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教太子的第一课,不是学会怎样处理政务也不是如何驭下,而是给他提了一个最基本的要求——还很认真的对太子说:希望这个要求能够成为太子以后的习惯,深深的烙刻进他的骨子里去。
这个要求正是不论事情的真相有多难以接受,都必须要逼迫自己去面对现实,因为逃避永远都解决不了问题。
刚刚做了储君的太子把皇帝当成神灵一样的膜拜——皇帝既然这么说了,他就老老实实的这样做,渐渐的,也真把身上的最后一点犹疑之色磨没了,变得杀伐果断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帝算得上是个合格的君主,只可惜,天不假年。
注定寿数不长的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上位后被权臣辖制的,因此,在自己的最后一段时日里,他宁愿违背自己的良心,不择手段的用自己的名声去为太子、为大燕铺平以后的道路。
皇帝觉得自己很伟大,很英勇,他觉得整个大燕皇室将来都会为他成功除掉了陆大元帅这个绊脚石而对他感恩戴德。
他都做出这样大的牺牲了,他的儿子,他同样作为大燕皇室一员的儿子,他的长子敬王,却在他如此殚精竭虑的情况下,和他名义上的小老婆搅和在了一起!
他们亲亲热热的相拥着彼此,耳鬓厮磨的仿佛这世间就只剩下了他们这对野鸳鸯一样的旁若无人。
皇帝气得手都在不住的颤抖,眼前也是一阵金星乱冒。
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
他既没有冲出去抓奸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的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看这样一出堪比乱·伦的好戏。
他只是涨红着一张脸,强忍住用宝剑把这对狗男女斩杀的冲动,逼迫着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的一步一步往后退,边退边还听到那个他原本还有些许抱愧的女子用理所当然地口吻对着跟她一起厮混的他的儿子说:“老不羞他既然敢背叛我,那我自然也要偷一回人给他看,这样才叫做公平!再说了,我不是妖妃吗?不霍乱超纲,淫·乱·宫·闱的妖妃那还叫做妖妃吗?”
好不容易退到了来时的地方,他的老伴当吴大总管还搭着拂尘垫着脚不停的往这边看。
见他过来的吴德英赶忙迎了上去,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上一句话,皇帝已经面色紫胀,气喘吁吁地坐上了御辇,浑身微微痉挛地紧咬着牙关冷声吩咐道:“走,回郑美人那里去。”
吴德英心里本能的有些慌,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皇帝刚从走过来的那个方向一眼,紧赶慢赶地哟呵着粗使太监重新抬起御辇,往郑美人所住院落的方向去了。
皇帝前脚刚走,后脚刚刚还犹如交颈鸳鸯一样亲密依偎在一起的陆拾遗和敬王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一般的分开了彼此。
放鹤亭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为了避免自己因为刚才的亲密举动而出乖露丑的敬王主动给陆拾遗讲了一个他亲生母亲的故事。
这时候的陆拾遗才知道,原来敬王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洒扫宫女的儿子,而是皇帝从宫外抱来的私生子。
原来,皇帝当年在争夺皇位的时候,身边有一个非常厉害的谋士为他出谋划策,为了得到谋士死心塌地的追随,不至于被其他的兄弟撬走,皇帝刻意引诱了谋士的女儿——
皇帝顺利登基后,敬王的外公因为参与进了许多阴谋诡谲的勾当,知晓许多皇帝不愿为人知的黑历史,没过多久就被皇帝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给杀害了;敬王的舅舅也在逃脱追杀的途中瞎了眼睛,后来更是吃尽了苦头才好不容易与长大后的外甥重逢;敬王的母亲则因为容貌绝美的缘故,被色心不改的皇帝囚禁豢养起来。
不过敬王的母亲也是个刚烈的,在生下敬王,足足喂了他一个月的奶·水后,就义无反顾的追随亲人于地下了。
敬王也因为无人抚养又是龙子的缘故被抱回了皇宫,随后被迁怒他的皇帝随便点了个母亲以作出身。
“——他把所有的一切都迁怒到我身上,却不知道,若非肚子里怀了我这个有着一半秦家血脉的孩子,我的母亲早就毫不犹豫的自尽了。”敬王的声音有些低沉。
“真没想到这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情他也做得出来。”陆拾遗望向敬王的眼神难得有了一丝同情之色,“不知道你舅舅现在怎么样了?他的眼睛治好了吗?”
