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锐和陆拾遗在紫禁城里一直待到夕阳西斜才出的宫门。
坐在马车里的顾承锐久久都没有说话。
陆拾遗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没有打扰他,只是轻轻地握着他的手,无声的给予他安慰。
“……这真的是……太荒谬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承锐才用一种很是疲惫的语气地对陆拾遗说道。
一边说,一边长臂一伸的把陆拾遗捞抱进自己怀里,头也顺势埋入了她温暖馥郁的颈窝里。
“这真的是太荒谬了。”
他再次重复,声音里的脆弱和迷茫几乎要形如实质。
“夫君,其实你也可以往好的方向想,”陆拾遗表情很是温柔地安慰着自己的丈夫。手也没有忙活的在他背后轻轻拍抚着,“至少,大家都对你没有恶意,至少,大家都在用他们自己的方式保护着你、思念着你不是吗?”
“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祖父他们了……我一直以自己是老顾家的孩子而骄傲,我引以为豪,我从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自己居然不是这个家的孩子……”
顾承锐是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家人。
不论是早逝的祖母,还是慈祥又不失睿智的祖父亦或者无微不至照顾他的父母和叔叔叔婶婶和兄弟姐妹们都在他的心中占据着无可比拟的地位。
“什么叫你居然不是这个家的孩子,”陆拾遗佯作生气地拽了下顾承锐的耳朵,“难道他们没有把你当顾家的孩子吗?还是你觉得自己是……是皇上和皇后的嫡子,就可以翘尾巴了,打算与他们划分清楚界限了?”
“拾娘你怎么能这么说?”顾承锐倏然从陆拾遗的颈窝里抬头,“我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既然没有这样想过,那么你又为什么要做出现在这幅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欠了你的委屈模样呢?”陆拾遗毫不客气地反驳他,“你仔细想想,这些年以来祖父他们对你的态度,像是对别家孩子的一样吗?”
顾承锐被陆拾遗弄得表情一怔。
他沉默片刻,紧皱的眉宇有了瞬间的松缓。
“你说得对,拾娘,这事儿确实是我有点钻牛角尖了。”他满脸感慨之色地说道:“不管我是不是顾家的孩子,祖父他们对我和对承铭他们都没什么分别,该奖就奖,该罚就罚的……如果不是皇上亲口告诉我……说我是他的孩子……我绝不会相信自己居然不是顾家的孩子……”
顾承锐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了他们进宫前回到承恩公府后顾老国舅等人看向他时的古怪眼神和他们周身所弥漫的那种压抑气氛,他沉默片刻,语气又有些复杂地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我们还没有入宫之前,祖父他们应该就已经知道我们此行将会面临着什么了……若非如此,也没办法解释他们当时的奇怪行为。”
“夫君……”陆拾遗看向顾承锐的眼神说不出的心疼,她知道此刻的顾承锐心里必然非常的不好过。
“其实真正应该委屈的是他们才对,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养大了一个孩子,结果都还没来得及孝顺报答他们呢,就要还给他原来的父母去了……难怪在我们来的时候,娘会红着眼睛亲手给我整理衣服……”顾承锐又把脸埋陆拾遗的颈窝里去了。
在他们说话间,外面的车夫提醒他们承恩公府到了。
陆拾遗清楚的感觉到顾承锐的整个身体都僵凝住了。
“夫君,不管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一关你总是要过的,别让长辈们为你担心!”她温柔地开口劝慰他,让他正视现实。
顾承锐用力深吸了两口气,“不错,这一关总是要过的!”
