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计观察了一阵,打算带着四百人先行离开,在离开之前,他派了斥候去探听蔚家军援军的动向,这是他作为一军将领,在护住自己小命的同时,能为麾下兄弟做到的最大限度。
尹卓这边,六万多人的队伍已经到了塘坝城外,按照计划,他是不打算进入塘坝县的,但见到塘坝县城头稀稀落落的兵卒和摇曳的灯火,他又有些犹豫了。
而蔚蓝,此时刚与姜衍一同出了县衙。二人在塘坝县衙逗留的时间不长,与丁向所说的也不多,但却能明显感受到丁向的诚意。
丁向毕恭毕敬将人送到大门口,直到几人在拐角处消失,这才心潮澎湃的转身回去。
马蹄声哒哒,街道上黑灯瞎火,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蔚蓝察觉到背后的视线收回,打了个哈欠,拢紧身上的披风道:“尹卓派来打探消息的人应该快要到了,咱们是先去城头,还是直接回去歇着?”
“先回去歇着吧。”姜衍眉目柔和,“尹卓会到塘坝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先回去好好歇着,我让粟米去看就行。”他家小团子已经困了,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熬夜?
“不行。”蔚蓝摇了摇头,瞬间便清醒过来,“我让郧阳去看,你身边得留个人。”想杀姜衍的人比想杀她的只多不少,让粟米去,岂不摆明了给人钻空子?
“再说西北商行与西北镖局的人对郧阳更加熟悉。”她板着小脸坐在马上,语气里全是不容置疑。
姜衍闻言轻笑了声,目光专注的看着蔚蓝,黑暗中,他眸光微闪,似乎凝聚了万千星光,柔声道:“阿蓝这是在关心我?”
蔚蓝一怔,继而翻了个白眼“我能说不是么?”这人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施展自己的魅力,笑成这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长得好看还是怎么的,“走吧!”
尽管并没得到蔚蓝的肯定答复,姜衍面上却是笑意更浓,蔚蓝的性子他清楚,若非已经将他当作亲近之人,是绝对不会下意识出言反驳的。有时候,嘴上怎么说不重要,重要的是行动。
姜衍还不清楚,有一种人是口嫌体正直的,他也不清楚,他方才的行为,已经被蔚蓝视作犯规,当成是恃美行凶了。不过,蔚蓝并不否认自己吃这一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美好的事物,除非这人的审美出了问题。
几人策马不疾不徐的往西北商行落脚点而去,一路上时不时低语几句,气氛倒是格外的和谐。倒是丁向这边,激动过后心思有些复杂。
丁夫人邹氏知道丁向今日要见的人不同以往,尽管已经困得哈欠连天,却仍是没睡。
丁向进入内室的时候,她正倚在床头与贴身嬷嬷闲聊,语气中不乏担忧,看到丁向进来,她整个人都精神过来,立即屐着鞋起身道:“怎么样,老爷,会不会有危险?”
“荒唐,怎么会有危险?”丁向已经换了副面孔,快走两步坐到榻边,端起已经冷掉的茶水猛灌了口,看向邹氏道:“此一时彼一时,这话是我尚未与对方见面之前说的,夫人切记,以后这话是断不可再说了。”
邹氏闻言一愣,她先是吩咐那嬷嬷从新去沏壶热茶,等人走后,这才在丁向旁边坐下,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道:“这么说,老爷方才所见之人,是老爷的福星了?”
邹氏不笨,虽然长期生活在社会底层,让她的眼界与见识有限,却架不住丁向是个不在乎男尊女卑的,会时长与邹氏灌输些她不知晓的常识。
丁向点了点头,连连感慨道:“造化弄人啊,造化弄人。”他说完了,这才看向邹氏,眼中精光灼灼道:“夫人定然猜不到我今日见到谁了。”
“是谁,是上京城来的高官,还是镇国将军府的人?”邹氏踟蹰了下,她与丁向原本猜测的就是上京城的高官;因为兰富强的事情,丁向预料自己很快高升,只是没直接将话说死。
丁向摇了摇头,“若是见到上京城来的高官,我倒不至于这般。”他说着轻叹了一声,“这是比上京城高官更加显贵的人物,除了显贵,能力同样卓绝,我觉得我的机会已经来了,此番只要站稳了队,好日子还在后头。”
邹氏张了张嘴,她连麻城的郡守夫人,见面次数尚且寥寥无几,这比上京城的高官还要厉害的人物,又该是何等身份?
