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林藏站在外围,见势立刻去拉宁远。
宁远接连被吓了两跳,堪堪站稳,又立刻伸了胳膊指出去,“她……她……”
“没伤到吧,要不然你哥能把我给生吞活剥了。”林藏是背对着那边的,对于刚才发生了什么并不知情。见宁远面露惊色,还调侃他演技好,“行了啊,别过了。”
“不是……她。”宁远生生看着那女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幸好许现生拉硬拽着,她才没有直接摔在地板上的。
“你说吧……她怎么了?”林藏把宁远扶好,还?N瑟着踮了踮脚尖,大有等他说出一朵花儿来的意思。
“她晕了,你负责带去门诊。”
背后响起许现冷冷的声音,林藏扭过僵硬的脖子,只看到几张冷漠的脸。
哟!
刚才还在装死不说话的嫌疑人,现在是彻底装死了。许现慢慢把手松开,她便整个人靠坐墙上,脑袋垂着,头发散开了一半。乍然看一眼,就像是真的没意识了一样。
“跟我们周旋了这么久的人体力居然这么差?连基本的的人身检查都经受不起?”林藏则见多了这种把戏,一边吐槽一边去拉人,又看了她一眼。
嫌疑人依旧是一动不动。
林藏想到那孩子的惨状,就懒得和她周旋,直接和许阳一左一右架起来了事。
就算是他自己判断失误,难不成在场的就有三个法医,连她是真晕还是假晕都判断不出来吗?
林藏架起人朝着楼梯走,李现就跟在他们后面。林藏没忍住回头,果然在他脸上只看到了一抹冷笑。
宁远起初还懵着,见林藏这样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方媛则愣在原地,一脸的惊讶,就差把嘴巴大大地张开了。
“师兄,据说拐卖团伙有教人装晕的培训课程。”
方媛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张望,暗暗拽了一下宁远的袖子。
宁远心道这是哪门子的培训,只是还不等他吐槽,宁致就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
“师兄,我先回了。”
方媛立刻收住了脸色,匆匆朝着楼梯的方向走。
“你又吓到小师妹了。”宁远对着楼梯口偏头,又调侃他哥,“就你这副整天冷着脸的样子,把队里的姑娘们都吓跑了。”
“刚才没事吧。”宁致则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在人身上扫了扫,又作势恨铁不成钢般地,在他脑门前虚点了一下,“遇到这种时候就躲远一点儿,再提醒一次,下次就训你了。”
“嗯,知道了。”宁远把头稍稍偏开,忍住撇嘴的冲动,示意要和哥哥一起去看三楼的奇闻。
他来队里一年多了,还没见过有嫌疑人装晕呢!
三楼的门诊办公室里被挤得满满当当,刚才大厅里的人几乎都上来了。
这里一般用于做伤情鉴定,屏风后面摆着一张诊床。
现在嫌疑人就躺在床上,宁远摸过她的脉搏和心前区的位置,心里有了判断,又去掀人的眼皮。
几乎是下意识的,嫌疑人的眼球便有明显的转动。而这种情况,在真正晕厥的病人身上根本不可能发生。
“嗯,我知道了,你也去准备吧。”许现就站在诊床旁边,自然是看得分明。那眼球就转动了一下,随后便生生停住,很显然主人忍得极为辛苦。
“好。”宁远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准备去医疗器械室找采血的针管。在离开之前他的目光还是有些移不开,就定在嫌疑人的脸上。
他几乎已经自行确认,这人就是李婷婷。她的头发已经被拨开,散在两侧。脸部没任何遮挡,躺在诊床上,足以令四面八方的人都看得很清楚。
这张脸和七年前比起来,还是有些相像的,只不过更成熟了些,整张脸也显得更加地灰败。
宁远不想去设想她这七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为一个受害人居然成了施害者而感到痛心。萌萌还没消息,却又有新的孩子遇害。而这一点,就足以是钉死了的证据。
说实话……宁远在看清楚她的脸的那一瞬间,心里还是极为震惊的。为那一条鲜活的生命,也为她的过往,当然更在意的,还是目前仍在失踪状态的萌萌,希望她能及时悔悟,提供一条内部线索吧。
“去准备吧。”许现在忙碌的间隙抬头提醒。宁远回过神来,匆匆出去了。
和男性相比,女性嫌疑人更容易有示弱、装病等行为,尤其是装晕、装疯这两种。实施起来成本低,好模仿。不仅能给自己留条退路,更是让警方无可奈何,算是屡试不爽,百用百灵的老套路。
许现在临床门诊,见多了各种各样的作法,自然是深谙此道。左右嫌疑人装晕,那他……只好把人当成真晕急救了。
宁致就在屏风旁边,眼睁睁看着许现把嫌疑人的头部摆得偏向一侧,然后脱外套、解领口。最后从旁边摸出一根针来,直直地刺向人中。
那针刺了大约有半厘米左右,顷刻便有血珠冒出来漫在一边。
……
宁致看着都疼,生生忍住了才没有即刻去摸自己的鼻子。而嫌疑人却只是眼球稍稍转动了一下,之后再无反应。
宁远拿着针管进来,正好看见他哥在缩脖子,忙走过去在他掌心稍握一下,又扬了扬手里的袋子示意,“为了确认身份,我需要采血去做鉴定,等出了结果就会送到你办公室。”
“嗯,我也去忙。”
宁致知道弟弟是让他避开抽血以免有不必要的紧张。但对方实则小心过度。经过了治疗和克服,他现在其实只对着太过于鲜血淋漓的场面才会生出恐惧感。
抽血什么的……
他才不怕。
上次被吓得手发凉的人也不是他……
嗯……不是!
