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具体会怎么样,周禹不曾明说,尹卓却是心知肚明。
他点头道:“先生所言有理,不过,据闻秦老太君与秦家三位千金是与睿王一同离京的,如今睿王已在塘坝现身,会不会秦家几人也在?”
“当是在的,莫非将军另有想法?”周禹策马上前,靠近了尹卓低声道:“将军,此次北伐,秦羡渊的作用至关重要,咱们能动姜衍,秦老太君与秦家三位姑娘却动不得。”
可他偏偏想动怎么办?尹卓微微皱了皱眉,“这倒难办了。”
周禹没能领会,不以为意道:“这有何难,将军只需下令将秦家几人排除在外即可。”
尹卓闻言哈哈大笑,又往身后的队伍看了一眼,这才道:“先生有所不知,我大夏儿郎个个骁勇善战,却是耽于战事大多数不曾娶妻,便是娶妻的,身在军营,与未曾婚娶也是无异,秦家千金都是娇滴滴的小美人,儿郎们见了难免会不动心啊!”
这话骗鬼还差不多,且不说尹卓派出去的人都是高手定力极强,轻易不会对女色动心,便是动心的,谁又敢太岁头上动土付诸行动?
“将军……”周禹张了张嘴,才刚出言反驳,却是瞥见尹卓的脸色顿时了悟,他认真看了眼尹卓的神色,试探道:“将军是认真的?”
尹卓眯了眯眼,眼中闪过精光,“有何不可?”
周禹闻言沉默了一瞬,“在下斗胆,还请将军明示!”看尹卓的样子,分明是将主意打到秦家三个姑娘身上,想直接把姜衍杀了。
“先生追随本将军多年,最是了解本将军的心思。”尹卓扭头看了他一眼,“以先生之才,又如何会不明白本将军言下之意?”
周禹自是明白,但他并不赞同,略微沉吟道:“将军有凌云之志,会有此想法理所当然,在下本心里也是赞同的,只眼下这时机,稍有不妥,于我军大为不利。”骠骑营孤军深入,后期需得靠秦羡渊策应,万一触怒对方,岂非得不偿失?
“先生所虑本将知晓。”尹卓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本将军已然出手,睿王是蔚池的乘龙快婿,本王前往麻城,他不躲着些,偏要好死不死的撞上来,与其徒留后患,倒不如斩草除根。”
姜衍就那么好杀?周禹心中暗叹,他拧眉道:“将军这话原也没错,睿王早就与镇国将军府绑在一条船上,既是绑在一条船上,那便早早晚晚都是将军的敌人。
而姜泽能答应姜衍离京,本就是存了让姜衍命丧西海郡的心思,如今恰逢其会,塘坝县城防空虚,往麻城与菊山县并无驻军,往坳谷与绩溪郡有秦羡渊把持,蔚家军援军尚未赶到,兰富强是拓跋珏的人定然作壁上观,若将军此时出手斩杀姜衍,倒不失为天赐良机。”
“不过,”他顿了顿道:“将军可曾想过秦羡渊的立场?”周禹很清楚尹卓与秦羡渊结盟的缘由,秦羡渊明面上的目的,是想利用秦家三姐妹的亲事与姜衍结亲当个外戚,但周禹看得更远。
“此人利欲熏心,仅凭一介商贾,就敢背地里搅风搅雨,甚至豢养私兵与将军合谋,可见其野心不小,而他之所以挑中姜衍,除了姜衍与秦家有亲,更重要的是,有了这层亲缘关系,姜衍容易摆布,等镇国将军府被连根拔起,姜衍便再无助力,到时候秦家的作用便凸显出来了。”
“人的欲望无穷无尽,秦羡渊愿意用亲女来谋取皇家姻缘,与其说是觊觎外戚之位,倒不如说他眼中看到的是皇权,想要通过姜衍一步登天。”
“先生是说本将军太老,与姜衍比起来没有优势?”尹卓半眯着眼斜睨了周禹一眼,“还是说,先生觉得本将军是废物点心,连秦羡渊一介商贾都掌控不了?”
“将军此言差矣。”周禹连连摆手,“将军睿智骁勇,正是华茂之年,在下的意思,秦羡渊野心不小,虽通过将军也能达成目的,但结亲与结盟不同,结盟可随时罢手,结亲却是要摆在台面上来的。
秦羡渊筹谋多年,姜衍一死,秦羡渊原本的计划固然落空,可启泰朝皇子众多,他并非就没有别的选择。若将军执意将秦家姑娘收了,先不说秦羡渊对将军给出的位分是否满意,只秦家与将军的关系要摆到明面上来,恐秦羡渊就不会答应。”
“秦家不过商贾,难道本将军侧夫人的名头还委屈他秦家女了?你说他还有别的选择,姜沐,姜澄、还是那几个刚断奶的?就算他有选择,商贾女的身份也不可能做正室,总归都是做侧室,做本将军的侧室与做其他人的侧室又有何差别?”