他喃喃重复着,然后以一个义无反顾的姿态撩开了车帘,连脚踏都没踩的直接跳了下去。
顾老国舅等人就站在庆阳帝亲自书写的承恩公府的牌匾下静静的看着他。
尽管他们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做了他们这么多年孩子的顾承锐还是忍不住眼眶有些涩涩的发疼。
他用力磨了磨口腔里的咬肌,强迫自己在脸上露出一个与平常没什么不同的微笑,然后再转身亲自把陆拾遗从马车里扶了出来。
夫妻俩笑容满面地朝着已经不知道在承恩公府门口等了多久的长辈们三步并作两步地疾走了过去。
到了顾老国舅等人跟前,顾承锐亲自搀扶起了顾老国舅有些微微颤抖的胳膊,亲亲热热地对他说道:“爷爷,一切只是虚惊一场,皇后娘娘没事,现在已经送回坤宁宫去了。”
“是吗,这可真的是太好了。”顾老国舅乐呵呵的拍了拍顾承锐的手,然后就这么一派坦然的让顾承锐把他搀回了府中。
“拾娘……”跟在祖孙俩背后的顾秦氏妯娌忍不住齐齐唤了陆拾遗一声,眼睛里的忐忑和彷徨之色让人瞧了忍不住想要为之鼻酸。
陆拾遗眨巴了两下眼睛,笑靥如花地一边一个挽住了她们,“娘,婶婶,你们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皇后娘娘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我们也没有因为这样而受牵连,以后啊,咱们的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顾秦氏和顾陈氏妯娌俩在听了陆拾遗这句充满着暗示意味的话,眼睛瞬间变得明亮无比。
就连一直竖着耳朵旁听的顾世子和顾二爷沉重的脚步也不由得轻快了几分。
承恩公府原本颇为紧绷凝固的气氛更是因为他们夫妻俩这番状似无意的表现而彻底变得和乐融融起来。
在顾老国舅等人满心激荡和欢喜的时候,重新被送回了坤宁宫里的秦皇后也高兴地不行。
为了不被有心人看出破绽,她一直忍到所有人都退出去以后,才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对这些年犹如行尸走肉一样过一天算一天的秦皇后而言,儿子还活着简直就是一种莫大的鼓励。
她的身体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康复起来。
不过为了儿子的安全着想,她却只能强忍住对儿子的满腔思念,继续摆出一副对顾承锐鄙夷不屑的样子,毕竟坤宁宫里的人都知道她因为她养子朱正岳的缘故,有多么的讨厌被庆阳帝百般欣赏和宠爱的顾承锐。
秦皇后虽然能够忍着继续对顾承锐不理不睬,但是却没办法再像从前一样,迁怒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知道昭龄公主朱芯兰并非她原先认为的丈夫私生女的秦皇后,对朱芯兰的态度,相较于从前也有了些微的改变。
至少,她不再像以前一样百般抗拒朱芯兰的孝心,也不再刻意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甚至对她在后宫里的艰难处境冷眼旁观。
秦皇后的态度别人感觉不到,朱芯兰这个对母爱充满着渴望的女儿却在第一时间觉察到了她的转变。
这样的转变,既让朱芯兰感到受宠若惊,又满心的不安。
因为她不知道秦皇后对她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以前那宛若烙刻进骨子里的冷漠和疏离也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一般,彻底的变得冰雪消融。
尽管满心疑惑,但是朱芯兰依然为秦皇后的态度感到喜悦。
毕竟,她渴望自己母后的垂顾已经太久太久,久到她自己都有些要癫狂的地步了。
这天晚上,御膳房进上来了一碟味道十分不错的金丝糕,对秦皇后的喜好可谓是了若指掌的朱芯兰想到自己的母后也很喜欢这种糕点的味道,特意亲自又向御膳房要了两碟用食盒装了,准备送到坤宁宫的正殿里去。
由于这些年已经不知道被秦皇后当众甩了多少回脸子的缘故,朱芯兰这次尽管满心期许和热情,但依然决定偷偷的把点心给秦皇后送去。
如果秦皇后扔了她送的点心,那么她就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重新把食盒拎回来,如果秦皇后没有扔,那么她就高高兴兴的和秦皇后一起用了这两碟金丝糕再回来。
朱芯兰带着三分紧张七分期许的走进坤宁宫。
秦皇后虽然没有热情的欢迎她,但也受了她这份孝心,意思意思地尝了一两块。
朱芯兰高兴的想要跳舞,但是却不好在面上表露出来,只能强作出一副很是镇定的表情,试探性地说道:“母后要是喜欢的话,我以后还给您送。”
朱芯兰在秦皇后面前,总是把自己摆在一个十分卑微的处境上,以前的秦皇后对她这样的表现视若无睹,现在的秦皇后却莫名的有几分心疼。
是以,在对上朱芯兰那带着点小忐忑和小期待的眼神后,她想都没有想得就直接点了点头。
朱芯兰没有想到秦皇后居然真的会点头同意她的请求,一时间整个人都受宠若惊的怔愣住了。
因为儿子还活着,所以整个人都有些母爱泛滥的秦皇后在见了朱芯兰这幅模样以后,心里更是说不出的不忍,又特意留她一起用了晚膳才放她回去。
朱芯兰几乎是两脚发飘的走出了坤宁宫。
此刻的她,心里的喜悦几乎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今日在坤宁宫里所发生的这一切,对她而言,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充满着不真实的味道。
她的母后,她不苟言笑,严苛异常的母后,居然也能够对她如此的温柔!