宁远采了血就转身出门朝着DNA实验室的方向去了。
而经过这前前后后的十几分钟,嫌疑人居然一直都在诊床上认认真真地装晕。估计许现在上面扔个毯子,她就真的睡着了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奔波了一天,肯定累了。
同样累的要死的还有许阳,毕竟他才是在医院周围搜查、走访的那个,现在又见嫌疑人这样,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了。
“她当时慌不择路,我找到人的时候,发现她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便利店里躲着。停车场的监控,也拍到了她的正面。”
“等血样的鉴定结果吧。麻烦林副队先把人带回审讯室。”许现的脸上倒是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还在帮嫌疑人按着抽血留下来的针眼,末了把棉签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林藏没这两人淡定,如果这是在私下的场合而不是在支队,那么他现在简直是忍不住要打人了。
他快步走到诊床前,一把把人拉起来,又道,“24小时是无证据留置的时间,目前你不属于这个范围内。”
林藏这是在明示她依靠时间来拖延的算盘只能破产,嫌疑人听得清楚,心里便暗了一截。她忍住了没动,林藏却又怎么会轻易轻轻略过。
“拐卖儿童和致死是两个罪名,轻重程度也有天壤之别,希望你清楚这一点。”
这话林藏是故意贴着她的耳朵说的,这么近的距离,简直就像是瞬间在脑子里炸开了一样。
嫌疑人终于再也忍不住,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惧的光。
林藏看见了,便忍不住去想她当时作为受害者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但下一秒,他就打断了自己这种可笑的幻想。
倘若因为对施害者曾经受害而产生了同情的情绪,那么对于宽容忍让的人岂不是太过于不公平。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又不是每个受害的人,都会变成转而去伤害他人的人。
“我来帮忙。”许阳对当时在政教处的办公室里,文老师帮丈夫伤害陈熙的事记得很清楚。此时此刻,那个镜头正在脑海中不停地回放。他帮着林藏把人押回审讯室。
一路上,三个人都沉默不语。
天已经黑了,审讯室里灯火通明。
“姓名?”
“李婷。”
“我问你真实姓名。”林藏本就窝着火,但忌惮着这是在工作,只好把火压下去,左右声音比平日里冷硬了不少。
“副队。”骆时见状立刻朝他小声提醒,林藏按按眉心,不说话了。
“姓名是李婷还是李婷婷?”骆时接过了审讯的接力棒。
“李婷。”嫌疑人嘴唇蠕动,却依旧死撑着没有改口。
“问询笔录要送档案室,你确定可以对自己的话负责?”骆时又问。
嫌疑人低下头去,顿了一会儿。
“可以确定吗?”骆时追着提醒。
嫌疑人把头压得更低,又赶紧抬起头来,“可以。”
“萌萌被你们关在哪里了?就是蓝天幼儿园的那个孩子。”林藏缓了一会儿,已经冷静下来。
“什么幼儿园?”嫌疑人的脸上一脸疑惑。
“你不要心怀侥幸,之前在停车场的摄像头,证实你确实出现在案发现场,这一案,你根本就是避无可避。幼儿园的那个,你在现场不小心留了头发,又被拍到了侧面。现在,法医已经拿你的血样去化验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用我讲给你听了吧。”
林藏拿起笔,习惯性地,等待她接下来的供述。嫌疑人则下意识地去看自己被采血留下来的针眼,偏偏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