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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太太对陆拾遗这位世子夫人是久仰大名的, 自从家里的小姑子对平戎将军有了淑女之思后, 她没事有事的就能听到小姑子用满怀嫉恨、愤愤不平的语气诅咒这个‘幸运无比又胆小如鼠的可恶女人’。
在她家小姑子看来,像陆夫人这种宁愿窝在京城里享福也不肯陪着丈夫来边关遭罪的女人是没资格做平戎将军的妻子的。
“如果不是圣上多此一举的给她赐婚, 她怎么可能幸运无比的嫁给像将军大人这样优秀的男子?”前几天被福伯强行遣送回去的宁姑娘如同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在家里大放阙词, 一双丹凤眼更是恨得都只差没当场倒竖起来。“她连出嫁从夫的基本妇德都不愿意遵守!”
对于走火入魔的小姑子宁太太心里真的是说不出的无奈和头疼。
偏生宁家在连生了五个儿子后才得了这么一个闺女, 巧而又巧的是这闺女刚一落地宁太太的公公也就是为救定远侯牺牲的宁统领就官升两级。
因此, 宁太太的小姑子完全可以说是在千娇万宠中长大的――在宁太太几妯娌还没有嫁过来之前, 宁府压根就找不出几个不捧着她顺着她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份宠溺,让她养就了一副目中无人的娇纵性格。
宁太太知道小姑子这样的行为是不对的,可是就算知道不对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与丈夫的关系只能用相敬如冰来形容。
两人虽然是夫妻, 但是却少有交心的时候。
在妹妹面前总是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宁副将在面对自己的妻子时,永远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架势,根本就连正眼都懒得瞧她一下。
特别是在宁太太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却连一个儿子都没有生出来后, 他更是除初一十五外再没有进过宁太太的房间。
而宁太太的婆婆和小姑子对此无疑是乐见其成的, 她们巴不得她们下半辈子的依靠宁副将与宁太太的关系能够疏远一点、更疏远一点, 因为只有这样,她们才有漏子可钻。
心比黄连还要苦三分的宁太太扶了扶自己头上插得稳稳当当的金镶珠如意簪, 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毛斗篷下轿进了垂花门。
平戎将军府因为女主人常年驻守京城鞭长莫及的缘故,
这里的布置怎么都谈不上精致,宁太太不敢到处乱看,老老实实的跟在一个丫鬟背后, 沿着石子铺就的道路很快就来到了正房门口。
生怕将军夫人是特地把她叫过来羞辱一顿的宁太太浑身都止不住的在打哆嗦。
她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才勇敢地在领路丫鬟的帮助下, 除去身上的大毛斗篷, 抬脚走了进去。
“冒昧相请,还望宁太太不要怪我太过唐突才好。”眼见着宁太太手足无措走进来的陆拾遗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对方坐下。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能够接到您的邀请,妾身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见怪呢?”宁太太满心忐忑的也回了一个笑容,然后小心翼翼的对陆拾遗福了个礼,再在丫鬟搬来的海棠式五开光绣墩上斜签着慢慢坐下了。
“你我两家渊源颇深,这些虚礼就没必要再论了。”陆拾遗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动作美好而优雅地用杯盖抹开上面漂浮的茶叶,不疾不徐的对宁太太笑道。“今日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相信你自己也心里有底。既然这样,不知你家对此可有个什么章程?”
