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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岁的陆鹏程能够在陆府附近成功博得一个止小儿夜啼的名声,完全都是拜他那逐年进化的蜘蛛窝所赐。

只要是住在陆府附近的人家就没有不知道陆御史家的嫡出小少爷是个嗜豢蜘蛛成狂的人。

一些途经陆府倒霉被毒蜘蛛咬了却得不到赔偿的人在背地里更是不止一次的咒骂其上辈子定是蜘蛛精投胎——要不然怎么打小就喜欢折腾这些人见人惧的恶心毒物。

只可惜,陆鹏程虽然背了个蜘蛛精投胎的名声,但是人蜘蛛明显不把他当同类。

陆鹏程一掉进蜘蛛窝里,就被咬得惨不忍睹、哭嚎不止——

若不是陆七公后来‘英勇献身’为他分担了一部分伤害,恐怕他早就被各种稀奇古怪的毒素弄得一命呜呼了。

即便陆鹏程最后死里逃生的被下人们从蜘蛛窝里捞了出来,但也留下了终身都没办法治愈的后遗症。

比如说他必须终身泡在药罐子里才能够活下去。

比如说他就是娶了妻也只能让妻子守一辈子活寡。

比如说他再也没办法安然享受蜘蛛带给他的乐趣了。

现在的他在看到蜘蛛后,就如同陆拾遗还没有附身前的原主一样——栗栗危惧的哪怕无意间提起或者想到都会像个疯子一样歇斯底里的又蹦又跳,惨叫连连。

年纪小的陆鹏程都为自己年幼时的所作所为付出了高昂代价,又何况被陆拾遗一个眼神直接吓跌进了蜘蛛窝里的陆七公呢。

尽管陆七公被陆府的下人们第一时间从蜘蛛窝里捞了出来,但是精神受到了极大刺激的他在抬回家缠绵病榻还没半个月就两脚一蹬,直接入了酆都城。

朱氏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儿子被毒蜘蛛啃咬的身受重伤,以后不但要日日服药还终身都不能人道后,险些又两眼一翻的晕死过去。

这些年来一直都对陆德正千依百顺的她在想要冲去陆拾遗的院落找她报复被陆德正阻拦不果后,彻底的陷入了疯狂之中。

她用自己又长又尖锐的指甲拼命地挠陆德正的脸,边挠边斥骂陆德正就是个连自己嫡子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和重创都不敢报复的孬种!

陆德正直接一巴掌将朱氏扇倒在地,凶神恶煞地对她说道:“这本来就是那个孽障的错,他会落到这样一个下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

一直都把陆德正当做自己毕生依靠的朱氏没想到陆德正会说出一番这样让人齿冷又绝望的话来,一时间竟是木在原地,连怎么说话都不知道了。

还是她的女儿陆蕊珠心疼她,在陆德正走后,紧赶慢赶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朱氏表情呆滞的看了女儿半晌,突然就一把搂住了她撕心裂肺的痛哭出声。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对我?!他怎么能这么残忍对我的儿子!”

“娘,您别哭,娘,”心情同样沉重无比的陆蕊珠强忍着几欲夺眶的泪水劝道:“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咱们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还有什么来日方长?”朱氏一副心如槁灰的表情。“你的弟弟这一辈子算是彻底的被那个贱人和她的姘夫给废了!”

“娘,您还有我啊!还有我啊!”虽然心酸母亲总是看重弟弟多过自己,但陆蕊珠还是分外感念朱氏上辈子对她的付出,因此很是深情地抱住朱氏道:“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弟弟,照顾好您的。”

“蕊娘,”看着这样的女儿,朱氏突然毫无征兆地一把攥住了陆蕊珠的手,“蕊娘,娘求你一件事!娘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娘!你一定要答应娘好不好!”

