可惜他们的房子不隔音,躺在隔壁屋的李期邈差不多全听到了,并做出了个决定。

第二天,她就趁家人不在,从家里钻了出来,一出来便见到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穿着道服,抚着胡须,笑道:“我便知你会来的。”

李期邈觉得这道士是有些神通在身上的,问了道士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都能答的头头是道。李期邈道:“师父。”

道士说:“等我们上山,喝了拜师酒再叫师父也不迟。”

等道士带着李期邈离开后,王母似有所感,摸着心口道:“快!回家!”

回到家中,小女儿也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句:女儿不孝,要去寻姐姐回家。

原来,她一直都没放弃找姐姐,两人站在那里,沉默地像个雕塑。

李期邈倒是没被骗,只是山上生活实在艰苦,她又为了有资格学习万里追踪,昼夜不停地练习着,刻苦加上天赋,李期邈也花了五年才可以出师,一能离开宗门,她便立马施展万里追踪,日夜兼程,五日后才在一处院落找到了长大后的姐姐。

可她见到的姐姐,左拥右抱,看到她时眼里闪烁着恨意,几十大板下去,李期邈是爬着出了府。

她觉得委屈极了,虽然习武之人不怕这些皮肉之伤,但是这是她姐姐给予的,看着她冷漠到极致的眼,看着她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后背,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看她时像是看陌生人,加上开始时唯一的情绪波动是恨意。

她觉得此事必定有蹊跷,休息几日过后,她便马不停蹄地打听起来,等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她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事情很简单,扮演李期邈的人太多了,而每一个都能学到几分神似,不知是她那边出了叛徒,卖她的消息,还是她姐姐太爱她了,只要一有她的消息,不管真假都愿意去打听。

总之,她姐姐被骗了几十上百次,其中有一位和她差不多十成十相似的女孩,差点将她姐姐刺杀成功,废了姐姐的一个胳膊。

李期邈捂住心口,慢慢地蹲了下来,这一晚,她的眼泪流了一夜。

后来,李期邈不以真面目示人,在李玉隐想要谋士时,设计让她发现自己的才能,并努力地爬到了与其并肩的地位,等到她打下江山,李玉隐想要让她把面具摘下来:“这天下是朕和你打下来的,现在谁说你丑陋,朕就把他给杀了。”

李期邈不赞同地摇摇头,李玉隐拿手止住她接下来的话,一脸不耐烦地摆摆手:“知道,知道,不就是杀不净吗,那我屏退左右,你总得给我看一眼吧,你看我也是大胆,连你这个谋士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敢用你,还给你这么高的位置。”

李期邈谦虚一笑,拱手道:“陛下慧眼识珠。”

“不要岔开话题。”

“恐辱圣威。”

“什么圣人不圣人的,我就一俗人,快,今天啊,我怎么都得看了。”

李期邈以别的理由搪塞过去,只是说:“时机未到。”

新的王朝还不安稳,边关外敌经常来犯,李期邈便主动请求支援边关,李玉隐如何挽留,她都不愿松口,只好答应,这一守便是八年,她只能从战报中听说她带了多少人就又攻陷了一座城了,国家版图又扩大几分了,粮草短缺了,皇城这边会加急运送过去,有时候珍惜的物件,李玉隐也可劲地往边关里送。

等到李期邈班师回朝,喝了接风宴,李玉隐召她单独入了尚书房。

李玉隐还没开口,李期邈便说:“时机已到。”

她还没回过神来,李期邈揭开了面具,就好像照镜子一般,李玉隐看见了自己的样子,不应该说是对面之人便是她那妹妹,她第一想法便是抽出旁边的尚方宝剑,但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在边关消瘦而又黝黑的脸,她的理智回笼,扶着椅背,无力地道:“你是常恩?”

“是,我是常恩,也是李期邈,也是你的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妹妹刺激到了对面之人,李玉隐怒目圆睁,拔出宝剑,剑尖指着跪下之人,她颤抖着手臂道:“妹妹?你是劳什子妹妹,你是不是哪个人过来毁灭这一切的,让我站在高处,又跌落尘埃,这是不是你们的新的策略?”

