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城最南处的一处颇有气势的府邸前,墨黑色的椒图兽头大门上悬着凌帝亲笔所提“乾王府”的匾额,字体恢宏大气,金为底色,红为边,越发显得门第威严。大门两侧,分别立着两头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的麒麟。
沿着中间青石道走入后院,一条蜿蜒的小河弯曲穿过,高大的树木披上晚霞的红衣,假山楼台在沉浸在暮色之中,乾王所居的主院正立其中。
屋内的陈设并不复杂,但是桌几器物均是精致之极,乍看之下不觉,只有识货的才知道,每一样皆是珍贵之极,角落里的错金云纹博山炉上盈着袅袅龙涎淡香,显得异常静谧。
清歌将星儿和萍儿屏了出去后,坐在屋内椅子上静静的等待着,白日里她有话没有和御天乾说,因为在盛宴上说不太方便,现在到了王府,一切自然要说清楚。
外面传来陆风的说话声,“王爷,王妃在房间内等你。”
“嗯,我知道了。”御天乾的脚步已经踏入房中,墨蓝色的瞳眸看见清歌坐在房中时带着喜色,唇角也轻轻的勾出一抹笑容。
清歌冷眼扫向御天乾,白皙的脸儿如霜沁染。
一双眸子墨色中含着隐约的蓝,如同大海深邃浩瀚,如刀般的双眉配合这双墨蓝色的眼眸,隐藏着刀山冰海的凌厉,眼角微微飞起,几缕青丝半垂在眉眼旁,是绝顶无伦的骄骜与桀娆,长期在外征战养成蜜色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光泽,浑身散发着不可忽略的霸气和凌厉。
如此相同的气息,她怎么会认为不是同一人。
在河边的时候,御天乾做了一个手势,那个手势是清歌当时和金面一起去偷听沐宗佩与沐紫如说话的时候不小心掉下来之后,做的“快走”的手势。
御天乾和金面,也就是北璃尘是一人。
清歌将手边的金丝茶杯放下,清冷的目光望向御天乾说道,“我们谈谈合作的条件吧。”
刚才还在唇边的笑容陡然消失,御天乾的面容一下沉如黑夜,嗓音中带着压抑的怒气,“谈什么合作的条件?”
察觉到御天乾声音中微不可见的变化,清歌略有疑惑,他的情绪与刚才进来的时候有着很大的区别,像是在生气,他在为什么生气?只要和她无关就好,清歌将自己刚才考虑的说出来,她语气淡然的说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北璃尘那个身份接近我,为什么要在盛宴上选我做你的王妃,但是那天我说过,欠你一个条件,所以,我不去管你究竟为何,既然你点了我做你的王妃,我便答应,再者,我也需要你这个身份去查清楚沐宗佩隐瞒的事情。”
御天乾眼眸里有怒气渐渐的弥漫,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王妃是用条件换回来的?他突然冷笑了起来,“那你在殿上说从此以后本王只能娶你一人为妃呢?”
当时殿上那么多人,这个女人站在那里,一字一句,那样清晰,现在告诉他只是配合他?
“当然不是。”清歌断然的否定。
御天乾的长长的凤眼里浮上一点满意,这女人也不是完全无视他的。
清歌顿了一下,接着道:“只要你的王妃还是沐清歌,就必须没有其他女人,这是我最基本的条件。”就算只是合作,她也没有兴趣去照料男人身边的女人。
“还有没?”刚才涌上的一点喜悦立即被冲的七零八落,御天乾慢慢的走过来站在清歌的身边,面色沉如寒冰,袖中的五指紧紧的握住。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需要知道你和我合作的条件。”清歌问道,她总要知道他娶她的目的是什么,这样才能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的关系可以解除。
“女人!”御天乾眉头不可遏制的皱起,眼眸中暗蓝色的幽光在闪烁,长臂一伸将清歌的腰一把揽住,把她圈在自己的怀中,“我娶你,需要什么目的,我御天乾要达到什么目的,需要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才能达到吗?”
她要知道目的,就是要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他的身边,他们还没有大婚,她就已经开始计划分开,他心中怎么不怒!
清歌被他抱在怀中,清凉的眸子看着男子带着暗怒的瞳眸,手中暗扣的匕首抵在他的心口,目光森冷,道:“如果没有目的,你为何要用金面的身份接近我?”