“舅舅在大燕的身份还处于通缉中,我不敢明目张胆的给他治疗,找的也都只是一些偏远地方的乡村野医,”敬王叹了口气,“前些年,我出宫开府,琢磨着现在时移势易,应该没多少人惦记着他了,因此冒着风险请了太医过来给他诊治,对太医也只说这是我门下之人的亲戚,走了不少路子才求到了我这里。”
“那太医对于我的说法深信不疑,他很认真的给我舅舅检查了,只可惜,许是耽搁的时间太长……”敬王的声音有些干涩,“我舅舅是个再豁达不过的人,哪怕是身处那样的逆境之中也总是笑得开怀而又洒脱……我十分的佩服和尊敬他,也时常在他身上去找寻我外祖和母亲的身影……”
“他能够活着对你来说已经是老天待你不薄了,你该惜福才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那一拥让她想起了前世的某个人,陆拾遗罕有的对敬王多出了两分耐心。
不过这点微乎其微的耐心很快就因为让人心烦的等待而迅速无比的消耗殆尽了。
“如今也不清楚郑美人那里现在是个什么情形……要是这临门一脚出了差错的话,那么我们所有的布置可就都要功亏一篑了。”
“没想到娘娘也会紧张,”敬王一脸惊讶地看着陆拾遗,“我还以为您早就成竹在胸,胜券在握了呢。”
“我当然会紧张,”陆拾遗没好气地白了敬王一眼,“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料想得到郑美人会不会临到最后关头反悔?毕竟,生死间有大恐怖——她就算当真改变主意了,我也不会感到有丝毫意外。”
“那我们现在只能在这里傻等了吗?”敬王眼神近乎痴迷的看着陆拾遗。她绝对不会知道她刚才的那个白眼有多迷人,多可爱。
陆拾遗被他看得微微皱眉,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才慢悠悠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不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我都能够坦然接受。大不了,就再多费点心思和老不羞好好玩玩……反正我也不会吃亏。”
“问题我却不舍得在眼睁睁的看着娘娘这么委屈自己了。”敬王脸上的表情有些踌躇又有些惭愧的道。
陆拾遗闻言眯了眯眼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像是想到什么冷笑一声,“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在私下里还背着我又做了点什么?”
敬王沉默片刻,半晌,才在陆拾遗的逼视中,眼神闪烁地说道:“郑美人身边的一个宫女已经被我收买了,如果她没有按照我们安排给她的路线走……那么,她就会动手‘帮’郑美人一把。”
“动手‘帮’郑美人一把?亏你也说得出口!”陆拾遗听了这话却几近暴怒,“心甘情愿的去死和被人逼着去死能一样吗?你以为朝堂那群老家伙真的是只会挨老不羞廷杖的蠢货不成?”
“我只是不想要娘娘受委屈……”敬王神色有些呐呐的答。
“我受不受委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陆拾遗这回是彻底的爆了,“早在前几天我就警告过你,我们只是最纯粹不过的利益关系,让你不要自作多情的把所谓的感情放在我身上,没想到你还是……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居然儿女情长成这样子,你是猪吗?!”
已经没办法在容忍与敬王相处一地的陆拾遗干脆起身,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敬王想追,可又怕惹来陆拾遗更多的怒气,只能百般心焦的站在亭子里痴痴的望着陆拾遗的背影,“为什么你就一点信心都不愿意给我呢?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真的差到了这样一个地步吗?”
在陆拾遗与敬王闹翻的时候,皇帝已经乘坐着御辇重新回到了郑美人住的院落。
往日只要听到外面的响动就会迫不及待迎出来的郑美人今日却不知道是怎么了,皇帝叫了她几声都没有回应。
皇帝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大内总管吴德英也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主仆两个一时间立在了原地。
皇帝动了动鼻子,“老吴,你有没有闻到一股酒气?好像还是秋华酿?”
