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箫涓很乖的,从小到大读书都是第一名,性格懂事又孝顺,从来不和人吵架。而且再过一个学期,她就要高考了,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这种事情?警官,你知道吗?她前几天还跟我说,妈妈,我觉得我一定能够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
情绪崩溃的中年妇女说到这里,捂住脸,泣不成声。
离歌在cbi总部听完由黄杉主持的简要会议后,和几位探员一起,来到了第二位报案人的工作单位。
第二位被罪犯杀害并且烹尸的受害人,是一位名为箫涓的高中生。
从箫涓父母对她的描述中,离歌了解到,受害人箫涓一直听话懂事,性格腼腆,学习成绩很好,热爱生活,不像是有自杀倾向的人——虽然离歌,看见她头颅的标签,确实是【自愿被吃的尸体】。
箫涓在首都一所闻名全国的重点高中内读高三,父母都是小学老师,她被杀害后,头颅所在的纸箱,也是伪装成快递,被罪犯送到箫涓父母工作的学校传达室内的。
现在时间是早上十点,由于头颅出现地点特殊,为免引起恐慌,也担心罪犯会侵入学校伤害学生,箫涓父母任教的这所小学,已经提前放学。
现在,这所小学里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些住在学校教师宿舍的老师们,大部分教师和学生已经离开这里。
箫涓的父母,就是住在教师宿舍的老师。
盛放箫涓头颅的纸箱,已经被cbi的法医带走进行尸检,离歌在学校传达所内看了当时的监控录像。
她看到早上九点左右,一个身穿黑色羽绒衣,头戴黑色鸭舌帽,脖子处还戴了一条灰色围巾,将自己的脸包裹住的男人,将这个伪装成快递的黄色纸盒,放到了小学传达室内。
送完纸箱后,他开一辆白色面包车离开,面包车的车牌,被他用一张白纸挡住。
这个男人,头上正顶着【罪犯】字样。
九点二十分,上完课的箫涓母亲接到传达室看门保安的电话,来到传达室取快递,并且向保安借了剪刀,当场将快递打开。
九点二十五分,见到了头颅的箫涓母亲和保安惊吓不已,传达室内乱成一团。
有人报了警,当地辖区警察到达学校,看到现场情况后,立即将案件上报到了cbi。
九点五十分,离歌和几位探员一起到达学校。
离歌和其他几位探员的任务是从受害人亲属这儿获取有关案件的重要信息,法医们带着纸箱离开后,离歌安抚着受害人父母,和他们一起走到教师公寓。
在路上,她打开手机,稍看了一下实时新闻。
因为罪犯上传的杀人视频口味过重,过分暴力,容易引起市民恐慌,视频发布不到一个小时,便已被屏蔽和禁止传播。
只是仍有猎奇的人,仍旧不顾禁令,在私下偷偷传播视频。
离歌看到,两个受害人受害的两段视频,上传时间,都是早上七点四十五分。
而第一起案件,受害人父母收到纸箱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半。
第一起案件受害人父母工作单位的监控录像显示,罪犯将纸箱放置至他们工作单位传达室的时间,是早上七点二十五分。
从第一起案件纸箱放置处到第二起案件纸箱放置处,车程只有十分钟。
这说明,罪犯是在放置了第一个纸箱后,赶到第二处纸箱放置处的十分钟内,将这两段惨不忍睹的视频,上传到了网络上。
还很有可能,是一边开车一边上传的。
离歌可以想见,他上传视频时的嘴脸,该有多恶心,他又有多么期盼,这起案件,将带来的重大影响。
他的心理素质很好,目的也很明显——就是想利用网络扩大案件影响,引起全民恐慌,而且不乏存在恶心受害人父母的黑暗心理。
杀人视频中,他对自己的脸没有任何遮挡,显然丝毫不担心,警察们会将他的脸制成通缉令,四处搜寻他。
或许他这样做,根本就是为了引起cbi和最高警署最关切的关心和注意。
这样明目张胆地希望自己遗臭万年的罪犯,离歌真是第一次见。
箫涓父母家庭条件并不好,离歌在他们只有八十多个平方,且因为处在一楼,而光线不大好的公寓内,问了他们一些问题。
她很想尽可能快地从他们身上,获取到自己需要的信息,好帮助另一队正在四处搜捕罪犯的探员们,快速锁定罪犯所在区域。
只可惜,因为箫涓父母情绪激动,离歌不得不和几位探员一起,好几次中断询问过程。
箫涓的母亲又一次哭得不能自已,离歌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站起来,问:“请问我们能到处看看吗?”