寒冬腊月的宁太太额头却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苦笑一声,脸上的难堪之色一闪而过。“不瞒夫人,妾身虽然名为宁家的当家太太,实际上却一点权利也没有……因此……因此……”
“因此你根本没办法就此事拿出什么决断,是这样吗?”陆拾遗眉眼不动的放下手中茶盏,似笑非笑地看着宁太太。
“……”宁太太默默把头压得更低了一些。
“宁太太自从嫁进宁家后,受到了许多不公正的待遇,如今会感到心灰意冷,也实属正常。只是,不知道宁太太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陆拾遗慢条斯理地款款而谈,“不管宁太太对此事是无动于衷的眼不见为净也好,还是事不关己的高高挂起也罢,都请不要忘记这宁家待字闺中的小姐可不止你那小姑子一人。”
陆拾遗意味深长地朝着瞳孔骤然紧缩,面色也变得惨白如纸的宁太太弯了弯嘴角,“我这个人的脾气还算温和,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大度到包容每一个妄图撬我墙角的人。我定远侯府与你们宁家也可以称得上是积年的老交情了,你的公公宁统领更是为我们定远侯府而死――若非顾念着这一份情谊,我今日根本就没这个闲工夫,特意把你叫来,而是直接把人给处理了也说不定。”
“夫人仁慈,妾身全家真真是说不出的感激。”宁太太不停地拿手绢抹额头的汗珠,“只是妾身那小姑子的地位在宁家只能用说一不二来形容,妾身根本就没那个能耐劝说她改变主意,不再对将军大人产生什么不该有的冒犯情愫……”
“她不听话,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陆拾遗一脸哑然失笑的看着一副束手无策模样的宁太太。
“夫人……”宁太太眼神茫然的与陆拾遗对视了片刻,然后像是灵光一闪似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那力道大的,听得陆拾遗都为她感到膝盖疼。“还请夫人大发慈悲为妾身指点一下迷津!妾身的几个女儿还小,什么都不懂,她们不应该背负自己长辈犯下的错误。”
“一个还未出嫁就想着要抢有妇之夫的不贞女不管是走到哪里都会遭人唾弃的,不仅如此,自己家族的名誉也会因为这样而受到损害……”
“夫人,您说的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妾身的相公和婆婆……”
“你相公和婆婆哪怕再喜欢你那个小姑子,也不可能全然放下自己的所有私欲,一门心思的一辈子为她而活――”陆拾遗轻笑一声,“宁太太,为了减少一些没必要的麻烦,我可以暂时把自己的名头借给你用用,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她没有把话彻底说穿,很快就端起茶杯送客了。
宁太太在听完陆拾遗说的话后,整个人仿佛痴呆了一样的傻站在原地怔愣了半晌,然后犹如破釜沉舟一般的咬着牙对陆拾遗保证道:“夫人,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还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既然宁太太都这样说了,那我自然拭目以待。”陆拾遗面带微笑的看着她,唇角微弯地鼓励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言笑晏晏的话锋一转,“这当家太太就要有个当家太太的样子,如果连你自己都对自己没信心,那么又如何能指望有朝一日打个漂亮的翻身仗,彻底折服家里那群半点都不上道的老油条呢?”
当家太太就要有个当家太太的样子……
想起嫁入宁家后步步妥协步步后退的自己,眼圈变得通红的宁太太再次‘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重重地给陆拾遗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毕恭毕敬的告辞离去了。
半个月后,眼见着丈夫身上的伤口逐渐收口且愈合良好的陆拾遗预备着启程回返京城了。
――陆家兄弟好不容易跟来了一趟边关,自然不会空着手回去,正巧这里最不缺少的上等的好皮子,严承锐也感谢两位舅兄千里迢迢护送他妻子过来的这份珍贵情谊,从与下属的百忙之中插了一手,特意让福伯带他们去找了定远关最好的皮货商――看在平戎将军府的面子上,这些皮货商是半点欺生的盘算都不敢有,只会尽其所能的让陆家兄弟满载而归。
在离别前夕,陆拾遗心情大好的收到了宁家那位‘自来熟’小姐因为意外不小心毁容失声不得不远嫁他乡的消息。