李期邈眼睛忽然就干涩了,她眨了眨,轻轻附上剑刃,鲜血慢慢地顺着剑身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如爆珠般,在李玉隐眼里爆开。

她受刺激般地揉着太阳穴,用力抽回剑,带走一道血痕。

“我是李期邈,不是别人,若是你想要我证明我自己。”李期邈惨然一笑,“我无法证明我就是我,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不管我是常恩也好还是李期邈也好,抛开这些代号,我这个人,一直都深爱着你啊。”

她用淌血的手摸着心口,“我们曾经在母体中互相拥抱,听到对方的心跳,你的每一次受伤,我都能感到心痛,我痛恨那些伤害你的,而且还是以假扮我的方式,让你失去对任何人的信任。”

“我也不求我们能像以前那样,放放风筝,耍耍花枪,我今日来,除了公开我的身份外,还有一点,我是来道别的。”李期邈好着的那只手将印信绶带从怀中掏了出来,放在案前,“边关在我的管理下已经比较安定,王贺有才能,可以接任我的工作。我年纪大了,想回去嫁人了,皇上,请您批准我辞官。”

李玉隐手指着她,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她面红耳赤,李期邈泰然自若。

最终,就和她无法阻止她镇守边关,她也无法阻止她辞官归隐的决心。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李期邈的家已经人去楼空了,而前一晚,御林军将将军府围的水泄不通。

等到再见时,是她的儿子篡位,危机之时,李期邈从天而降,躲过刀光剑影,于箭雨间穿梭,她的衣袍将她一带,没有任何废话,就杀出重围,保护着她逃出生天。

李期邈将她安置在一个客栈里,便又要离开,李玉隐抓住了她的衣袖,委屈巴巴地道:\"我原谅你了,你可不可以别走。”

李期邈叹了口气,摸了摸李玉隐的脑袋,有些无奈地道:“若是你想要重登皇位的话,我可以再帮你,就不用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了。”

李玉隐攥的更紧了,她羞红了脸,将一直埋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除了刚开始存在着利用心理,想知道这位及时雨是否是某些人的刻意为之,但在相处中,每一次的危急关头的挺身而出,她可以有很多机会将自己杀了,而实际上却是没有她,她会因为自己的莽撞而死无全尸,这次,她也以为自己栽了,最后还是被她给救了,这一桩桩一件件事,还能说明什么呢。

十几岁之前的昏暗生活就这么被一道光闯了进来,每一个角落都明亮了起来。

李玉隐摇头:“我没这个当皇帝的能力,你看,没你治理的国家,过几天下面就不安定了,舞文弄墨的不适合我,我还是拿起我的长枪,你当皇帝,我当禁林军头头,我们各司其职,将皇权抢回来。”

“若是你这样想的。”李期邈淡然一笑,“那我便守好你的江山了。”

“什么你的我的,这个江山从始至终就是我们的。”李玉隐很镇定地说完,又补充道:“我这可不是玩笑,我不会抢回你的皇权的,当皇帝其实也没意思的。”

李期邈笑而不语。

太子因为打着清君侧的名号,登上皇位没几年,百姓生活并没有变多好,甚至民间开始怀念常恩国师了,然后,便有渐渐传出常恩国师回京的消息。

太子惶恐,又多方打听前皇帝的下落,遍寻无果,焦虑更甚,谣言甚至传出,太子不等皇帝退位便急急上位的原因是喜欢皇帝的某个妃子,加上他并没有和先前皇帝一样将前朝妃子发配到尼姑庵或者解散后宫,这个谣言一时间传播甚广。

还未立好的脚跟,在前朝,奖励分配不公,又加诸迂腐的老臣想要让皇帝送掉前朝妃子,一时间皇帝身心憔悴,吃了某个宫人送过来的药,一病不起。

一朝天子一朝臣,王朝的颠覆可能就是这么一瞬,敌兵从四面八方而来,包围了皇宫,李期邈带着面具将太子从病榻上提了出来,让他跪下,沉稳着声音道:“好你这个小子,我不在你都谋反了。”