箫涓的父亲点了点头。
离歌和探员们一起,戴上了他们带来的手套,套上脚套,直接走进了箫涓的房间。
箫涓的房间很小,也很破旧,但五脏俱全。
她的书柜上放置着各种书籍和她在各方面获得的奖状和奖杯,离歌打开书柜橱窗,没有发现什么能对破案起到关键作用的物品。
她走到了她的书桌前,见她的书桌上,右上角是一大叠高考资料。
离歌拿起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翻开看,见里头到处是箫涓认真做下的,密密麻麻的笔记。
放下手里的书本,离歌再扫了一眼书桌,见除了高考资料,她的书桌上,就是一大叠已经被翻过无数遍的试卷。
书桌左上角,白炽灯的台灯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没有更换。
这台灯经常被使用,上头没有一点灰尘。
离歌按了一下台灯开关,台灯的白炽灯一闪一闪,最后竟只亮了一个灯管。
使用年头已经很长,而且已经坏了,箫涓正在读高三,夜里挑灯夜读需要台灯,他们也不考虑换一个新的台灯吗?
这户人家,平时生活应该挺节俭。
箫涓父母同为小学老师,工资确实不高,但也不至于,生活上,节俭成这副模样吧?
离歌皱眉,看了书桌,转身看向箫涓的床。
床是单人床,木制的,上面铺着蓝色被褥。
离歌小心掀开被子,见被子底下的被单,一丝褶皱也没有。
她又拿起枕头,枕头下有一些头发丝,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两个极其相像的女孩子抱在一起大笑,背景则是海滩。
这两个女孩子,一个年纪看起来大一些,一个年纪看起来则小一些。
系统君给她们的标签,一个是【漂亮无脑】,另一个,则是【自愿被吃的尸体】。
那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小的,正是箫涓。
离歌看着她漂亮秀气的眉眼,再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被罪犯以那样惨烈的手段害死,惨死时的情况,还被制成视频,到处传播。
她心头对罪犯的厌恶,就又增加了不少。
纸箱内,箫涓的头颅被煮得不成样子,看不出样貌,可是照片上,曾经生命鲜活的箫涓,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
至于那个年纪大些的女孩子......
离歌越看她,越觉得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她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她。
拿着这张相片,离歌摘下脚套去问箫涓的父母。
箫父坐在沙发上,身体几乎蜷成一个干瘦的蚕蛹,他回答,“她是我们大女儿,名字叫箫美。”【真】
他皱着眉头问:“警官,难道涓涓的死,还跟我们家美美有关吗?”
离歌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看到照片,随口问问。”
这箫父这才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离歌提起照片问,“这张照片,我可以带走吗?”
“您带走吧,只要能帮助您破案,您带上什么都可以。”
离歌和他道了谢,将这张合照装进了证物袋。
其他查看了房屋情况的探员,提醒离歌应该去往下一目的地,离歌点点头,却是牢牢盯着坐在破旧沙发上的受害人父母。
他们头顶的黑字,都是【爱岗敬业】。
她觉得他们太可怜了。
临走时,离歌犹豫着要不要安慰箫涓父母一句“节哀顺变”,但到最后,都没有说出口。
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女儿,他们悲伤到任何程度,都是正常的事情。
努力破案,尽快抓到罪犯,不让箫涓枉死,才是她作为一个警察,最应该做的事情。
***
离开受害人箫涓父母的公寓,离歌和几位探员一起,转道去了箫涓就读的高中。
在那里,他们见到了和箫涓父母一样,不停抹眼泪的箫涓班主任。
这位名为复圆的班主任,坐在木椅子上,眼神活泛,身上的肥肉,似乎要溢出她身上穿的大衣。
她说自己已经在这里,等警方等了很长时间了。
“我教了这么多年书,箫涓是我教过的,最懂事最会学习的好孩子。她这么乖的女孩子,怎么会遇到这种事?那个视频我看了,真是太惨了。”【真】
这位复老师坐在椅子上,红着眼睛,不断擦眼泪。
但当探员们问到她有关箫涓的关键问题时,她却从桌子上抽出一张餐巾纸,捂住眼睛,稀里哗啦地哭开了。
她哑着嗓子,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离歌盯着她头顶的标签:【圆滑处世】,皱了眉头。
这个复老师拒绝回答关键问题的方法有些老套,即使是看不见她标签的其他探员,也发现了问题。
有一位探员敲了敲复圆面前的办公桌,“复老师,既然在这里,你不大容易控制情绪,不如我们去cbi总部好好聊聊?”