“我要你没有任何顾虑的成为我的女人!”御天乾的心口被匕首抵住,却是半点不在意,隐含着暗怒的眼眸沉稳的看着清歌,低沉磁性的嗓音缓缓的说道。
清歌的眸子中略怔,沐清歌最之前的身份是御奕辰的未婚妻,也就是御天乾的侄子的妻子,若是他直接出现,这大雍上下必然对沐清歌有许多难听的言论。所以,那天在她拿着圣旨出来之后,他就做出那个手势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
她看着眉眼里含着怒气的御天乾,这个男人,霸气凌厉,却没想到这种小细节也帮她想到了。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人,我御天乾的女人,你不要再想还能做其他人的王妃。”御天乾一双凤目的眼角斜挑向上,狠狠的瞪着清歌,霸道的宣告。
清歌将手中力道加重,匕首用力往前递了一点,刺破他胸口的衣物,“我不喜欢被威胁。”
“沐清歌,我御天乾从不威胁自己的女人,你在我面前也毋须逞强,病了累了就在我怀中休息,不用死撑,知道吗?”御天乾墨蓝色的眸子如大海幽深,手臂猛的收紧,将清歌紧紧的搂在怀中,眼眸中都是笃定,话语中含着无限柔情,“记住我在盛宴上说的话,无论是谁欺负你,你都可以毫不手软的还回去。”
一字一句,在偌大的内室中回荡,不大的声音直直的撞击着清歌的心,面前男人每一次的出现,都恰好是她最需要人出现的时候,他的话虽然霸道,行动上更不含糊,他冷酷寒冽,与她说话的时候,却带着宠溺和疼惜,这都是她可以感受得到的。
上辈子,二十余年的生活就在刀光剑影,在不断的竞争厮杀中渡过,她不会去相信杀手营中的任何一人,虽然他们是一个组织,同时也是最大的对手,而佣兵生活中,她是最为出色的佣兵之王,没有人敢像御天乾这样说。
既然上辈子没试过,这一世有个看起来很不错,她也不讨厌的男人,她何不试试!
唰的将手中匕首收回,清歌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嘴角拉开一抹笑容,“好,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现在,就试着喜欢你看看。”
御天乾眉眼一动,没有喜欢过人?那就是对奕辰完全没有过意思,虽然早就猜到,此时从她口中听到,哪能不开心,“不能试,必须喜欢。”
连喜欢都要管着,真够霸道的男人。
清歌睨了他一眼,从腰间将那块红色的玉佩掏出来放在桌子上,眉眼一挑,“既然要做我男人,那就说要说清楚,你变大变小的是怎么回事?”
盛宴上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未婚的皇子手上都有拿着一块玉佩,御奕辰手中一直紧扣着天蓝色的玉佩,和小男孩给她的那块除了色泽不同,其他的都一样。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怎么会想不通,当初戴着金面的御天乾那样紧张她卖了玉佩,这块玉佩就是那小男孩送的,那生的几乎一样的眉目,当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她岂会不知道!
御天乾听言顿时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把坐在床边,圈着她放在腿上,手指在她鼻尖一点,“你反应倒是挺快的,那是练一种武功心法的必经阶段,会在最后一段的时候身量外形发生变化。”
“有这样的武功心法?”清歌皱了下鼻尖,有些惊愕的问道,她前生所见所学绝对称得上是博学了,此时也还是有些惊异的。
御天乾嘴角翘起,心情甚为愉悦的拿起桌上的一块红枣糕,伸手递在清歌的面前。
清歌看着他指尖捏着的红枣糕,伸出手去接,御天乾又将手收回,眉眼一扬,示意清歌张嘴。
清歌一口咬了一半的枣糕,眉眼里傲气之极,人都坐在身上了,吃块东西又如何。
御天乾笑着将剩下的半块塞到自己口中,边吃边说道:“就是那天在你院子中使用的心法。”他眉眼中都是笑意,满是回味口中的枣糕,这么吃味道的确不错。
清歌记起那晚他用的武功,的确霸道之极,将两名杀手生生从半空中扯下,压制得手脚都不能动。
御天乾的武功深不可测,不知道目前展现的是他多少实力。
“怎么,你想学吗?”御天乾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似全然不知他拿得是清歌喝过的杯子。
清歌沉浸在刚才他所说的话中,说道:“我没有内力。”她的身手绝对的不弱,但是如果有进步的空间她绝对不会拒绝,可惜的是沐清歌这具身体完全没有半点内力,学那门功夫必然是要内力做基础。
听到这个,御天乾的面色也慎重严肃了起来,“明日我让汶无颜来给你把脉,上次你给的药丸他应该也能给出结果了。”清歌那不时发作的心绞痛必须要解决。
他将清歌放在床上,目光沉凝,拢上一层阴云,道:“你让我看看背后的伤。”除了不时发作的心绞痛,还有那日看见她在浴盆沐浴的时候,背上身上青黑淤血痕迹遍布的画面一直盘绕在他的心头。
清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将外面的纱衣除下,趴在床上将背部展示在他的眼前。
瘦小纤细的身体肌肤如雪一般白皙,光滑细嫩的显示出是少女柔美的身段,如同绸缎一般泛着光泽,珍珠般的色彩让人眼眸凝沉。
“看到了吗?”清歌缓缓的坐了起来,将纱衣拉上来,话还未落音,御天乾板住她的肩膀又将她转了过去。
“你,用了什么药?”御天乾的声音有着淡淡的惊讶,那本该是一片沉积的青黑色淤血和伤疤的背部,此时光洁如玉,不见半点伤痕,他那天绝对没有看错。
清歌见他神色有异,转头看着肩膀处,眉头微皱的问道:“没有用过药,有什么异常?”