陆蕊珠有些被朱氏眼里的疯狂震慑住,呆怔了片刻才问朱氏想要她答应什么。

“娘要你放弃宣德侯府的五少爷,”朱氏眼睛赤红又恨意深重地紧锁住陆蕊珠道:“入宫选秀!只要你成为太子妃,不论陆拾遗那个贱人的姘头背景多么厉害,到头来都必须匍匐在你脚下,对你摇尾乞怜!”

问题那个太子是个短命鬼啊!

再过没多久皇帝就算再不甘心,也得向全天下发布他的讣告,公布他薨逝的消息啊!

面对母亲殷殷期盼的眼神,陆蕊珠只觉得头大如斗。

“蕊娘!想想你可怜的弟弟!想想已经被挤到夹缝里艰难生存的我们!”朱氏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声音里充满着被逼到绝境的愤怒和疯狂,“娘现在唯一能靠的人只有你了啊!你弟弟的仇也只有你帮他报了啊!”

“我没说不帮他报,但我不想以这样的方式,”陆蕊珠心烦气躁的说。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样和母亲朱氏解释,才能够让她不再一心巴望着让她去攀那注定要枯萎的高枝。

“蕊娘!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就算你再喜欢宣德侯府的五少爷,你也不能就这么把自己的亲娘、亲弟弟抛在脑后啊!”朱氏满眼失望地看着陆蕊珠:“你刚不还说一定会保护好你弟弟,照顾好我的吗?你就是这么保护你弟弟?就是这么照顾好为娘的吗?”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曾与宣德侯府的五少爷有过丝毫瓜葛的陆蕊珠没想到自己百般敬重的母亲会这么红口白牙的冤枉她,一时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特别是在听了她那充满怨愤和指责的话后,她更是全身心都止不住有些发寒。

“娘,不论你相不相信我都要为自己辩白一句,我之所以会一直想要夺了陆拾遗的亲事嫁给宣德侯府的五少爷并不是因为我对他动了所谓的真情,而是另有别的原因……您现在不知道,以后总会明白的。”陆蕊珠努力不让委屈的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

“问题是我已经没办法再等你口中的以后了,”朱氏眼睛里的失望如同实质一样刺寒了陆蕊珠的心。“如果你执意不肯去参加大选,执意不愿意为你弟弟报仇……那么,以后你也别叫我娘了,我没你这么铁石心肠的女儿。”

朱氏板着脸让贴身侍候她的管事婆子直接驱赶陆蕊珠离开。

“娘,我知道您因为弟弟的事情心里难过,我不怪您,”陆蕊珠喉咙发堵嗓音哽咽地说:“总有一日,您会明白女儿的苦衷的。”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母亲向来就是个沉不住气的脾性,陆蕊珠真想把她重活一世的事情对母亲和盘托出——可是她根本就不敢冒这个险,因为她怕极了母亲直接把她说的话当成逃避选秀的谎言,还把她说的话毫无保留的捅到父亲陆德正的面前去。

陆蕊珠知道朱氏是一定会这么做的。

就像上辈子她在知道她与人私通怀孕的第一时间想得也是去找她父亲那个假道学寻求帮助一样。

朱氏虽然没有与女儿达成共识,但是她既已决意如此,自然不会因为女儿三两句含糊不清的话就否决了自己原本的打算。

一心惦念着要为儿子复仇的朱氏哪怕明知道女儿不愿意入宫参加选秀也执意要把她推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宝座。

“蕊娘到底还年轻,她哪里知道,这世间最不靠谱的就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因为儿子的身受重创和女儿的忤逆不孝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岁的朱氏颠三倒四的喃喃自语着。“不过没关系,她现在不懂以后总会明白的……总会明白我这个做亲娘的总不会害她的。”

“这次大选,整个大魏已经翘首以盼多年,是万万不能取消的。”在朱氏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逼着女儿攀高枝的时候,萧承锐正亲亲热热的把陆拾遗搂在怀里与她说着悄悄话。

因为身份特殊的缘故,萧承锐没办法在陆府长久逗留,不过他每天都会想方设法的抽出时间来陆府探望陆拾遗——就算实在没时间,他也会差人把陆拾遗接到东宫去与他相会。

今天他难得有空,所以一大早就来到了陆府。

如今的他在陆府也算是过了明路,长驱直入的没有任何敢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上至陆德正下至满府的仆婢都尽他们所能的捧着他敬着他。

陆拾遗被萧承锐小心翼翼的表情逗笑,“我有说了要你取消吗?你至于做出这副胆战心惊的模样给我看吗?”