见到这熟悉的面具纹路,这熟悉的语气,李赋这几日的压抑突然一扫而空,他恍然大悟地道:“原来真的是亚父回来了。”他笑得有些豁达,苍白的脸上多出了些红润,他将一直死死抱着的玉玺痛快地交给了李期邈,并有气无力地抱住他,附在他耳边道:“我父王真不是个好皇帝,我也不是,但我觉得,将玉玺交到你手上,你会好好利用他的。”

还没等李期邈转过头来说什么,一口鲜血便吐在了她的身上,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当了几月的皇帝的李赋慢慢地闭上了眼。

李期邈就这么成了第三任皇帝,她有忙不完的事,批不完的奏折,每晚都得点灯到夜半三更,睡了半个时辰,又得上朝,要不是她挤出时间,锻炼身体,估计得早早猝死。

等时局稳定下来,李期邈便减少了批奏折的量,每次无关紧要的都抓了李玉隐看过之后,便动笔签字,有用的也就这么几篇,她都找出了些规律来了。

在两人的治理下,该王朝维系了十年,李期邈便退位让贤,直接拉着李玉隐去归隐了。

按她的说法,荣华富贵的,也没什么,要不是为了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她每天听朝堂那些杂七杂八的,说的还没说书的有趣,还令人头疼。

李期邈陪了李玉隐几年,便先于她离世了,等到阴曹地府,李玉隐想知道李期邈投了什么胎,被判官告知她没在投胎名单,或者其实李期邈这个人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时,她爆发了,掀了地府不算,还想打上天宫,毁了此方规则。

受到了天罚,李期邈来时,她又是一身伤痕累累,李期邈偷了灵药,好不容易才稳定了魂形。

后来事情败露,李期邈这位异界来使被禁止入境,她无法,只是嘱咐她要好好生活,以后就没法救她了,李期邈的脸上满是打仙鞭的痕迹,目光却一直平静,她颤抖地手摸摸李玉隐的脸,努力地扯出一抹微笑。

还没再说什么,离开的钟声已经响起,李期邈的身体便消散不见了。

鹰犬少了栓绳的人,那么一切都难以预料了。

李玉隐似乎是疯了,她将自己关在了殿内,拒绝了一切的交流,天人只觉得她终于安分下来,对于此事十分满意,等到她颓废地出了殿门,不修边幅的样子,好像个扫把,哪还有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她时不时口中念道着:“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死了,她就回来了。”

亦或者挠着自己的脸说:“谁允许你长着她一样的脸的。”

李期邈的灵药很有效果,即使是李玉隐如此糟蹋,脸还是白白净净的。

有次蟠桃大会,玉帝突然想到了那位传言已经疯疯癫癫的李玉隐,便使人传唤,李玉隐的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但好在还穿了件得体的红衣服。

玉帝问了几个问题,她也对答如流,他故意问了下李期邈的事情,李玉隐的神色也没有太大变化,玉帝便扶着胡须,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让侍者安排李玉隐个位置,爽快地将一个蟠桃赏给了她,便开开心心地和其他人寒暄去了。

战事一触即发,众人还没缓过神来,战斗已经结束了,看着劈着两半的桌椅,滚动的浓烟,以及在浓烟中,赤目红眸的女子,她挟持着玉帝而来,即使是一人,也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而反观玉帝,是抖如筛糠,玉帘乱坠,不住求饶,一点都无半分往日的嚣张。

众人迫于自家选的玉帝在别人之手,便使了缓兵之计,有人上前道:“李玉隐,你不就是想让玉帝打开三界之门,让你那位李期邈回来吗,好说好说,你放下玉帝,我就帮你把界门打开。”