被皇帝提醒的大内总管吴德英也跟着嗅了嗅了,然后也露出一副肯定的表情出来,“确实是秋华酿,不过郑美人没事喝酒干什么?这秋华酿名字听着寻常,实际上却最是雄烈不过,连一个大汉喝三碗都要往地上摔啊——等等,皇上,这情况不对呀!”
他一边说一边如同条件反射一般带着几分警惕地跨前一步挡在了皇帝前面,而这也正是他盛宠不衰的妙诀之一。
“郑美人老奴也和她打过一段时间的交道,她可是个滴酒不沾的人啊!”
越说越觉得不对头的吴德英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格外紧张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院门,然后胆战心惊的把脑袋叹了进去,“哎哟喂!我滴个皇天爷爷哟!”
吴大总管的口头禅又不由自主的冒出来了!
他浑身直打摆子地连退了四五步,才满面惊慌失措地扭头朝皇帝望去,“皇……皇上……别……别……咱们别看了……回……回……回……”
他语无伦次,他前言不搭后语,他连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知道了。
今天已经承受了个巨大刺激的皇帝不认为院子里还有什么能够再刺激他的了,相反,本来就憋着一口郁气的他彻彻底底的被吴德英这个老杀才遮遮掩掩、含含糊糊的神态给弄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他铁青着一张脸,用力把吴德英推搡倒地,“朕到要好生看看这里面到底出现了什么古怪,居然把你刺激成了这个样子!”
“皇上……皇上……不能啊!您不能看啊!”
大脑总算又重新恢复运转的吴德英手忙脚乱的抱住皇帝的大腿,使出吃·奶的劲头,要把他往后拖——可是他的反应已经迟了!
皇帝已经把院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了!
酒醉熏天的太子浑身赤·裸的瘫压在郑美人的身上呼呼大睡。
而鬓发凌乱衣衫破败心如槁灰的郑美人正从昏迷中缓缓清醒过来。表情先是一怔的她似乎很快就回想起了自己的处境,她用一种极为艰难的慢动作看了趴在她身上的太子一眼,又看了看衣衫凌乱的自己,“不!不!不!”她毫无预兆的惨叫出声!
“美人,郑美人,住嘴!你给朕住嘴!”从极度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的皇帝大声呵斥道:“朕命令你住嘴!”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把这事给压下去!太子是储君!声誉绝对不能因为一个地位卑贱的美人而出现瑕疵!
“妾身听皇上的话,皇上要妾身住嘴,妾身就住嘴。”
被皇帝呵斥的郑美人用尽自己残余的最后一点力量,将依然压在她身上呼呼大睡的太子用力蹬了下去——她蹬得是太子的鼠蹊部,饶是处于酒醉中的太子也止不住地□□着把自己蜷缩成了虾米状,哪里还瞧得出半点被文武百官夸赞的储君风仪——然后才踉踉跄跄、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已经不知道自己见过、送过多少人去死的吴德英吴大总管几乎第一时间就看出郑美人这是萌生了死志!
“美人娘娘!”他赶忙慌不迭地大声喊道:“不要啊!您可千万不要冲动啊!”
郑美人要是真死在了这里,这事儿可就真的如那包不住火的纸,要彻底的烧出个万众瞩目了!
奸·淫·庶·母已经很致命了!
更别提还逼·奸·致·死?!
这简直就是要把太子往绝路送的节奏啊!
皇帝也意会到了这一点,面如土色的急忙又道:“郑美人,朕知道你是无辜的,朕不怪你,朕一点都不怪你!你千万不要冲动,你千万不要冲动——朕命令你,不准自尽!朕命令你,不准自尽!”
郑美人惨笑一声,眼神凄厉而充满绝望地最后看了皇帝一眼,痛声道:“妾身躯已污,不敢奉君前。”
然后,就当着皇帝的面,毫不犹豫地撞墙自尽了!
一直以来都在拼命压抑着自己情绪的皇帝看到这脑筋崩裂鲜血飞溅的一幕,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紧跟着皇帝因为撞见太子逼·奸·庶·母——且害得庶·母无言苟活当着皇帝的面撞墙自尽——而中风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朝野内外!