“我这不是怕拾娘你想歪嘛。”萧承锐抓起陆拾遗的手一只一只的啃过去。

自从两人重逢以后,萧承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对怀中人一直都有着一种近乎于疯狂的渴望。

总是想要时时刻刻的把她锁在自己的心坎上,时不时就要看看,时不时就要抱抱,时不时就要亲亲……

就好像在上辈子还是上上辈子他曾经对她求而不得,所以才会在这辈子对她生出这般近乎于病态的狂热渴望来。

所幸,他的姑娘并没有因此而嫌弃他,反倒在他说出他的苦恼后,对他更好也更温柔体贴了。

“你要当真怕我想歪,就在大选上好好表现吧,否则,”陆拾遗笑靥如花地将手指放在萧承锐的耳朵上轻微一弹,“小心耳朵不保哟。”

萧承锐配合无比地打了个的哆嗦,表示他一定会守身如玉的不让任何人有机会近他的身。

“这才乖。”陆拾遗大为满意地用手指温柔的扫了扫她刚从弹过的耳垂以作安抚。

陆拾遗只是单纯的摸了摸萧承锐的耳朵,萧承锐却在瞬间凌乱了呼吸。

眼看着周遭只有他们二人的他忍不住捧起陆拾遗的脸就吻了上去。

陆拾遗弯了弯眼睛,半点都不迟疑的揽上了他的脖子。

两人唇齿交缠,耳鬓厮磨。

心乱如麻从母亲朱氏那儿出来的陆蕊珠一眼就瞧到了这幸福满满的一幕,下意识藏身于一棵花树下的她遥望着这对宛若交颈鸳鸯一样的登对璧人,忍不住从牙缝里恨恨挤出了四个字:“奸·夫·淫·妇!”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也是你能来的地方?”这段时日已经对朱氏和她生的两个孩子越发感到厌烦的陆德正一见朱氏出现在外书房顿时拉长了一张端方板正的面孔。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我们在这里做的见不得人的事情还少吗?”朱氏嗤笑着拿手帕捂住自己的唇,一双充满着痛苦和悲哀的眼睛里却蓄满了晶莹剔透的眼泪。

这样的朱氏是陆德正最为怜惜的,可是今日看到她这样的陆德正心里却再没有往日的情感,仅剩下的也只是满满的烦躁和对前者不识趣的恼怒。

“你都这么多年没登过这里的门了,想必今天过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直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陆德正毫不客气地问道。

他难得的休沐时光可不会浪费在一个因为儿子身体根基受损以后不能人道而神经失常的疯妇手里。

虽然已经对这个自己托付终身的男人寒透了肺腑,但是在看到他用这样充满鄙薄和不耐烦的语气和她说话时,朱氏还是条件反射的感觉到嗓子眼里止不住的就是一腥。

“选秀的名单老爷还没有送上去吧……”她用力闭了闭眼睛,无声眨落两滴清泪。“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让蕊娘也跟着她大姐一起去选秀……毕竟她大姐现在都这样了,我们家里能指望的,也只有蕊娘这一个了。”

陆德正满脸古怪地看着朱氏,“你不是说蕊娘年纪还小,受不得宫里的那份苦楚,特意央我把她的名字划掉吗?”