至于一心为他的少主人考量的福伯却被陆拾遗这个女主人留在了定远关的平戎将军府,还美其名曰这是对他的信任。
对于陆拾遗的选择,福伯没有任何怨言。经过这段时间的私下观察他已经充分感受到了这位女主子的不一般。
尽管他们彼此都没有把话挑明,但宁姑娘之所以能够在平戎将军府如入无人之境的缘由――即便福伯没有主动请罪,陆拾遗也已经从那天的谈话中捕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即使福伯是因为担心定远侯府无后才会在她的孕事没有传到边关之际,行的这一昏招,但对陆拾遗而言依然是没办法容忍的。
早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并且披着嫁衣嫁给严承锐的时候,严承锐在她的心里就已经与她的禁脔无异,她不可能容许别人觊觎她的东西,不论那个人是谁,又和她现在的夫家有着多深的渊源,多重的恩情。
陆拾遗从京城赶赴边关的时候,因为担心严承锐的身体,所以是是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但是在他们一起回去的时候,就很没必要再这样自己折磨自己了。
在与京城侯府取得联系并报了平安以后,陆拾遗就仿佛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似的,安安心心的陪着丈夫以乌龟一样的速度朝着京城所在的方向而去。
反倒是几位太医和陆家兄弟惦记着自己的差事和家里的妻儿长辈,在陪着他们走了一段路程后,就加快了速度提前赶回京城去了。
严承锐很享受这种和妻子独处的美妙时光,他就像是要把他曾经在妻子生命中空缺的那几年全部补回来一样,带着陆拾遗到处游玩。
陆拾遗本来就是一个典型的享乐主义者,严承锐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捧着她、补偿她,她自然也不会蠢到摆出一副贤惠的面孔出言拒绝,一时间,夫妻之间的感情可谓是一日千里。
等到他们终于回到京城又入宫面见皇帝陛下归来,已是谷雨时节。
两个孩子年纪虽小但还记得母亲,
见陆拾遗踩着脚凳下车,争先恐后的从奶娘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边一个的扑抱过来,边跑还边奶声奶气的大叫着“娘亲、娘亲,你总算回来了!”
先陆拾遗一步下了马车,正紧盯着两个小家伙不放的严承锐见此情形,赶忙眼疾手快地一手一个拎了起来。
原本看到严承锐而喜上眉梢的冯老太君等人一见他这粗鲁的动作,顿时脸色大变,“你个混小子!”老当益壮的冯老太君扬着拐杖就敲过来了,“自己让我们心急也就罢了,居然还这样对自己孩子!你、你这是把我老婆子的命根子当布袋子一样随便乱拎啊?你自己说说,你还像个做亲爹的样吗?”
“老太君,您别生气,我这不是担心他们撞到拾娘吗!拾娘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真要是被您的两个乖孙孙给撞到了,恐怕您哭都来不及。”严承锐抱着两个身上还带着奶香味儿的小娃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着。还从没被人抱着这样摆弄的两小大感新鲜,小手啪啪拍着,小腿一蹬一蹬的直说好玩儿。
严承锐的话成功的让冯老太君放下了拐杖。
“情况特殊?这话从何说起?难道,拾娘的身体有恙?”
定远侯夫妇脸上也露出了关切之色。
“相公,你就别卖关子啦,担心吓着老太君他们。”陆拾遗抿嘴一笑,脸上很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对满眼担心她的长辈们轻声说道:“前些日子我有些食欲不振,相公担心,特特请来了那县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诊脉,才发现……才发现……我又有身孕了。”
“又……又有身孕了?”冯老太君傻乎乎的鹦鹉学舌。
定远侯夫妇也满脸震惊的看着陆拾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确实是又有身孕了,”严承锐笑吟吟地凑上前来,“据那位老大夫的说法,好像拾娘这回怀的还是双胎。”
“还……还是双胎?”冯老太君激动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定远侯夫妇也仿佛整个人都木了似的紧跟着追问道:“还是双胎?确定吗?那位老大夫的诊脉手法高明吗?”
“听说在他们那一边还颇有名气,”严承锐脸上的表情也颇有几分踌躇满志的味道,“如果那位老大夫所言非虚,再过个几月,我们家又要有两个小乖乖要过来做客啦!”
