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轻曳。
两人面对面坐在桌前,桌上摆着晚膳。
荣溪吃饭很缓慢,秀气斯文,一看就是在教养良好的家庭里长大。
秦伏也不自觉放慢了速度。
气氛静谧。
他不说话,秦伏就也不说话。
吃过饭,秦伏煮了茶,给荣溪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一杯。
氤氲着热气,茶香浓郁。
秦伏目光望向窗外。
窗子外有柔软的灰影,簌簌落下。
“下雪了。”
荣溪转头看去,伸手将窗推开。
满天的大雪飘了下来,那些纯净的白色,格外安静而柔软,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发不出半点声响,只有漫天的雪,四处飞扬。
荣溪看呆了去,轻轻伸出手。
雪花落在他温热的手心,冰冰凉凉的,迅速融化成稀薄的水。
“凉。”
秦伏连忙将他的手拉过来。
荣溪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她。
漫天大雪纷飞,羽毛般的雪簇充斥着天地间每一个罅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荣溪看到了她眼里,似乎有着无限的温柔。
…
到底还没成婚。
秦伏不适合在这里待太久。
简单坐了一会儿,便提出离开了。
荣溪站起身,“我送你。”
“外面下着雪,太冷了。”
荣溪拿起旁边的斗篷,盈盈一笑,唇畔那一丝笑意很微弱,却仿佛酷寒雪地中开出一抹娇艳的花,让人想要珍惜。
“我想去外面看看。”
秦伏顿了顿,伸手拿过他手中的斗篷,披到他肩膀上,为他系好细带,又为他戴上帽子。
两人从客栈出来。
几乎眨眼的功夫,秦伏肩膀和头发上就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街道上空无一人,地面铺了一层白色,那些仁慈的雪白,令世间其他颜色纷纷遁形。
秦伏拉起他的手,他雪白的指尖,有些细小的红点。
那都是针扎过的痕迹。
秦伏眉头微蹙,知道他想亲自绣盖头,也没有说什么你不用做这种事儿之类的空话。
“小心些。”
她温暖的指腹,在他手指上轻轻摩挲,力道轻柔到显得小心翼翼,似乎充满了怜惜。
荣溪触电一般抽回手,帽沿上那一圈雪白厚重的绒毛簇拥着那张白皙精致的脸,将他衬托得更软糯可爱。
他低下头,耳根有些发热,纤长的睫毛轻轻颤颤,“你快上去,雪下大了。”
秦伏抬头看了一眼漫天飘落的雪,“下大了才好,下了这一场雪,之后几日就不会下了,等我们成亲那日,雪刚好化完。”
成亲……
少年微微咬着艳红的下唇。
这场梦幻的雪,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指尖细微的疼痛又让他落了地。
或许是如今氛围太好,竟然让他有种,真的在婚礼前夜会心上人的感觉。
这场婚礼,似乎不仅是无奈之举。
心脏砰砰乱跳,凌乱得不可思议。
少年纤长如羽毛般的睫毛下,静寂平静的眼眸,也泛起丝丝涟漪。
他有些无措地抬头看她一眼。
她真好看啊,温润君子,褪去粗布麻衣,穿着干净华贵的宽袍,更显得清绝无双。
这场缘分来得莫名其妙。
若不是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
自己如今的身份,恐怕连她的衣角都沾不到。
荣溪凌乱地垂下头,“你……慢走,我回去了。”
秦伏目视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
次日清晨。
荣溪早起刚用完膳。
外面传来沉稳的敲门声。
他过去将门拉开。
外面并不是侍卫,而是一个眼眶哭得红红的清秀少年。
他扑过来抱着他,带着哭腔喊道:“少爷!我终于又见到您了,我还以为这辈子我们都再也无缘相聚……”
荣溪睫毛微动,“……竹青?”
竹青哭成了泪人儿,“是我少爷。”
荣溪呆愣了许久,才缓缓将他抱住。
父母拿了彩礼离开云城之后,以往荣家的所有仆人都不知去哪儿了,听说有的被发卖了,有的被债主带走了,也有的逃了。
他也以为,再也见不到竹青。
竹青情绪缓和了些。
荣溪带着他进了房间,给他倒杯茶。
“你怎么会来?”
“秦小姐让我来的,这是秦小姐让我带给少爷的药,少爷,你受伤了?”
竹清递过来一个东西,神情有些紧张。
荣溪看着那碧玉的罐子,微微愣了一下,伸手拿过。
那罐子只有硬币大小,打开里面是些透明的凝胶,散发着一股沁人的香气。
这药也是千金难求的,治愈力惊人。
用在那针扎的伤上,倒是大材小用了。
荣溪想笑,却笑不出来,心中反而沉甸甸的。
她竟对他……用心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