“你背上的伤痕全部没有了,一点痕迹也看不见。”冷酷的面容上带着凝重,御天乾心中都是疑虑,若是用了什么去腐生肌,去淤回春的药膏,没有留下痕迹也算是正常的情况了,有些药膏的效果是比较神奇。
可是清歌说没有用药,他知道她不会撒谎,也不是会在意这些伤痕的人,那么,这种天生的恢复能力实在是很惊人。
清歌这时才想起,原主沐清歌从小在沐府中长大,受尽沐紫如秦艳莲母女的虐待,按理来说应该全身都是疤痕印记,当时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因为刚被虐待的凄惨而死,所有身上遍布着伤痕,看不出什么异常。
这一个月的时间过后,之前被虐待青黑的淤血痕迹褪下,还有她在锻炼恢复身手时留下的细小伤痕,全部都消失不见。
众所周知,人的肌肤是有自我修复能力的,肌肤受伤后,有疤痕的地方会随着时间的增长慢慢的淡去,浅的几个月,深一点的一到三年,更深的疤痕会跟随人一辈子,而沐清歌的身上是一点疤痕也没有,按照她所受的伤来说,她的自我修复能力的确强的让人匪夷所思。
清歌收回目光,将衣服拉上,“也许是自我修复能力强。”她很确定没有人送药给沐清歌用,那么只能这样解释了。
若不是这样,只怕现在沐清歌的身体是千疮百孔,有可能脸上都有疤痕了,沐紫如她们下手可是不太挑地方的。
自我修复能力强?有强成这样的嘛?看来明日还是要无颜仔细看看。
御天乾阴沉的脸靠在床头,看着清歌纤细的身躯,十六岁的身子还是如纸一般单薄,他舒展了双臂,伸手之间便将清歌卷入自己的臂弯中,“多疼惜自己一点。”
没有人天生就是无情冷漠的,也没有人能对于自己身上的伤轻描淡写,如同吃饭一般不放在心上,她不说,他就不问,他只要知道,这个女人从此以后是他要保护的,也就够了。
清歌也不挣扎,顺势枕在他的手臂上,熟悉的龙涎香混合着男子的气息在呼吸间进出,一种陌生又带着点熟悉的东西萦绕在心头,御天乾的手掌搭在她的腰间,却是源源不断的在给她输送着内力。
离上次他输送内力已经有五天了,虽然没有再发作,可是御天乾却没有忘记。
她缓缓的闭上眼眸,再优秀再强势的女人,始终希望有个人能站在身边,可以在需要的时候为她遮风挡雨,可以在想要休息的时候有个温暖的港湾。
也许,这个男人,真的值得她依靠。
“御天乾,我做你的王妃,你千万不要背叛我,否则,后果你承受不起。”清歌轻轻的说道,每一个字都极轻极柔,柔和中带着利刃,御天乾却缓缓的笑了,他用未送内力的另一只手掌将清歌的小手包在掌心,笃定道:“许你一生,绝不变心。”
他御天乾要么就不认定,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这个女人他认定了,绝不放手。
清歌从未想过会有一天有个人陪伴她一起走完一生,如今却机缘巧合的有了一个,既然有了,那便试试,前方的路绝对不会平坦,但是她也不怕崎岖,因为崎岖的人生才更让人清楚明白身边的人是不是合适的那位!
熏香的气息在空中蔓延,内室中的气氛旖旎温暖,月明星稀的黑夜已经来临,墙上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照在屋内两人身上,朦胧美好。
忽而清歌似想起什么,睁开墨玉般得双眸,凝眉道:“那日在林中埋伏你的黑衣人是谁?”既然是御天乾现在是她的男人,那么这件本来无关的事情,现在就和她有了关系。
说到这件事,御天乾的目光凝凝,冷声道:“一个月前,我正好接到父皇的口谕,从玉门关赶回,回天越的路上连遇数波埋伏,你看见我的时候,恰好是最后一波,也是人数最多的一波,长风当时带着其他人被另外一群围住,那时我刚好是练功的关键时候。”
所以那个时候他的身量才会变得如同六岁的男童一般,也因此刚好遇见了清歌,若不是变得如此小的模样,清歌不会想起自己幼时的事情,不会出手插入,那么也没有后面这些事情了。
冥冥之中,有些事情似乎早已注定,有些人也注定要相逢。
遇见数波埋伏,那岂不是对御天乾回来的时间掌握的很清楚?能将这些掌握的如此清楚的,不是大雍朝中的人,就是朝中有敌国的人安插。
清歌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看来这大雍有人想要你的命!”
“想要我命得人太多了,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本事拿的走。”笃定的话,狂傲不可一世,御天乾轻轻的笑道,他的王妃果然是没看错,脑子转的绝对不会比他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