“做客,做什么客!当然是落居啊!”冯老太君又抬起拐杖敲了下孙子的头,这回严承锐没躲过,“还真是老天爷保佑啊,拾娘!我们家也不知道积了多少代的福气才能够把你给娶进家门里来啊……”冯老太君一把握住陆拾遗的手就是一阵猛夸,幸福的老泪更是不停地哗啦啦往下流。
“见到家里人太高兴了,差点忘记了正事。”陆拾遗被冯老太君当着一大堆人的面夸得很不好意思,眼珠一转,将站在身边看好戏的丈夫一把拽过来,故意做出一副邀功请赏的姿态玩笑道:“媳妇不负所托,把相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带回来了,还请老太君和父亲、母亲好生阅看一番才是。”
“哦,哦,这孩子、这孩子……别看马上就要是四个娃娃的娘了,还这么的促狭!”冯老太君被陆拾遗这一夸张的讨赏举动逗得破涕为笑。
“母亲,”苏氏却是从儿媳妇拿儿子出来顶缸的行为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忍俊不禁地也助推了一把。“这真正的开心果回来了,我这冒充的也该退位让贤啦。真不知道我们拾娘的肚子里到底哪来的这么多笑话点子,随便随便的一句话就能够把人逗得肠子都笑出来。”
“那是因为一到了老太君和母亲身边我就满心欢喜,这俏皮话自然也就张口即来啦。”陆拾遗悄悄递给了婆母一个充满感激的笑容,亲亲热热地一边一个挽住了她们的胳膊。
而冯老太君等人也对陆拾遗这个因为他们的私信而强娶回来的媳妇很是心疼,陆拾遗跟着严承锐刚跪在拜垫上,就慌不迭地张开手赶忙叫起,直说不用拘礼,不用拘礼。
即使冯老太君和定远侯夫妇都对陆拾遗青目有加,但陆拾遗依然坚持向三人行了大礼敬了茶又奉了自己亲手做得鞋袜,得了他们的祝福和嘱咐,这才恭恭敬敬的来到严承锐身边站着不动了。
眼瞅着她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做完这一切的冯老太君和侯夫人苏氏面上没什么赞许的表情,但心里却在暗暗点头。显然,陆拾遗今日这番堪称可圈可点的表现是彻底入了这对婆媳的眼。
有道是投桃报李,陆拾遗能够毫无怨怼之心的在他们侯府强娶她后还表现的如此条理有节,冯老太君和侯夫人苏氏自然也不会卡着新嫁妇最看重的步骤不放。
在陆拾遗来到严承锐身边站定后,冯老太君就满脸慈爱的像赶小羊一样催促着儿子定远侯赶紧带着孙儿小两口去祠堂给陆拾遗上谱了。
“等你们回来正好抓紧时间用点早膳再出发。”她这样对严承锐几人说,望向独孙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心酸和不舍之意。
去祠堂上了族谱后,定远侯带着他的一对佳儿佳媳回到上房用早膳。
做梦都巴望着此时的陆拾遗肚子里已经有了娃儿的冯老太君不舍得陆拾遗立规矩,意思意思的让她夹了几筷子菜肴后,就让她坐下了。
高门大户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用完一顿只能听到人细微咀嚼吞咽和碗筷零星敲击声的早膳后,定远侯府全府上下把严承锐送到了最靠近前院的那重垂花门前。
精神矍铄的冯老太君看着换了一身银亮铠甲越发显得英姿不凡的孙子,整个人乍一看上去仿佛老了十岁不止。她亲自拿出手帕手帕替严承锐擦拭了两下胸口的护心镜――就如同往日对待上战场的丈夫和儿子那样――苍老的嗓音带着几分哽咽的说道:“锐哥儿,你一直都是你祖父和你父亲的骄傲,此去战场,不要堕了我定远侯府的威名!活着回来!”
眼尾也隐隐带上了些许红色的严承锐重重点头,因为甲胄在身不便行礼的他右手攥拳重重在左胸处砸了两下,“孙儿一定努力进取,绝不会让‘定远’之名因孙儿蒙羞!”
