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不怕姜泽与蔚家军宣战,但她怕姜泽狗急跳墙了直接冲蔚池下手。
公然抗旨这种事情本就不是忠臣良将该做的,她爹这么做了姜泽虽能受制一时,却非长久之计。尤其这人还是个惯爱耍阴招的,加上谢琳和谢正清可谓防不胜防。
姜衍心里有同样的顾虑,但他比蔚蓝理智得多,见状温声道:“在担心蔚将军?”心里却酸溜溜的,这父女二人平日里就感情极好,有了李良宵调兵一事,这丫头会有多维护蔚池可想而知。这不,马上就表现出来了。
蔚蓝想也不想的点头,“怕他们玩阴的,我爹会玩不过。”
说着眉头紧锁,与姜衍道:“此事我爹抗旨在先,万一姜泽直接将事情闹出来,先来个抵死不认再倒打一耙,御书房里当时可不止姜泽在,除了谢正清和左右相,还有户部和兵部两位尚书。
两位尚书姑且不论,谢正清和左右相三人却是姜泽的心腹;一个是姜泽的外祖,一个是姜泽登基后提拔起来的,一个可能是姜泽未来的岳丈,蔚家军完全不听调摆、甚至与朝廷兵戈相向了,对这三人可没什么好处。
再说让蔚家军出兵攻打大夏的主意本就是左右相提的,作为利益共同体,三人自然会听姜泽的。我现在在想,若姜泽才刚收到匣子的时候不是因为心虚躲起来了,而是大大方方的让几人一起看,没准形势当时就逆转过来了。”
姜衍闻言若有所思,蔚蓝示意他给自己斟了杯茶,喝完才道:“若换成是我,我就会这么做。一来左右相几人不可能眼看着他倒霉无动于衷,二来帝王通敌的名声传出去不好听,即便只是为了挽救姜泽的名声,几人也会找借口为他开脱。
换句话说,你我能找人模仿他的笔迹整个拓印本出来,姜泽若是足够冷静,就可以以此为突破口倒打一耙。只可惜他心虚,对左右相几人也无信任,这才会一个人躲进密室。但他吃了这么大亏,反应过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这时候若有人从旁提点,他必然能想起这茬,以左右相和谢正清为首的三人一旦站出来为他说话,还怕六部的官员唱反调?到时候倒霉的不就成我爹了?就连理由都是现成的,李良宵带兵进驻菊山县就是板上钉钉的证据。”
蔚蓝并不确定姜泽是否会这样做,也不是她悲观消极,而是习惯了遇事将最坏的结果考虑进去,这样才能有备无患。
姜泽将她爹拘在上京城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掣肘蔚家军,可她爹连面子功夫都不愿意做了,再寄希望通过她爹来掣肘蔚家军岂不是痴人说梦?被挑衅威胁又看不到希望,自然会对她爹动手。但她爹不配合,自己和蔚栩呢?
姜泽才吃了亏,总会学会三思而后行,直接取他爹的性命,无疑会彻底激怒蔚家军,他现在根本就没能力与蔚家军开战,一时半会也杀不了自己和蔚栩。所以最可能会做的事情,便是在他爹的名声上下功夫,直接将蔚家军和镇国将军府的名声败坏到底。
姜衍闻言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姜泽最爱面子,又信不过左右相几人,已经在几人面前反口一次,再反口岂不自己打脸?”这样的事情姜泽应该还做不出来。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蔚蓝也知道这个可能性很小,但事关至亲,她总会多考虑几分,看向姜衍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姜泽倒稍微好些,毕竟年轻气盛……”
说着一顿,自己抬手斟了杯茶,微微笑道:“但谢琳和谢正清就不同了,要说这两人有什么大才能我是没听说过,之所以能爬到如今的位置,靠的不就是厚脸皮?生死存亡之际,面子算什么,你可千万别怀疑这些人唾面自干的本事。”
“怎么这么促狭。”姜衍闻言轻笑出声,弹了弹她的脑门儿,“我看你是当局者迷,蔚将军在做决定之前定然早有对策,难不成你蔚将军是吃素的?行军打仗讲究谋定而后动,谋定而后动懂不懂?”
“不懂。”蔚蓝呲牙,“谋定而后动那是针对正常人的,姜泽和谢琳谢正清是正常人吗?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这几人从没少干,尤其是姜泽。
两年前的事情不就如此。当时先帝才刚大行,提防抵御外敌都来不及,谁能想到他会对我爹动手?说到底,疯子的思维如何能以常理度之?”
“疯子的思维么,倒是恰如其分。”姜衍笑着点头,“可你方才也说了,姜泽只能在蔚家军的名声上下功夫,还不敢下杀手。他敢做初一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十五?别忘了送往上京的是拓印本,他能歪曲事实,我们为什么不能讲真话?”
要按照他对姜泽的了解,现在最应该担心的不是蔚池,反倒是他和蔚蓝才对。
既然在蔚池身上下功夫捞不到好处,姜泽又想泄愤,为什么不选择他和蔚蓝?若事情成了,那就是斩草除根,岂不比在蔚池身上消耗实力更加划算?