李玉隐不听,那尖锐的刀锋离玉帝脖子更近了一分,鲜血从脖子上汩汩流出,玉帝感觉自己的生命在不断流失,喉头因为疼痛而无意义地滚动着。

太白金星赶快劝道:“你杀了这个玉帝,我们还得再去寻找一位,那其间空出来的未被治理的时间,可能就会被人趁虚而入,三界将不得安宁。”

李玉隐道:“我不杀他,他就会杀了我,而我杀了他,也不过就是三界紊乱,而李期邈可当大任,她可以力挽狂澜,连我这个有勇无谋的,都能沉下气来,取这玉帝老儿的人头,那若是她来当这个玉帝,换来的可是这千百年的安宁。”

玉帝见众人看看李玉隐,又看看他,一副思考的模样,交谈间,似乎觉得这人的胡说八道可行,他努力挣扎着,不顾脖子的疼痛,喊道:“你们是不是被他迷惑了,她是离间我们啊,不要上她的当啊。”

众人听到此话,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恍然大悟,更加若有所思了起来,他们推出一个代表,月老道:“你真能保证她能担当此任?”

李玉隐骄傲地抬起胸脯道:“我何时说过大话了?”

同意的人更多了,李玉隐又放出炸弹,“三界此时还有一些妖魔邪道,若是李期邈当了这玉帝,我便帮你们治理这帮妖孽,毕竟我可是煞气所化,只有李期邈能治的了我啊。”

“那你若是反悔了,联合李期邈反了这三界了怎么办?”

“那我的神魂四分五裂,永远见不到自己心中所想。”李玉隐指着上方,发誓道。

这场无硝烟的战争就在李期邈好不容易在家里看着手机,吃着薯条,一转头,便坐在了玉椅上结束了。

后来,李玉隐恪守承诺,去地狱镇守妖魔去了,而李期邈听说她做了那么多事,对于又要加班的抵触情绪倒是轻了一些,李期邈在处理完三界之事后,便经常跑去老君宫中,琢磨那些个瓶瓶罐罐,捣鼓些奇奇怪怪的丹药,而这些最后通通进入了李玉隐的肚子里。

李期邈做了好几百年的玉帝,李玉隐的负面影响也消除了差不多,加上李期邈要求她时刻都得精进修行,不得放松,李玉隐也算是正大光明地得到了个杀神的称谓。

天庭编外人士,有自己的洞府,无紧急大事,可不用进殿。

就挑选了个品德高尚的人,当了新一代的玉帝。

为了能有个正常的生活,李期邈便把一颗名叫忘情丹的药寄给她吃,等到她回信说寄来的药全吃了,李期邈总算是放心地吃下了另一颗,快快乐乐地回去了,却不知一向对她毫无戒心的李玉隐尝了一口丹药,便觉得味道有些不对,找了药师鉴定后,证实里面有些材料除了可以做健体丸外,还可以配成忘情丹,就看这剂量了,李玉隐秘而不宣,信中察觉不出什么异样,人却离开地狱,来到了天宫,发现不仅玉帝换了个人,李期邈的气息也断了她去找太上老君,揪着他的衣领问她去了哪里,太上老君倒是不觉惊讶,只是道:“从来处来,到来处去了。”

又将一纸书信递给了她,是李期邈的辞别信,“玉隐亲启,我回现代去了,不要再试图寻找我了,我为你而来,但我也是我,这里并不是我的家,我可以为你在这里待上千年万年,但我思念的永远是我的故土,只要踏上那片土地,我才是我,所以不要再想我,也不要再让我回来了,十分感谢。”

语句十分白话又实在,李玉隐摸着胸口,兀自嘟囔道:“若你在这里有了爱人,你又会如何选择呢。”她笑容惨淡,撕了那封诀别信,大笑地离开了。

好不容易将消了记忆的李期邈从异世界拉了过来,还没等她芳心暗许呢,她精挑细选的男子,就差点维持不住身形,差点要回天宫了?

