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二人气息已经紊乱,蔚蓝兴味盎然的挑了挑眉,明明动动嘴皮子就可以事半功倍的事情,她为什么非要动手呢?
四两拨千斤的避开桑吉的攻击,蔚蓝紧接着看向右边的达瓦,不遗余力的插刀道:“你家主子撺掇尹卓行事,想坐收渔翁之利,可之前却一直不曾出现,我原以为他已经做了缩头乌龟,又或是学聪明了,孰料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绣花枕头。
你二人就更蠢了,两年前差点被废了招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不想却是记吃不记打的货色,竟然还敢主动送上门来。别以为你们隐藏的好,私下里的那些龌龊勾当就没人知道,今儿既是来了,那就全都留下!”
言罢,也不去管横冲直撞的桑吉与浑身杀气的达瓦,径直冲旁边的蓝二抬了抬下巴。
蓝二知机,几个闪身退出战圈,直接从怀中摸出个信号弹,不过须臾,一道亮白淡紫的火花升至半空。
达瓦与桑吉怒气上涌,原就有些乱了方寸,见此不由心下一紧。
达瓦还好些,总归是尹尚身边的第一人,尚且能沉得住气,桑吉就差远了,当即暴喝道:“果真是黄口小儿,当自己还没断奶呢,打不过就找帮手,看老子不把你剁成肉泥!”
蔚蓝闻言摩挲着下巴翻了个白眼,却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达瓦已经冷冷出声,“闭嘴!”多余的话达瓦没说,若非时机不对,他真想剖开桑吉的脑袋看看是个什么构造。
蔚蓝的冷静出人意料,明显就不上当,且是个软硬不吃的。眼下对方已经召集帮手,桑吉竟然还在大放厥词,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真是气煞他了!当务之急,更重要的难道不是立即捉住蔚蓝再想办法撤退吗?
手上的疼痛半分不减,达瓦忍痛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周遭的几名黑衣人在看到头顶绽放的烟花时,瞬间面色大变,下一刻,已经极有默契的往达瓦身边靠拢。
桑吉被达瓦吼的一怔,脑子里清醒了些,不由暗忖蔚蓝狡诈,他心中不服,但大敌当前却不得不忍气禁声,可手中的弯刀却是没有半分迟疑,在蔚蓝避开之后,仍是直直朝着她闪避的方向横扫而去。
蔚蓝三五步退到了战圈之外,眼见桑吉不管不顾的冲了过来,只得再次迎敌。这时候听涛已经跟了上来,二人围攻一人,倒是并无多少压力。余下夜魅白令诸人,早在桑吉开口之时,就被激出了一身火气,察觉到蔚蓝的意图,出手不仅更加狠厉,战术也随之发生了变化;就好比当前,夜魅与夜痕没再刻意去保护蔚蓝,而是默契的将达瓦困死。
眼见蔚蓝身形灵活的四处游移,达瓦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在心里把蔚蓝与桑吉骂了个狗血淋头。几十招后,达瓦见桑吉连蔚蓝的衣角都没碰到,不由得当即低喝一声,“撤!”
胜败乃兵家常事,攸关性命,何必计较一时长短?捉住蔚蓝拿到刹雪固然重要,可保存实力同样重要。他们可不是到启泰来玩的,主子花重金培养的人手,也不是用来白白损耗的。他话音落,已经开始在黑衣人的护卫下往院墙退去。
桑吉听了达瓦的话浑身一个激灵,咬牙狠狠挥出一刀,这一刀使出了他的浑身力气,雄浑的内力挟裹着刀刃划破空气,带着排山倒海的力量直奔蔚蓝面门——若蔚蓝闪躲不及,便是不被削下脑袋,大抵也会半死不活。
听涛见状面色一寒,挥剑就迎了上去,蔚蓝见状心中大惊,抬手将人拉住直接后退,几乎在二人才刚闪开的瞬间,银白的刀身闪着寒光从面前划过,劲气擦过脸颊一阵刺痛,蔚蓝额前几缕碎发轻飘飘落地。
她的境遇稍好一些,听涛就没这么好运了,纵使她比蔚蓝的内力更加高深,右臂上仍是被豁开一道口子,当即便痛得闷哼一声。
蔚蓝抿了抿唇,却是没有说话,只拉着人左闪右避。不避也没办法,桑吉不仅内力高强,还有一身蛮力,他身上唯一的短板,大约只身形不够灵巧这条。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在面对比你更加强大的对手时,正面交锋硬扛,无疑是最下等的策略。
更何况,不远处已经有马蹄声响起,他们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又何必急于一时?
听涛到了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紧盯着桑吉,目光灼灼的拉着蔚蓝开始绕起圈子来,索性听雨见听涛受伤,很快便绕到桑吉身后。
如此大的动静,达瓦与黑衣人自然不会错过。此时,几人已经被夜魅等人逼至院墙边上,眼见桑吉还在歪缠,达瓦怒火高涨,他心中恨极,再顾不得这个蠢货,提气就往院墙上跃去,其余黑衣人有样学样,转身拔腿就跑。
已经快要落网的猎物,夜魅与白令几人哪里会轻易放过?