“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朱氏忍着恶心,用亲昵惋惜的腔调叹息道:“谁让我们家拾娘都心有所属了呢。”

陆德正表情怪异的看了神情憔悴晦暗却强迫自己露出一副温柔熨帖表情的朱氏半晌,心里到底生出了几分恻隐。

他终是长叹了一声,软化了口气道:“你执意要送蕊娘去选秀我也没意见,正好也能见见世面。不过我得事先提醒你一句,蕊娘落选的可能性极大,希望你能够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落选的可能性极大?”朱氏终于按捺不住满腔愤慨的冷笑一声,“老爷,您可真健忘,连自己曾经总是挂在嘴边的话都忘了个精光——是谁说我们的蕊娘生来带福是个福娃娃的?怎么到了现在反倒装模作样的说起这样的话来了?”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却被当成了驴肝肺的陆德正心里那最后的一点怜悯之心也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只见他皱着眉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要是再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就赶紧走吧,这外书房到底不是你这等女眷能够随便擅入的地方。”

“那我们刚才说的选秀名单……”尽管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心口还是刺痛了一下的朱氏勉强站稳了脚跟,固执的望着这自己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放心吧,不过是添一笔的事情,不会忘的。”知道小女儿这次进宫也只是走个过场的陆德正回答的很轻松。

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的朱氏在得了陆德正的肯定答复后,手里捏着帕子稳稳地对陆德正敛衽行了个福礼,就挺直着腰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外书房。

大选如期举行。

小腹已经微微有些凸起的陆拾遗懒洋洋地打着哈欠,慢悠悠的在萧承锐特意从宫里要来的两个宫女的陪伴下,乘坐着马车往宫门所在的方向而去。

而在她身后的那辆马车里坐着的则是被母亲朱氏硬逼着上了马车的陆蕊珠。

“那个短命鬼上辈子都没找到他那所谓的命中人,这辈子自然也不可能找到,我根本就没必要自己吓自己!这样一趟,就权当是应付母亲,胡乱进去充个数罢了。”陆蕊珠暗暗的在心里安慰惴惴不安的自己。“不过,我到底与这凡尘俗世的女子不一样,她们根本就没有我这样神奇的经历……我真的不会被那短命太子选中吗?如果被选中了又该怎么办?我真的能够母仪天下,真的能够对抗宣德侯府的五少爷和他效忠的新帝吗?”

越想越觉得心里乱得慌的陆蕊珠用力咬了咬舌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

事实上,痛觉确实可以让人大脑一清,最起码的,在被宫女们搀扶着踩着脚凳下马车的时候,她已经能够把自己伪装的半点异样都让人觉察不到了。

由于这次的选秀与以往不同,因此才把队伍排好没多久,前面就传来了太监不住唱名的催促声。

因为父亲的官位几乎排到了末尾处的陆拾遗和陆蕊珠如同陌路人一样的一前一后站着,旁边的闺秀们瞧着好奇又不解——既是亲姐妹又怎么会对彼此冷淡到这样一个程度?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命中之人到底是谁,哎呀,等了这么多年却连个影子都没瞧见,该不会这世间根本就没这个人的存在吧。”

“圣僧从不打诳语,他既然说有这个人,那就一定有,说不定就会在我们中间选出来呢,所以啊,话还是别说得这么满。”

“听姐姐这话是希望这个幸运儿是自己了?”

“我就是说自己希望也没什么好丢脸的,毕竟以你我的年纪能够等到今年还没有定亲的,不就是盼着能有个一步登天的机会吗?”

“还是姐姐洒脱,我也是这么想的,说不定那天上的馅饼就掉在你我头上了呢。”

“大姐在听了他们的话之后,是不是很后悔自己当初不该那么轻率的就把自己的身体交托给姐夫?”眼瞅着前后交头接耳热闹非凡的陆蕊珠不知怎的就起了看陆拾遗笑话的心思,“真是可惜,在所有人都对太子妃的位置势在必得的时候,也只有大姐你注定了……与这份天大的荣耀,有缘……无分。”

“听妹妹这口气倒像是对太子妃的宝座已经胜券在握了?”陆拾遗表情古怪地瞟了陆蕊珠一眼,“要不然也不会在结果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就这么肯定那个幸运儿绝对不会是我呢?”