不仅温柔,还愿意对她露出那样慈爱的笑容,那样,她只能在母后与三哥的互动中,才能够窥探到的慈爱笑容。
朱芯兰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发现自己很想哭,非常非常的想哭!
很怕自己在宫人们面前丢脸的她拿手绢用力擦了擦自己有些濡湿的眼眶,随便找了一个角落把自己藏进去。
她总是这样。
在心里特别难过的时候,就会找一个无人的角落里把自己藏起来,偷偷摸摸的哭一场。
等到哭完以后,再重新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悄无声息的从角落里走出来,然后,又是一个骄傲不凡的公主模样!
不过,今天她注定是没办法再藏在某个无人的角落里,痛痛快快的宣泄一番自己的情绪了。
因为在她才躲进去没多久,她的秘密藏身之所就被人给突然入侵了。
因为不被秦皇后喜欢,所以在宫里只能依靠自己的昭龄公主朱芯兰早就养出了一副凶蛮脾气,半点都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显露自己狼狈的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要蹦出来,把那两个胆大包天的误闯者狠狠训斥一通,可是还没等她开口,那两人就先她一步开口说话了!
他们交谈里所透露出来的讯息更是让朱芯兰脸色乍然大变。
因为他们谈论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才对她和颜悦色了一点的母后秦皇后以及她本人!
“秦皇后这两天对昭龄公主的态度很不对劲,你们要注意观察,很可能是庆阳帝终于坐不住了,想要把他藏着的那个儿子光明正大的给推到人前来了!”一个有些尖细的太监嗓音冷笑着这样说道。
“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很关注秦皇后的一举一动,不过庆阳帝和秦皇后真的有儿子吗?不是说这也是庆阳帝特意放出来的□□吗?”紧接着响起的是朱芯兰非常熟悉的一个宫女的声音!更让朱芯兰为之头皮发麻的是,那个宫女还颇受她母后的信重,管了坤宁宫一大摊子的事物。
“□□?这可不是什么□□,当年秦皇后生产的时候,我们的内线可是清清楚楚的告诉我们皇后生下的是一个男婴,可是半个时辰的时间不到,里面又说弄错了,说秦皇后生的其实是一个女婴!是一个公主?开始的时候,大家还都信了,毕竟那是官方通告,想来不会有假。”
那尖细的太监嗓音冷笑地更厉害了。
“直到后来,明姑姑敏锐的发现秦皇后对昭龄公主的态度十分的不对劲,一点都不像是对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亲生女儿的态度,大家才怀疑庆阳帝是不是在产房里做了什么手脚,再联想起暗线最后传来的那个信息……我们几乎已经可以断定,秦皇后生的根本就不是一位公主,而是一位皇子!”
“庆阳帝为了预防我们对他的嫡出皇子下手,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连狸猫换太子这样的手段都用出来了,”那宫女满嘴附和的如斯感慨道:“可见是当真怕了我们,不过就算他藏得再深,也终有露面的那一日,等到那时,我们再依样画葫芦的像处理掉其他皇子一样处理掉他也是一样。”
“可问题是明姑姑已经不打算再等下去了,再过半月就是秦皇后的千秋节,等到了那天,我们的人会通过秦皇后的反应,判断出谁才是皇后所出的亲生子,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够处理掉庆阳帝精心培养的下一任继承人,功成身退地去过属于我们自己的小日子了。”
那两人又低低地说了两三句话以后,才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这个角落。
一直都很努力的把自己藏在角落最深处的昭龄公主朱芯兰直到他们离开了大半个时辰以后,才手脚并用满脸是泪的从里面爬了出来。
她被皇后冷待疏离了这么多年,心里虽然困惑虽然难受,但是却从没有想过秦皇后之所以会对她如此冷漠,居然是因为她根本就不是秦皇后的亲生女儿!更没有想到她居然只是秦皇后亲生儿子的挡箭牌!