白令几人就不说了,菊山县被屠之时,他们才刚到达坳谷。而翡翠岛游离于大陆之外,二人对启泰也不存在归属感一说,因此,除了觉得大夏人丧尽天良略感同情之外,竟是没有别的感受。
可夜魅几人却是不同,坤部暗卫世代守护启泰皇朝,他们又是特意为了保护蔚蓝姐弟而来,菊山县被屠,已经让他们恨毒了大夏人,再加上他们这些日子一直跟在蔚蓝身边,对蔚家军立场的了解远胜于以往。
今夜出现的黑衣人是尹尚的人,摆明了是冲蔚家军来的。与身俱来的责任感与对待弱小的天然怜惜,使得几人半分也不想退让。
当然,认真算来,蔚蓝并不弱小,夜魅几人也不可能轻看了她,但镇国将军府在启泰的地位无可取代,如今蔚池被困上京,他们若不清楚姜泽与尹尚的谋算、不知其中内情便也罢了,可他们既是清楚,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达瓦带人跃出院墙,夜魅与白令等人紧追不舍,只余桑吉坠在最后,蔚蓝无需明说,余下的蓝二诸人立即便围了上去,那架势,便是桑吉生出个三头六臂来,一时半会也无法脱身。
蔚蓝停下来深吸了几口气,闲闲道:“送上门的机会,好好练练。”
“是!”对战中的十来人齐齐应了一声,这话的含义她们再明白不过。在凌云山庄时,她们虽每日都会练习,隔三差五就有切磋机会,却都是自己人,各自对各自的套路十分了解,等闲情况下也不能下死手。
而她们将来最大的敌人,无疑是大夏人。桑吉恰是尹尚麾下得力干将,眼下这个机会,不仅可以检验她们的实力,也能了解尹尚身边人的大致水准,绝对是难得的机会。且她们从训练之初,就知晓各自的训练发展方向与寻常将士或武学高手不同。
寻常将士打磨体格,注重的是枪法和箭术,讲究的是大规模作战,更加擅长排兵布阵与冲锋陷阵。武学高手提升内力与招式,注重个人能力,讲究的是以一敌十。她们是实打实的淬炼筋骨,长久的训练之后重塑体魄,更加注重单兵作战能力。
耐力、体力、爆发力、抗打击能力、敏捷度、默契度;她们擅长搏击,追踪、潜伏、隐藏、伪装、团队协作能力;熟悉各地语言,精通各类兵器,匕首、箭术、枪法、刀法,剑法、棍法……
小丫头们全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听了蔚蓝所言,一时间热血高涨,虽各自身上都没什么内力,身形却是极为敏捷。
几乎在话音刚落的瞬间,便呈合围之势将桑吉堵了个严严实实。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乱拳打死老师傅,不过片刻,桑吉就累得气喘如牛,再分不出心神叫嚣。
姜澄与罗桢带人赶到的时候,只见数十道纤细灵巧的身影正堵着个壮汉围殴。蔚蓝正闲闲的站在一边,时不时的指点几句。她身边的两个丫鬟,其中一人提着灯笼,另一人端着个茶壶,而被围殴的壮汉,一身夜行衣此时已经破败成缕,两条白花花毛乎乎的小腿露在外面,正奋力的腾挪转移……
“咳咳咳……”罗桢一脸吃惊的表情,桃花眼瞪得圆溜溜的,“哎哟喂,这是谁啊,怎么这么倒霉!难不成是兰富强的人?”话落他丢开扶着姜澄的手快步上前,迈着八字步仔细步打量了一圈,紧接着大笑出声道,“干的好,这是大夏人啊,谁的爪牙?”