本来只是打算就此借题发挥一下的陆蕊珠怎么都没想到陆拾遗还真对那张太子妃的宝座起了心思。

向来都以一种俯视怜悯的姿态对待陆拾遗的她脸上破天荒的对自己这位厚颜无耻的大姐生出了几分叹服和无语的心思出来。

以前她怎么不知道陆拾遗居然会是一个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的人呢?!

她居然还真的对太子妃的宝座动了心思?!

她怎么敢?!

肚子里有着孽种的她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居然妄想混淆皇室血统?!

带着满腔无法诉诸于口的震惊,陆蕊珠听到太监在前面喊她们父亲的官职和她们的姓名了。

生怕陆拾遗当真被选上——毕竟上辈子的陆拾遗这时候已经嫁给了宣德侯府的五少爷根本就没有过来选秀——的陆蕊珠不停的在心里祈求上天保佑,一定要保佑陆拾遗选不上啊!如果她当真被确认是短命太子的命中之人,不止陆拾遗和她的姘夫要死,就是他们全家、全族都要跟着陪葬啊!

以前根本就没想过陆拾遗很可能会被选上的陆蕊珠只觉得浑身都惊惧的开始止不住打颤了。

在这样的胡思乱想中,低眉垂眼的陆蕊珠机械的跟着大家一起行礼,然后看着排在她前面的闺秀们一个又一个的被太监否决掉,眼见着就要轮到她和陆拾遗了,陆蕊珠的心止不住的提了起来。

也在这时候,一直坐在首座的皇后发话了。

“这剩下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太子你要是再不把你那命中人找出来,恐怕本宫也要没辙了。”

“母后又何须如此着急来,该出现的总会出现的。”紧跟着响起的是一个陆蕊珠十分熟悉的声音。

心口莫名一颤的陆蕊珠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一个穿着明黄绣龙朝靴的人影就陡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陆蕊珠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见这人牵起了大姐的手,一脸如获至宝的对所有人满怀欣喜的宣布道:“瞧,孤这不就找到了吗?”

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个熟悉的声音到底是谁的陆蕊珠顾不得君前失仪的霍然抬头,就看到那曾在她家后花园里旁若无人与她大姐唇齿纠缠的英俊男人穿着一身明黄的太子袍服,满眼深情和温柔地牵起她大姐的手一步一步走上那旁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尊贵宝座。

陆蕊珠近乎痴傻的看着那一幕,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浮现了陆拾遗刚才瞄向她时那近乎怜悯的眼神,和那声充满着自傲和理所当然的:你怎么就这么肯定那个幸运儿绝不会是我呢?

一口气急攻心的殷红鲜血陡然从喉咙中喷出的陆蕊珠只觉得眼前乍然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太子成功在大选中找到自己命中伴侣的消息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了整个天下。

而陆氏一族也在震惊的同时,总算明了了当日族长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宁愿威信扫地,也要保住陆拾遗。

一直都在家里苦苦盼望着收到女儿幸运中选消息的朱氏也在这个时候终于明白当日在外书房丈夫为什么要对她说出那样一番近乎于暗示的话。

在陆蕊珠被刺激的喷出一口鲜血的同时,满心愤慨仇恨无从宣泄也知道这一辈子都未必还能宣泄而出的她也在众目睽睽之下哇的一声当场呕出一口心头血来。

痛!彻!心!扉!