“好、好、好!”冯老太君使出全身力气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把空间让给儿子严峪锋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半倚在丫鬟身上哭得泣不成声的儿媳妇苏氏。
“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我这个做父亲的,在这几天也都跟你说尽了,”单手拄着拐杖依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凌厉气势的定远侯严峪锋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自己儿子道:“如今,我和你的祖母一样,就一心盼望着你能够平安回到我们身边来,”定远侯重重的喘了两口粗气,他的身体还很孱弱,多说上几句话,就有些吃力。“至于什么‘大丈夫就当马革裹尸还’之类的愚蠢念头,你脑子连想都不能想!你可别忘了,现在的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你要多为你媳妇,多为你将来的孩子好好保重自己!”
“放心吧,爹,我没那么傻。”严承锐伸手搀扶了自己父亲一把,他又不是蠢货,怎么可能为了所谓的虚名而抛弃面前这几个把他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亲人。再向父亲郑重承诺自己绝不会脑袋发热做傻事后,严承锐带着几分心疼的把眼睛看向自己的母亲。
苏氏明显想要与儿子多说上两句话,可是她心里太难受了,努力了好几次都只是带出一连串泣音的她自己也绝望了。不再徒劳无功的想要强迫自己开口,而是抖颤着手把她早早求来的平安符塞到严承锐的手心里,然后用嘴型对着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儿啊!一定要回来!一定要回到为娘的身边来!为娘不能没有你!”
面对伤心得眼睛都差点没哭瞎的亲娘,严承锐除了不停的点头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你这是存心要令锐哥儿因你而生出心障吗?”最后还是冯老太君看不过去,故意板着一张脸呵斥她冷静下来。“目前时间本就不多,你也让他们小两口说上几句体己话吧――别把我和你相公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这点时间全耗费光了。”
被婆母提醒的苏氏这才想到还有一个陆拾遗没有和儿子道别呢。
只有亲身做过将门妇的女人才知道她们的日子有多心酸有多苦,对这个被他们强行拉拽着扯进火坑里的儿媳妇充满着愧疚之心的苏氏听冯老太君这么一说,哪怕心里再舍不得,也急忙忙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满脸不好意思的陆拾遗。
由于嫁过来没多久就与丈夫聚少离多的缘故,苏氏和冯老太君婆媳之间的关系几乎可以用相依为命来形容,因此,面对冯老太君这毫不客气的指责她自然是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上,相反,她很是感激地凑到冯老太君身边,撒娇道:“幸亏娘提醒得早,要不然我可就糊里糊涂做了一回恶婆婆了。”
这会子,她倒是开得了口,说得了话了。
“这送丈夫上战场和送儿子上战场的滋味到底是不一样的,”冯老太君叹了口气,“我又不是没尝受过,怎么可能不懂你此刻的心情。只是,拾娘嫁到我们家来已经足够委屈了,她与锐哥儿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得可怜,如今……能多说一会儿就让他们多说一会儿吧。这样一来就算锐哥儿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也能在心里留个念想。”
毕竟这是皇上明文下旨赐下的良缘,从来就没有义绝或休弃的可能。
因为担心小夫妻不好意思当着他们这些做长辈的面说心里话的冯老太君直接把儿子儿媳妇给拎到旁边的一处八角亭里坐下了。
而初一见面就滚了床单又要分别的新婚夫妻见长辈们刻意用这样的方式把空间让给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面面相觑地看了彼此半晌。作为丈夫的严承锐才吭哧吭哧地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么一句话出来:“安心的在家里等着我回来,我,我不会忘记自己昨晚许下的承诺。”
“我也会努力做你最坚实的依靠,让你后顾无忧。”陆拾遗眼睛一眨不眨地回道。
两人又默默的对视了良久,严承锐鼓起勇气握住陆拾遗的手,“等到边关确定了驻扎地点后,我就会在第一时间给你写信,到时候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在信里告诉我。”
陆拾遗与他十指紧扣,眉眼弯弯地点头说好。
严承锐想了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有点飘忽的对陆拾遗说:“祖母和我爹娘都是和气人,就算、就算我们这一次没有……没有达成目标也无妨,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