李玉隐赶了过来,将自己的几缕仙气送给了他,顽强的白气慢慢强壮了一些,被金气折磨地差点消散的身躯也凝实了一些,她呼出一口浊气,警告远处的声音:“小罗,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阎罗王哪敢有半点忤逆之心,只好谨慎开口:“我,我知道了。”

李玉隐这才满意离开,待她离开之后,阎罗王嘟囔一句:“惹不起,惹不起,背黑锅,背黑锅。”

待到言宣转醒,他赶忙闭嘴,关怀地问道:“言宣,感觉怎么样。”

言宣难受地揉揉太阳穴,运转了下法力,有些惊讶地道:“小罗,是不是有仙人来过了?”

阎罗沉默一会儿,想了个说辞:“哦,刚才是有个人来了。”

“谁?”

“李期邈啊,她刚才看你一直没出现,在房间内外找你呢,你快找找她,万一把你爆出来了她不得被安个装神弄鬼的名头?”

一听到李期邈在找他,那些疑惑瞬间就被担心代替,他赶快扔了个传送符,连口诀都差点念错,阎罗叫他冷静一点,言宣羞涩一笑,这才念对。

待他消失,阎罗叹息:“这情之一字,连仙人都能困住呢,李帝啊,李帝,你可真是让人恨不得生死相许。”

不过,这些事,为什么偏偏让我这一个小小的地府官员给碰上了呢,真的是太过倒霉了。

李期邈醒了,汗液不知何时爬上了她的额头,胸口一片钝痛,她大口呼吸着,嗓子干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绝望地无声嘶吼着,情绪上来,她悲从中来,埋在被子里,轻声哽咽着。

口中不断念着:“言宣,言宣。”

言宣回来的时候,李期邈已经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眼神空洞,眼眶泛红,仰着头,不知持续了多久。

“期邈,你怎么了。”听到熟悉的声音,李期邈僵硬地转过脑袋,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眼睛一动,脑袋嘎吱一转,见到来人,只是瞟了一眼,便转过脑袋,低下了头,嘴里嘟囔着:“是言宣啊。”

她脖子一抬,眼睛有了光彩,似乎是待机太久,程序卡顿了,这会儿才激动了起来,她矜持着摸摸言宣的袖子,检查着眼前这位是不是她的幻觉。

言宣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你怎么了,我就没在一会儿,你怎么就坐在了地上了,地上凉,咱们先起来。”

李期邈乖巧地顺着他的胳膊,坐在了凳子上,她盯着言宣看了好一会儿,才呼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道:“我还以为你回天庭了,再也不回来了呢。”

其实是梦到言宣被天庭的人发现他私自下凡,囚禁在雪山之巅,每隔五日便受鞭挞之刑,每每想起那空洞无力地目光,李期邈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而在梦里的她,为了救出他,徒步走到雪山上,试过各种方法也无法打开那座牢笼,每到那五日,那彻骨的痛意便让她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是灵魂出窍的状态,而她也只是受到波及,在惩罚之中的人该有多痛苦啊。

梦中的她无法拯救梦里的他,现实的她只是个没点用处的废物,若是真碰上此事,她估计宁愿自己受到刮骨之痛,也不愿意别人因为自己受到这样的伤害吧。

可是,真的会如她所愿吗?李期邈凝视着言宣,眼中是奇异的坚定。

若是这贼老天真的因为此事而惩罚眼前之人,那她一定会破了天去,也得将他救出来,不就是仙法吗,她学,不就是仙凡不能相守吗,她修炼!

等会儿,以前仙凡之恋是不被天庭所容忍的,她知道,那交个凡间朋友,也得受到惩罚,那天条也太过严格了一些了吧,凡人都只有100年能活,不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吗,当时有多痛苦,在漫长的岁月里也是被遗忘的吧。

虽然有些自私了,但她的思念的人一直是活着的,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反正她觉得和仙人谈恋爱,估计只能和那些未经俗世的单纯的仙人谈恋爱了,不然谁知道自己是第几任爱人呢。

岁月是个可怕的东西,经历了那么多轮回的仙人,看尽了世间的繁华,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尘埃侧目呢。

就算真的被爱上了,李期邈摇摇头,那就斩断情根,少年,你道心不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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