“老爷就别卖关子了,赶紧与我说说,我这几日提心吊胆的,如今可是好不容易有个头。”说话间,她嗔怪的看了丁向一眼,尽管心中隐约有了眉目,却没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以免说错,犯了丁向的忌讳。
丁向确实心情很好,也不介意在邹氏面前透露几分,他压低声音在邹氏耳边低语了几句,邹氏闻言瞬间睁大了眼,“老爷此话当真?”
丁向点头,“你我老夫老妻甘苦与共,难不成我还说话诓你?”
“这可真是……”邹氏有些激动,连眼眶都红了,顿了顿才低低道:“我就说老爷是个有能耐的,如今终于要熬出头了。这西海郡日后是睿王的封地,老爷跟着睿王做事,便是龙椅上那位,也轻易动不得老爷。”
“天高皇帝远,谁说不是这个理。”丁向笑着颔首,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也不在乎隔墙有耳了,睿王和镇国将军府的人已经进驻塘坝县,他们方才肯来见自己,就说明周围并无其他势力渗透,想到自己方才的谨慎,他又不免摇头失笑。
“这世道便是如此,没背景没靠山,便是你再能耐,也难混出个头来。所谓乱世出英雄,我虽不是英雄,却自认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如今睿王已经到了西海郡,他与镇国将军府俨然一家,趁着骠骑营入侵,睿王与镇国将军府既是礼贤下士,显然觉得我可堪大用,只要我将眼下的事情处理好了,以后还愁没机会出头?”
邹氏含泪点点头,“老爷这话很是,启泰还从没出过有封地的王爷,据说睿王以前的日子很不好过,他能走到如今这步,可见是个手段厉害的。皇上怎么打算的咱们不知,但只看睿王能摆脱上京城那摊子烂事到西海郡,就说明睿王有与那位抗衡的本钱,咱们跟着睿王,总归是没错的。”
邹氏这话说的直白,但丁向却没觉得哪里有错,他在塘坝县加起来已经超过十年的时间,可十几年的时间,他才做到县令,若非因为上任县令任期内出了岔子,西海郡又太过贫瘠,朝中无人愿意到塘坝县来,这个缺还轮不到他头上。
前些年他一直与山匪斗智斗勇,与乡绅周旋较劲,一面要隐忍,一面要平衡,好不容易才稳住这个位置,可连任下来,却还是没能升官,试问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再这么下去,估计他头发白了,也仍旧是个县令。
圣元帝执政时期就不说了,新帝继位之后,接二连三的搞事,这点别人不清楚,他却通过兰富强知道得一清二楚,以往他不明白兰富强为何会愿意透露这些机密消息给他,现在总算明白了,因为兰富强是拓跋珏的人啊!
拓跋珏想要渔翁得利,在中原大陆上分一杯羹,又怎么会愿意启泰真的好了?好吧,拓跋珏是什么心思,他暂时顾及不了,也不便发表意见,因为有野心有图谋的政治家大多如此。
就只说新帝吧,新帝登基之后,惠及百姓的政令一项没有,若硬说有,也只登基次年普天同庆减免税负一项,其它的可说半分没有。这就是造化弄人啊,丁向通过兰富强所知晓的,无非是新帝不断的针对镇国将军府和睿王,甚至是曹国公府与定国侯府等功勋世家。
他在西海郡早就呆的够了,西海郡到底有多穷,百里一山匪的匪窝到底是怎么来的,再没人比他更加清楚,可他们的新帝都在干嘛呢?人家忙着揽权忙着窝里斗,忙着打击政敌呢!
诚然,这是每个有野心的帝王都会干的事情!
丁向并不排斥这样的野心,可关键你得看情况、你得学会审时度势啊。先不说新帝针对朝中功臣对是不对,只这急切又不择手段的招数,连屁股底下的龙椅都没坐热,就迫不及待的出手,看了未免让人觉得心寒。
强者让人敬服,让人心甘情愿的追随,丁向也想发挥自己的才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可姜泽的所作所为,根本就让他看不到半点希望——他本就出身贫寒,并拘泥世俗,也不看重出身,接二两三的冲击之下,自然会生出别的心思。
这不,姜衍和蔚蓝把县城的机会送到他手上,他已经看出姜泽对西海郡的放弃,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他笑道:“夫人说的不错,西海郡已经被那位放弃了,有睿王和镇国将军府接手。”那他以后只需要坚定不移追随睿王与镇国将军府便是,等睿王真的接手西海郡,依照睿王的手段,又怎么会让那位插手西海郡政务?
本书由沧海文学网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