“这...这不好吧?”复圆抬头,红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向坐在她面前的这一位探员,“我一会儿还要上课的。”
另一位探员问:“你的学生被人以异常残忍的手段害死了,你还有心思上课?”
许是这位探员说的话触到了她的逆鳞,复圆开始反驳:“警官,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我身为老师,自然是以教书为第一要务的。箫涓出了这样的事,我当然也伤心,但我不能因为箫涓一个人,就放弃班里更多学生的学业啊!他们已经高三了,再过一个学期,就要参加高考,我怎么可以在这个最重要的时刻缺席?”
您可真能说......
离歌看着坐在椅子上,看着滔滔不绝说话的复老师,手指着她对面办公桌玻璃下的一张教师课程表问:“复老师是教语文的吗?”
复圆点头,“是啊,怎么了?”
离歌看着她,手指,则指着课程表,“我看到课程表上面写着,复老师你今天的课,都是在下午两点钟以后的。而我们cbi询问问题,所耽误你的时间,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即使去cbi总部,也不过再增加几十分钟时间。”
她抬头看办公室墙上的大钟,“现在是中午十一点,我想,如果复老师你愿意好好配合我们调查,或许我们的调查完毕后,你还可以在我们cbi总部享用一餐,平常人一般享用不到的营养午餐。哦,还有时间小憩一会儿,再继续你下午的工作。”
离歌说完后,在场的探员都是会心一笑,复圆则一脸窘迫,好似心思全被离歌猜中了,她说话底气都不足了,“我...我还是班主任,班里纪律...总要管的......”
一个靠门的探员开了办公室门,往外看了一眼,“复老师,高三(1)班是你的班级吗?我刚才看了一眼,现在正是下课时间,但他们非常自律,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看你这个班主任,应该不用操心他们的纪律问题吧?”
复圆:......
***
“所以你任凭一个陌生女人,在晚自修后,带走了箫涓?”离歌看着复圆,觉得她简直不可思议。
“不,不是陌生女人。”
交代了昨晚九点以后,正是自己,将本该好好待在寝室休息的箫涓,从寝室带到校外的,复圆还想为自己的愚蠢找理由。
“她不是什么陌生女人,她是箫涓的姐姐。”复圆僵硬着脸,说话声音开始抖动,“我看她是箫涓的姐姐,才让她带走她的。而且箫涓自己也没说什么啊,如果那个人真的不是她姐姐,她怎么会跟着她离开?”
离歌盯着她的圆脸,因为生气,声音有些大了,“你看了那个女人的身份证吗?你怎么确认,那个女人,就是她的姐姐?!”
复圆抬头,小眼睛挤在一起,“没......没有.......”
离歌拿出那个装有箫涓和她姐姐合影照片的证物袋,指着那个头顶【漂亮无脑】标签的女人问她,“你昨天晚上看到的女人,是这个女的吗?!”
复圆快哭了,“不,不是这个人。”
离歌身边的探员拍了拍她的肩,“离歌,冷静点,别吓坏她了,她是重要证人。”
离歌瞪着复圆,“她算什么重要证人?!”
她拿着证物袋,指着箫美,“你好好看看!这个人才是箫涓姐姐!”
在这样的情况下,复圆仍想反驳,“这...这也不是全部都是我的错啊,箫涓都已经是成年人了,连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她姐姐都分不出来吗?而且她跟着那个女人离开的时候,也没说什么......”
离歌瞪着复圆:“她现在已经死了,即使想说点什么,也说不了了!”