——仅慢一步收到消息的皇后和皇后的娘家承恩侯府甚至都来不及将这个消息封锁。
与此同时,敬王也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速度把终于清醒过来——不断喊冤——的太子监管起来。
这时候,满朝的文武大臣才震惊万分又错愕无比的发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敬王居然已经经营出了一股如此惊人到让人简直望而生畏的庞大势力。
在所有人都在为太子逼·奸·庶·母的丑闻而议论纷纷的时候,关雎宫里的陆贵妃也收到了消息。
已经好长一段时间都对皇帝闭门不见的她在听说了皇帝中风欲死的消息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哇的一声,又一次吐了口血出来。
“娘娘!娘娘!您怎么又吐血了!您再这样下去要我们可怎么活啊!”眼见着自家主子又吐血的翠纹和碧痕只差没哭瞎了眼睛。
陆拾遗却没心情在和她们纠缠,她抖着不住轻颤地指尖,擦掉嘴角的那刺目的红,颤着声音问过来把这个消息通报给她的小太监:“这个消息已经确定了吗?”
那小太监紧张的抖着尖细的嗓子说:“确定了,皇后娘娘她们都已经过去了,还有前朝的文武百官各家的勋贵诰命……等等等等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陆拾遗魂不守舍地喃喃自语,然后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提着裙摆就疯也似的往万岁宫所在的方向狂奔而去。
碧痕和翠纹见状连忙也手忙脚乱地跟了出去,一边跟一边在后面惊恐万分地说道:“娘娘,您慢点,娘娘您慢点,仔细摔到啊娘娘!”
伴随着碧痕和翠纹惊恐的呼唤声,陆拾遗跑得更快了!
等她终于气喘吁吁的跑到万寿宫的时候,这里已经人山人海挤满了人。
所有人都在议论纷纷的讨论着什么,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的凝重和严肃。
这时候也不知道谁眼尖,一下就看到了跌跌撞撞往这边跑来的陆拾遗,几近条件反射地惊呼了一声:“这不是贵妃娘娘吗?”
哗!
这一句指认简直有石破天惊之效!
许多还不曾听过其人却早已闻过其名的人不约而同地垫着脚尖往这边瞅了过来,想要瞧瞧这惹来皇上性情大变的人到底是一副怎样出众的绝世容貌!
不想,这一看,他们就顿觉大失所望了!
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居然是一个形容狼狈衣冠不整的甚至还跑丢了一只鞋履的贵妃!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女人像个疯子一样随便抓住一个人就拼命的乱摇,“皇上在哪里!皇上在那里!快带本宫过去!快带本宫过去!”
眼珠猩红,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渍的陆贵妃无人赶拦,大家几乎是下意识的给她和她身后同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两个宫婢让出一条道路来。
陆拾遗的眼里心里仿佛只有皇帝一个人了!
她彻底无视了所有人的存在,一个劲儿的就知道往万寿宫的寝殿方向跑,其中也不知道是不是魂不守舍的关系,她又跑丢了一只鞋,自己也不知道摔了多少回,可是她却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痛意的继续往皇帝所在的方向飞奔。
大多都是头一回见到她的文武大臣和勋贵诰命们神情很是感慨的看着陆拾遗的背影,语带唏嘘地说了句:“虽然瞧着是跋扈蛮横了点,但确实是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啊!”
直到她闷头闷脑的撞进了自己父亲陆大元帅的怀抱里,她才从魂不守舍中清醒了少许,一把揪住自己父亲的官袍,声音犹如杜鹃啼血一般的颤声问道:“父亲……皇上……老不羞他……他是不是真的……父亲……”
万没想到自己女儿居然真的会对皇帝动情的陆大元帅眼底闪过一抹恸色,他长叹了一口气,“皇上就在里面,拾娘,你要见……就快点吧。”
“不!不!父亲!你是在开玩笑的!老不羞他身体好着呢!我上次那样用冷水浇他都没浇死他!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
忍不住又是一口鲜血呕了出来的陆拾遗让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这时候的她却已经顾不上自己还在不在呕血了,头也不回的就拔脚往寝殿内踉跄而去。
反倒是被她甩在后面的陆大元帅有点发傻,就仿佛被雷当空劈了一样,整个人都险些没就此原地爆炸了。
要知道在大燕历来就有少年吐血,年寿不长的说法。
他的拾娘才多大,居然就已经有了呕血的迹象,如何不让他心焦如焚?!