但见蔚蓝忧心忡忡的,这话姜衍没说出来,冲她挑眉道:“他能歪曲的事实就这一件,可我们能放出来的事实就多了。到时候孰是孰非,可不是姜泽本人与朝中大臣能说了算的,真相到底如何,天下百姓心里没数?”
蔚蓝闻言眉头总算松开了些,却仍是不确定道:“可要是我判断失误了呢?”
“你说的判断失误,是指姜泽直接下杀手?”如此反复可不像蔚蓝的性子,姜衍闻言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蔚蓝颔首,也觉得状态有些没对,这种没安全感拼命想确定一件事的感觉,半点都不像她,面上不禁有些尴尬。
姜衍难得见她这副模样,面色微微发白就跟个小可怜似的,不由心下一软,握住她的手提醒道:“阿蓝,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触手才发现她双手冰凉,手心里全是冷汗,不由蹙眉,“你觉得冷?”
蔚蓝摇头,微微一怔,“我知道啊,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那我呢?”存在感这么低,让他情何以堪?
说着解下自己的披风往她身上兜头一罩,“商量归商量,可你的计划里怎么没我,你这样我会觉得自己很没用的,难不成我还能眼看着蔚将军置身险地不闻不问?”
蔚蓝早就习惯了独立,闻言从毛领中探出个脑袋来,歪着头表情有些茫然,她能说她忘了吗?但姜衍已经有意见了,这话明显就不能说,说了好像会伤自尊心?
“谁说你没用的,这话还需要明说吗,该你出手的时候难道你还能丢手不管?总不能我刻意提醒吧?”说完瞪大眼看他,意有所指道:“刻意提醒就不美了呀!”
男人如果有心为你做事还需要提醒?需要提醒的算什么心甘情愿?尽管蔚蓝只是习惯使然,根本就没掌握这项高深的技能,但这并不妨碍她听过之后拿出来用。
只她并不擅长撒谎,大约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与越是亲密的人相处,她就越不习惯撒谎,口是心非的时候往往会瞪大眼瞧着对方,目光不闪不避的,仿佛这样就能证明自己并不心虚。
可姜衍发现了呀,还不美了……分明就是倒打一耙!闻言给她系披风的手一顿,差点没打个死结,却没拆穿她,这样也很有趣不是?好歹不是方才那副天都要塌下来的样子了。
下个瞬间啼笑皆非的点了点头,“那你现在可放心了?上京城不仅有我的人,还有泰王叔,有定国侯府和理国公府,你觉得这些人全都是摆设?”
当他是摆设也就罢了,他不计较,也晓得她没别的心思。可她要是当这些人也是摆设,姜衍就想剖开她的脑袋看看了,这些人可全都是与镇国将军府利益相关的,蔚蓝忽略了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忽略这些人。
以后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这么没心没肺的怎么行?虽说人情这玩意不是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可靠的,却架不住姜泽自己作死。
蔚蓝哪里会不明白,只她以往并未与这些人打交道,唯一有交情的,也就有泰王了,杜威和张氏倒是见了一面,至于理国公,她连面都没见过,但这事儿确实是她疏忽了。
闻言道:“是我欠考虑了。”这事儿可大可小,往小了说是她精力有限没想到那去,往大了说就是格局问题了,“不过,我爹也不能一直留在上京,李良宵调兵的事情应该还没传到上京,再加上谢术昭的事,没准姜泽到时候真的会疯。”
姜衍也在想这个问题,闻言道:“阿蓝,我觉得蔚将军既然决定这么做,心里定然早有成算,谢术昭的事情你已经往上京城传信,蔚将军收到消息后定然会有所防备。”
说穿了,蔚池想什么时候离京,以什么样的方式离京,完全取决于他本人,并不是他和蔚蓝能决定的。他们不是当事人,商议得再多也是枉然。
但蔚蓝明显一颗心全扑在上京城了,这话姜衍不好明说。
顿了顿道:“再说我觉得这对蔚将军来说未尝不是好事,谢术昭算是谢家的顶梁柱,他一倒下,谢正清必然会执意找出真凶,谢琳和姜泽的注意力会顺势转移,蔚将军身上的压力反倒会小些。”
至于会不会查到蔚家军身上,姜衍半点都不担心,郧阳和雷文瑾就算不能完全将事情栽到秦羡渊头上,也必然会将痕迹打扫的干干净净,谢琳和姜泽怀疑有什么用?
再说二人本来就疑心病重,先是秦宁馥约见姜泽,紧接着被人撞破,之后秦老太君又敲了登闻鼓,到最后秦宁馥却失踪了,这母子二人只怕早就疑上秦家,谢术昭恰好在绩溪郡出事,秦家是绩溪郡的地头蛇,姜泽怀疑蔚家军的同时,同样会怀疑秦家。
蔚蓝想想也是,这才将心头的顾虑放下,转而想起另外一茬,“这下怕是该轮到骁伯伯和杜伯伯傻眼了。”她说到这轻笑出声,“看看我爹和我做的这是什么事,估计我建卫所的消息才刚送到,我爹的信就到了。”
也不知道这二人会不会多想。
姜衍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却不以为意,“这些都是小节,但凡是对蔚家军有好处的事情,想必两位将军并不会介意。”说着微顿,直言不讳道:“尤其与皇室之争。”
这个问题由来已久,蔚家军诸将怎么可能会没有半分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