说着摩拳擦掌,一副卷了袖子就要上前的架势。
蔚蓝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尹尚的。”又朝姜澄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你伤势如何,可好些了?”有了达瓦等人之前想带走听雨和白令几人的事情,蔚蓝再不敢掉以轻心,毕竟,姜澄与罗桢的分量,比之听雨几个只会更重。
姜澄比罗桢沉得住气,但本质上仍是个促狭狡诈的,此时他已走至近前,闻言笑眯眯道:“没事,多谢嫂子想得起我。”姜澄虽在卧龙山庄住了不短的时间,却与蔚蓝并不相熟。他对蔚蓝的全部了解,尽皆来自于姜衍。
郡守府衙遇袭之时,蔚蓝会第一时间派人到别院接应他与罗桢,多少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从他有记忆开始,除了姜衍对他释放善意,能为他考虑的,也唯有他的下属了,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让他原以为姜衍有了家庭之后,自己的地位就会岌岌可危的感觉多少消散了些。
这称呼……蔚蓝闻言挑了挑眉,“不客气。”
姜澄见蔚蓝脸不红气不喘的,心下不禁有些失望,半眯起眼道:“这人是谁?其他的人全都跑了?”蔚蓝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若是个寻常角色,只怕早就下令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道:“这些人手都是你在凌云山庄培养的?”蔚蓝去凌云寺的动机,姜衍虽没与他明说,可参考牯牛山的私兵,姜澄自会有所判断。
蔚蓝也不瞒他,笑着点了点头,“尹尚的人,具体职位并不清楚,但能与达瓦配合,想来身份不低,两年前,他曾与达瓦一同到安平镇。”
姜澄了然,“尹尚手下共有两部,一个影部一个鹰部,影部是尹尚的贴身影卫,实力较鹰部更高一筹。”他也拿不准这人到底是影部还是鹰部的。
若是影部,竟然被一群才刚训练两年的小丫头缠得脱不开身,他该唾弃影部是一群脓包,还是感叹蔚蓝手段非凡?可若说是鹰部,能与尹尚从安平镇逃脱,似乎又不大像。
罗桢这边撸起袖子转了两圈,发现自己插不上手,退后几步见蔚蓝与姜澄正在说话,二人竟是谁也没理会他,不由大踏步走过来道:“你们在说什么呢,蔚家阿蓝,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人?”说着直指狼狈不堪的桑吉。
“罗少爷有何高见?”他声音里带着不满,蔚蓝也没客气。
罗桢呲了呲牙,摆手道:“高见没有,我这不是见你的人都快将人削死了么,我听你们说是尹尚的人?难得捉到尹尚的人,咱们不如抓起来好好拷问拷问。”没准能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也不一定。
蔚蓝颔首,“主意不错。”说着移开视线朝蓝二等人道:“可以收工了。”
该试探的已经试探清楚,蓝二等人闻言也不含糊,手下动作瞬间就变了,只见一群人当即就退出几人,剩下的则是分别从四个方向同时缠了上去,两人同时对准桑吉的面门,两人对准下盘。
桑吉的力气几乎被全都耗光,几人身上带着匕首,火力全开之下,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只几招便被反剪着手推到蔚蓝跟前。他面上挂着两管鼻血,一只眼睛被打成乌青,腮帮子肿的高高的,一时间目若铜铃又气又恨,看向蔚蓝的目光就跟淬了毒似的。
见他待要说话,蔚蓝笑眯眯点了他的穴道,拍着手冲蓝二等人道:“看到没,这就是没有服从命令跑路不及时的后果。”
众人闻言嘴角微抽,却是齐齐应声,眼睛亮晶晶的。之前真信田冲出现的时候,她们虽然也有出手,却不过打打酱油助威,亲自擒住人的,却并不是她们。也就是说,除开从上京城到麻城,以及到乌拉草原上绘制地图,她们今日还是第一次有所斩获。
蔚蓝将众人神色收入眼中,敛下笑意肃容道:“今日表现不错,可这只是开始,像桑吉这样的高手,日后你们还会遇到许多。但像桑吉这样脑子不灵光的,却是少之又少。也因此,对战之时使用什么手段,什么时候该冲锋什么时候该撤退,需得你们长期配合随机应变。”
“另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能够时刻牢记,那便是在交战之时千万别说废话。”说着踹了桑吉一脚,半眯着眼道:“在你的对手彻底被打趴下之前,变故随时都有可能发生,任何分散精力的行为,都有可能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这补刀的本事,桑吉目呲欲裂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罗桢和姜澄听得目瞪口呆,蓝二等人却是习以为常,齐齐道:“属下明白了!”小丫头们朝气蓬勃,明明声音清脆悦耳,却充斥着凛冽杀气。直到蓝二挥手将人押了下去,罗桢与姜澄才堪堪回神。
等一群人回到书房,罗桢面色复杂的看着蔚蓝半天没有说话。姜澄则是喝了口茶,皱着眉有些不安道:“嫂子,我还有个事情想跟你说。”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蔚蓝,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忐忑,就连神经大条的罗桢都看出来了。
蔚蓝好整以暇的看向他,“哦,是什么事?”
姜澄硬着头皮抿了抿唇,“两年前我曾从孔志高手中拿到过一种毒药,这药险些用到……”说着低下头,豁出去道:“后来这药险些用到蔚将军身上。”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想想桑吉方才的惨状,姜澄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七上八下的。
他与姜衍关系亲密,姜衍初回上京时,曾怀疑蔚池遇袭是他与大夏人合谋的结果,他最初并不清楚缘由,还是后来亲自上门才得到求证,知晓自己是被孔志高给坑了。
但孔志高手中的梦逍遥,到底是他自己主动找大夏人求的,是尹尚还是尹卓、亦或者是这二人主动给他的,他却是并不清楚。两年来他一直没放弃查探真相,却始终没有结果。
如今两年过去,眼看着姜衍与蔚蓝的感情愈发深厚,姜衍娶蔚蓝,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而蔚蓝本身并不是个无能的,相反,她不仅落落大方满身正气,还成长得极为迅速。本心里,他对蔚蓝并无什么偏见,姜衍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他由衷感到高兴。
可梦逍遥的事情一直让他耿耿于怀,若是再瞒下去,不说他自己面对蔚蓝时心里始终有个疙瘩,时不时会冒出做贼心虚矮上一头的感觉,只怕时间长了,反倒会因此坏了二人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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