朱芯兰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现在的她已经冲到坤宁宫里去问个清楚明白了!
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问!
不管那两个人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不能问!
她只能苦苦的压抑自己,继续做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模样,呆板着一张失魂落魄的面孔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好在沿路从她身边走过的嫔妃或宫人们早已经习惯了她从坤宁宫出来以后的狼狈模样,不但不会不识趣的对她奚落嘲弄或刨根问底,还会为了避免触及她霉头的尽可能的避她避得远远的。
毕竟,昭龄公主朱芯兰早已经在紫禁城里打响了自己不好惹的名头,如非必要,根本就不会有人自讨没趣的和她起冲突。
莫名听了这样一个天大秘密的朱芯兰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幸还是不幸的回到自己宫里,浑浑噩噩地赶走了迎上来想要服侍她的宫人,蜷缩进自己的被窝里把自己往最深处藏了进去,死死地用拳头捣住自己的嘴唇,歇斯底里的失声痛哭。
秦皇后的千秋节很快就到了。
因为与皇后僵凝了这么多年的关系总算又有所破冰的缘故,庆阳帝坚持今年一定要大办秦皇后的千秋节。
顾老太后不是那种见不得儿子和儿媳妇好的凶悍婆母,知道这些年来秦皇后活得压抑又憋屈的她对此很是乐见其成。
尽管她并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而闹翻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和好也一样。
为了彰显自己对秦皇后的看重,庆阳帝特地把千秋宴放在了交泰殿里举办。
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世的顾承锐与陆拾遗也早早的跟着承恩公府的一大家子来到了交泰殿。
他们过来的时候,交泰殿里已经到处都是人了。
顾老国舅因为德高望重的缘故,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
大家纷纷过来和他见礼,顾老国舅也会热情洋溢的还礼,半点都不摆他那国舅爷的架子。
顾世子他们也有自己的交友圈子,很快承恩公府的人就四下分开了,包括顾承锐和陆拾遗。
大家一直热热闹闹的寒暄了好长一段时间,交泰殿门口才传来太后娘娘驾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的声音!
听到声音的众人连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跪迎。
自从和秦皇后和好以后,就觉得自己简直和人生赢家没什么分别的庆阳帝和秦皇后一边一个的搀扶着顾老太后的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走了进来。
嘴角罕有的也挂着一抹笑意的秦皇后在进入交泰殿的第一时间,就把目光锁定在了顾承锐和陆拾遗那一桌。
她的眼神满溢着慈爱与温柔。
这样的秦皇后让陆拾遗心里忍不住的就是一咯噔,担心会出什么问题!