再次回到陆府备嫁的陆拾遗的地位在所有人的心中无形中又迅猛的攀升了一个台阶。

尽管萧承锐不能时常到陆府来陪伴她,但是陆府依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她的一言堂。

一直都在致力于和女儿拉近关系的陆德正在陆拾遗的身份彻底得到确认后,除了每天像风火轮一样的跟在大伯陆荣博的身后为陆拾遗准备嫁妆,就是没事有事的就来陆拾遗住的院落里努力和她增进感情。

由于一直没有接收原主记忆的缘故,陆拾遗虽然对他十分的不耐烦,但还是不得不与其虚与委蛇。

如今和萧承锐的感情是越来越好的她是绝不能容许因为一时的疏慢,而与萧承锐造成永世分离的后果。

因此,哪怕是不择手段,她也要完成原主的执念,取得更多的灵魂本源。

毕竟只有这样,她和她的傻小子才有未来,才有以后无数的生生世世。

“外公的七十大寿?那肯定要去啊!”在听了陆德正的来意后,陆拾遗眨巴着眼睛,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呢,到时候要是承锐哥哥有空的话,我也会让他一起过去的——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他能不能与我们一道。”

“殿下贵人事忙,就是不一道儿去也没关系,”陆德正搓了搓手,陪笑道:“只要殿下愿意去,就是我们陆朱两府莫大的荣幸了。”

自从确定女儿会板上钉钉的入主东宫成为未来的一国之母后,陆德正在这个女儿面前不知怎的,就自动自发的矮了一大截,不但不敢当着她的面再摆什么为人父的威风,就连多和她说上两句话也会在受宠若惊的同时感到满心的忐忑和惴惴难安。

陆德正的岳父陆拾遗和陆蕊珠姐弟几个的外祖父朱老爷子是个万事不管、淡泊名利的人。

如今的朱府是陆拾遗的大舅舅大舅母当家,他们对陆拾遗一行人的到来表示了热烈的欢迎。

特别是看到陆拾遗身边站着的萧承锐后,他们更是满脸容光焕发的只差没把太子来到了他们府上为他们的父亲贺寿的事情宣扬的人尽皆知。

——虽然他们也对朱氏和陆鹏程母子三人的憔悴病容感到了震惊和遗憾,但是却没有人敢对此发表什么所谓的娘家人的意见,俱都假装什么都不曾觉察到的掩盖视听。

由于寿宴有萧承锐这个台子和陆拾遗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坐镇的缘故,从开宴到结束都顺当的不像话。

一切都显得热闹且完满。

每一个离开的客人脸上都是心满意足的表情。

一无所获的陆拾遗按捺住心里的焦躁情绪听外祖朱老爷子例行公事一般的叮嘱了她几句根本就没什么意义的废话后,就在萧承锐的亲自搀扶下踩着脚踏准备上车。

就在这时,朱府侧门的入口处却突然蹿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婆子。

她一冲到陆拾遗面前就拼命磕头,还边磕头边泪流满面的冲着陆拾遗啊啊啊啊的叫个不停。

所有人都被这毫无预兆的突发事件给弄得怔愣住了。

紧跟着侧门里又小跑出来两个衣冠整洁的婆子。

只见那两婆子胆战心惊地上前来向萧承锐和陆拾遗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萧承锐让她们起来回话,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婆子战战兢兢的禀告道:“回太子爷的话,这是哑婆,平日里就有些疯疯癫癫的,她不是有心要冲撞两位贵人的,还请贵人不要计较。”说完又重重的磕了两个头。

陆拾遗并不介意这个,她对萧承锐点点头又要上车。

不想那哑婆又扑了过来,还在眉宇间隐隐带出了几分薄怒之色的萧承锐出声呵斥大内侍卫驱赶之前,用力咬烂了手指,在早已经被她磕得鲜血淋淋的青石板上,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冤字!

看到这个冤字的瞬间,陆拾遗就发现她以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的原主记忆如同潮水一样争先恐后的汹涌而出。

与之一同出现的还有原主那几乎深深烙刻进骨髓里的执念。

——那让陆拾遗辗转反侧多日却一直求而不得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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