正巧,这时候碧痕和翠纹两个丫头也气喘吁吁地撞到枪口上来了。
陆大元帅对着他们就是一阵劈头盖脸的咆哮,问她们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家姑娘?
翠纹和碧痕闻听此言,自然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自从上次娘娘抓到皇上和……和人……她就开始吐血了……也叫了不少太医来看……可是只要一想到皇上做的事情……娘娘就总觉得脏……总止不住的想呕……”碧痕和翠纹当着所有人的面痛哭失声。
陆大元帅浑身都止不住都发抖的问她们为什么不给宫外递信,为什么不告诉他。
翠纹抽噎着回:“娘娘不让婢子们,说觉得丢人,不好让娘家人知道她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呜呜呜呜……大帅!您可一定要救救娘娘啊!您可一定要阻止她做傻事啊!”
“做傻事?她要做什么傻事?”陆大元帅悚然一惊。
“娘娘说皇上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想活了呜呜呜呜……大帅……娘娘还年轻啊……她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呢……她不能就这么为了皇上生生殉了啊……”碧痕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原本暗搓搓的打算着如果皇上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就逼着贵妃殉葬的文武百官们在听了碧痕和翠纹的话后,顿时就仿佛脸上被人抽了无数个嘴巴子似的,只觉得自己脸面生疼的厉害。
而这时候的陆拾遗已经趔趔趄趄歪歪扭扭的跑到了寝殿门口。
正守在龙床前默默等候着太医一个接一个诊断的吴德英吴大总管见到陆拾遗过来,顿时情难自禁的眼圈都红透了。
他甚至都顾不得去瞅上一眼皇后此刻的扭曲表情,整个人如同见到救星一样的朝着陆拾遗飞扑了过来,“贵妃娘娘,您可算是来了!您不知道皇上他有多盼望着您能够过来看他一眼啊!”
吴德英真情流露的让陆拾遗下意识的就是一愣。
怎么回事?难道他不知道她今天在放鹤亭和敬王上演的那一出好戏吗?
连忙伸手掩住嘴将自己脸上的诧异之色藏了个严实的陆拾遗再次干呕一声,用含糊地声音对吴德英说了句:“快带我过去。”
吴德英震惊地看着从她指缝里溢出来的鲜血,“娘娘,您怎么又吐血了?”
陆拾遗惨笑一声,“……我听说老不羞出事了,嗓子一时痒得受不住……”她闭了闭眼睛,迈着依然有些不稳的步伐,缓缓来到了龙床前。
这时候已经清醒过来的皇帝眼神异常复杂的看着她,却没有办法开口说话。
陆拾遗轻轻抚摸着老皇帝的面颊,饮泣低喃:“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岁岁与君好!老不羞,你说你怎么对得起我……我才不理你几天……你就把自己弄成这个鬼样子?”
她一面说一面掉眼泪,一面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头上的一根锋利无比的发钗缓缓取了下来,一点点地抵在了自己胸口处。
一直都冷眼旁观的皇后等人见到这一幕止不住的就是瞳孔一缩。
她们没想到张扬跋扈的陆贵妃对皇帝已经情深到了这样一种要与其同生共死的地步!
今天已经见过一个人自杀的吴德英见此情形紧张的嗓音都变调了,眼泪也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贵妃娘娘!您!您可千万别做傻事呀!”
压根就不相信已经跟自己长子通·奸的陆拾遗当真会为他赴死的皇帝没想到他都沦落到这份上了,陆拾遗还要假惺惺的演戏,顿时眼睛里直冒火星子的啊啊啊啊的叫个不停!
一直都是神助攻的吴德英这回却做了次猪队友,眼瞅着自家可怜的老主子啊啊啊啊啊叫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的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用自以为理解的语气,肝肠寸断的‘翻译’道:“娘娘,您听,您听,皇上也在阻止您做傻事呢!他这是舍不得您呢!您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还让皇上为您而忧心啊!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