好在秦皇后自己也知道不应该关注顾承锐他们太长时间,很快就把自己的视线给重新移开了。
庆阳帝和秦皇后一起把顾老太后送到她自己的专属宝座上坐好以后,他们也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庆阳帝端起了手中的酒杯,向着大家大夸特夸起了秦皇后的诸多美好,大家也都纷纷附和,然后在庆阳帝的带领下齐齐给秦皇后庆祝千秋。
秦皇后也一改往日爱理不理的模样,笑容满面的回应着众人。
等到贺寿环节结束以后,就进入了献礼环节。
诸皇子中朱正岳的礼最重,诸公主中朱芯兰的礼最重。
诸勋贵中,承恩公府与皇后娘家的礼最重。
自从做了皇后以来,几乎每年都要来上这么一出的秦皇后对于大家精心准备的寿礼并不怎么看重,她最想要看的是承恩公府的礼,因为她相信才刚刚与她相认的儿子和儿媳妇一定会送给她一份十分特别的礼物,可是为了不在这么多人面前表现出对顾承锐和陆拾遗的特殊,她只能眼神平淡的从承恩公府进上的贺礼上一扫而过,又把目光重新放在了别人的贺礼上。
她的表现让暗地里有些悬心的庆阳帝松了口气。
他就怕秦皇后在有心人眼里漏了行迹,然后害了好不容易才与他们相认的儿子顾承锐。
献礼环节结束以后,就是御乐坊精心准备了很长时间的各种节目。
其中最为出彩的是一位舞蹈大家的剑器舞。
她舞起剑来,简直就如同传说中的公孙大娘一样,让满殿的看客都为之惊叹。
最为有趣的是,她还很喜欢与人互动,经常会将那没有开刃的长剑刺到满殿宾客的眼前去,不少人被她这样的行为吓得惊叫连连,然后又在对方把剑撤回后,不好意思地挠头在其他人揶揄的眼神中,要多窘迫就有多窘迫的拱手求饶。
那姿容绝色的舞蹈大家舞着舞着,不知不觉已经舞到了最前面。
脚下步步生莲的她作势刺向公主们。
公主们纷纷花容失色的从自己的位置上或跳或站了起来,整个人都在频频后退。
唯独昭龄公主朱芯兰。
脸上表情很有几分憔悴和寥落之色的她在面对那朝着她急刺而来的长剑时,竟是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就这么满脸漠然的注视着那近在咫尺的凛冽剑尖一动不动。
昭龄公主的胆量和勇气让在场众人为之惊叹。
而另一桌的皇子们在见了自己皇姐和皇妹的表现后,也不约而同的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劲,告诫自己待会儿可千万不能输给一个公主!
因为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的缘故,皇子们的表现比起公主们要好上许多,至少没有像公主们一样当场吓得离席逃走。
不过当那寒光凛冽的长剑朝他们刺来的时候,他们尽管极力保持镇定,身体还是忍不住后仰了一下,嘴里也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惊呼。
唯独三皇子!
自认为自己身为皇后养子绝不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他也学着自己皇妹的样子,努力睁大眼睛一动不动!
可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危机感促使的他在那长剑朝着他胸膛猛刺过来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抓起旁边的六开光瓷心圆墩就是猛地一挡!
喀拉!
见此情形的大家刚想要对着这位未来的太子殿下开上一两句善意的玩笑,就瞳孔一缩的发现被三皇子朱正岳用来挡剑的圆墩居然已经被那一剑刺了个将将没柄!
“刺客!快!快护驾!快捉刺客!”
后知后觉的大家面如土色的从自己的位置上一蹦两尺高,就要撸着袖子奔到最前面去表忠心。
偏生那被认作刺客的舞蹈大家此刻却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以一个极为优美的姿态,转动着自己纤细的不盈一握的柳腰直接把自己的长剑重新从三皇子朱正岳还傻乎乎举着的那个早已经被长剑刺得四分五裂的瓷心圆墩里抽出来,旁若无人一般的继续专注地舞着她的剑舞。
她的表现让嘴里不停地喊着救驾的众人脸上表情不由得有些讪讪然的住了口。
在他们看来,如果真的是刺客的话,在听了他们的话后,肯定会露出慌张的表情,哪里会像现在这位这样,依然从容镇定的不行!
眼瞅着这舞蹈大家已经娉娉婷婷、婀娜多姿地离开了地位最敏感的皇室一群人后,大家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为自己刚才的大惊小怪感到好笑。
而这个时候,那位舞蹈大家已经优优雅雅地跳啊跳啊的来到了顾承锐他们这一桌前。
也没见她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她那锋利的长剑已经朝着顾承锐所在的方向急刺而去!
顾承锐由于跟随着陆拾遗轮回转世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缘故,他的五感极强,在那位舞蹈大家动作优雅而凌厉的挥舞着长剑刺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是瞬间就感受到了对方那来势汹汹的恶意!
眼瞅着那长剑对准朱芯兰和朱正岳还能够做到面不改色的秦皇后在那舞蹈大家拿那样一柄能够刺穿圆墩的长剑对准她亲儿子急刺过去的时候,即便她知道那舞蹈大家只是为了舞蹈效果而故意为之,但依然不受控制的往前倾了倾身子,望向顾承锐的眼神也不由得带出了几分怎么也无法隐藏的担忧和惶急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