复圆看着离歌,脸上瞬间出现了两行泪。
离歌喝了一口身边探员递给她的水,拎过身边一把椅子坐下,“抱歉,我刚才情绪有些激动了。你们请继续问吧。”
坐着不再说话,几乎将杯子里的水都喝完时,离歌听见,另一边正顺从地回答探员问题的复圆,身上传来了细小的,证物说话的声音。
【长卷发,高个子,很漂亮,很有钱;也许你没有见过她,但你一定从别人嘴里听到过她。】
离歌仔细听着,确认这声音,确实是从复圆身上传来的。
而且是她的脖子上。
她站起来,向复圆那边走了一步,复圆见到她的动作,连忙往后一缩,并且问坐在她对面的探员,“你们cbi的警官,全都像这位警官一样爱凶人吗?”
坐在她对面的探员回答,“我刚入行的时候也经常像她这样,不过现在看多了你这样的人,已经把暴脾气改了。”
离歌无视他们的对话,快步走到复圆面前,“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东西?”
复圆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离歌语气加重地再问了她一遍以后,她颤巍巍地伸手,从脖子里拽出了一条孔雀石与钻石相互辉映的卡地亚项链。
项链被拽出来后,离歌听到它说:【恭喜你见到我,我想,你离见到她的时间,应该也不久了。】
听到证物说的这句话后,离歌觉得自己的呼吸声都重了许多,“这条项链你哪里来的?”
“我...我自己买的。”【假】
离歌看着复圆,“请你说实话!而且,请你务必记住,你今天所说的一切谎话,都会为你日后的凄惨日子埋下伏笔!”
复圆看着离歌,“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
离歌看着她,手里拽着她脖子里的项链,“我再重复一次,请你说实话!这条项链,你到底是用什么途径得到的?!”
尴尬的沉默之后,复圆终于说出了实情,“是在等箫涓从寝室出来的时候,那个女人送给我的。”
她重重出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离歌冷笑,“所以为了一条项链,你就让自己的学生,跟着一个陌生女人离开了学校?而且,也没有想到,要通知学生父母一声?”
那个坐在复圆对面的探员说:“复女士,看来你现在,是不得不跟我们去总部走一趟了。”
***
中午十二点,cbi几乎所有被派到外出任务的探员,都回到了总部。
离歌代表她所在的小队,站起来,报告了他们的任务完成情况。
另一队负责第一起案件受害人,俞玉情况调查的探员,则站起来说:“我们根据调查访问得知,受害人俞玉,与罪犯,是一对向外公开的同性恋人。据受害人父母回忆,案发前,罪犯与受害人感情很好,他们也很尊重儿子的感情生活,完全没想到现在会出这种事情。”
“罪犯无业,常年寄居在受害人家中;受害人则是一名优秀的外科大夫。半个月前,受害人从自己所在医院辞职,并且卖掉了十年前所买的房子,和罪犯一起带着全部积蓄,销声匿迹。直到今天案件发生,两人才重新浮出水面。”
看起来......
倒确实是受害人和恋人精心准备了自己的死亡似的。
轮到黄杉他们负责罪犯追踪情况的一组做报告了,离歌见黄杉脸色不大好,“和阿诚的推论一致,罪犯完成一系列事情后,已经离境。我们找到他的难度,增加了许多。”
离歌问:“黄姐,他去了哪里?”
黄杉看向她:“罪犯是通过偷渡离开本国的,我们查不到他的离境记录。不过不用太担心,阿诚已经带着一队人追上去了。”
离歌将办公室内的人扫了一眼,果然不见贺厉诚。
黄杉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阿诚那一队人,应该能在明天六点钟之前,将罪犯逮捕归案。”
黄杉的语气太轻巧,离歌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她看朱心也没出现在这里,于是问:“黄姐,朱医生还没赶来吗?”
“朱医生临时有事,恐怕来不了了。”
坏了,朱心居然选择不出现,这回这个案件看来铁定没那么顺利了。
离歌捏了捏自己的手,办公室外,黑着眼圈的杨大胆,咋咋呼呼地推开了办公室大门。
“哎哟我的妈啊!经过一夜奋战!我总算把那个铁嘴巴的女人撬开了!”
他走进办公室,见到里面这么多人聚集,猛地一愣,“怎么了?你们这么多人等着听我的报告啊?我什么时候变这么受欢迎了?”
黄杉说:“是出了新案件,大家才在一起工作。你的报告呢?”
杨大胆交上一份白纸黑字的报告,黄杉翻了几页,“我不知道?这就是你报告的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