“本将军不仅出身宗室,也是大夏骠骑将军,难不成秦羡渊还敢嫌弃本将军?”更不用说,他的野心和蓝图不仅仅如此,“若是秦家能乖乖顺从,本将军日后定不会亏待了秦家一门。”
这完全是尹卓一厢情愿的想法,周禹心理暗暗吐槽。尹卓确实身份不低,也确实出身大夏皇室,更甚至手握三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姜衍的身份就低了?
人家是中宫嫡出,人家长得芝兰玉树貌若谪仙,人家年纪轻轻没有家室,最为关键的是,人家已然是一国亲王,想要问鼎皇位名正言顺!更别说姜衍还是四国皆知的智冠绝伦,这人是那么好杀的?若姜衍好杀,姜泽又何以会恨得咬牙切齿,以帝王之尊通敌叛国了!
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才貌,姜衍都稳压一头,尹卓又哪来的底气说这些话?换他是个姑娘,他也不会选择尹卓好吧?又有哪个姑娘不爱俊俏郎君,就是秦羡渊,也不会选个只比自己小十来岁,能跟自己称兄道弟的人当女婿吧?
何况侧室的娘家人不能算正儿八经的娘家人,侧室就是侧室,说的再好听,本质上还是个妾!得,这回连娘家人都算不上了!秦羡渊是脑子里有坑,才会将千娇百宠的女儿送给人他国将领做妾!
再说秦羡渊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姜衍,若他有半分心思花在尹卓身上,秦家老太君和秦家三位姑娘又怎么可能热脸去贴姜衍的冷屁股?
周禹清楚,尹卓说这番话,是建立在姜衍已死秦羡渊别无选择的基础上。可秦羡渊筹谋多年,原本可以有个才貌双全的女婿,筹划的好了还能问鼎高位,不想最终却折损在尹卓手里,换谁谁咽的下这口气?
真话往往不大好听,周禹想是这么想,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明着说出来。隐晦的提醒是他的职责,说得太多就是不知死活了。他皱着眉看了尹卓一眼,觉得尹卓大约是有些魔怔了。
骠骑营此番北伐的目的是为了铲除蔚家军,眼下蔚家军还没摆平,尹卓就生出这等心思,若是秦羡渊不配合,岂不适得其反,别到时候结亲没结成,反倒是结了仇,被秦羡渊掉过头来反咬一口。
尤其邬天霸和吴计并尹尚至今没有消息传来,周禹想着想着,后背上冷汗都冒出来了。尹卓见他不闷吭声,掉过头道:“怎么,先生莫不是觉得本将军异想天开?”
实话当然是不能说,周禹忙收敛了心神,正色摇头道:“非也,在下正想着,有什么方法,既能让将军得偿所愿,又能不触及秦羡渊的底线。”
尹卓闻言大笑出声,“先生就是先生,要结两姓之好,可不止明媒正娶这一种方法,何况纳妾并不算娶,生米煮成熟饭也是可以的,先生以为如何?”
周禹没料到尹卓是想霸王硬上弓,这不更加结仇了,他心下踟蹰,“将军,强扭的瓜不甜,此计虽是可行,事后却需得防备秦羡渊反水,您与秦羡渊之间能结成同盟殊为不易。”
尹卓冷笑了声,“先生为本将军着想,本将军自是知晓,可到时候秦家姑娘已是本将军的人,人在咱们手里,秦羡渊又能如何?非是本将军狂妄,秦羡渊既然将秦老太君与秦家三位姑娘当作筹码,就证明这筹码是有价可询的,谁出得起价,这筹码就理应归谁。”
“本将军比你更清楚这事的后果,秦羡渊身后掌握的势力不小,眼下既是可以一石多鸟,现成的机会,本将军为何不趁机抓住?不杀姜衍至多得秦羡渊一个人情,可杀了姜衍好处却是有四。”
周禹一怔,狐疑道:“还请将军解惑!”
尹卓视线扫过九曲河道上闪着银光的冰面,勾唇道:“其一,姜衍的封地在西海郡,是蔚池的乘龙快婿,杀了姜衍,便等于卸去蔚家军最有力的臂膀。
其二,姜泽一心让姜衍死,本将军替他杀了姜衍,他会欠下本将军一个天大的人情,而秦家是姜衍的增外祖家,在此之前,秦家一直站队姜衍,等姜衍死后,本将军顺势纳秦家女,姜泽深恨与姜衍有关之人,到时候只会顺水推舟。
其三,有姜泽施压,秦羡渊便是另有选择,也会变成别无选择,到时候秦家在中原与东南海的资源尽可为我所用。
其四,这也算为本将军日后入主中原,提前清除一个强劲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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