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麒麟卫已然销声匿迹,谢术昭生死不知,又该到哪里去找信物?
幕僚闻言心中大骇,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他先还以为刘天和只是想直接找上麒麟卫做做样子,大不了拿衙役的性命去填,这会儿却不这么想了。
要想让事情完美解决没有丝毫漏洞,找到谢术昭同样关键。
可谢术昭若还活着,凭什么将信物交给刘天和?所以,刘天和这是真的想将谢术昭的死坐实!不由得张了张嘴,好半响才道:“大人可是想清楚了?”
“自然。”刘天和神色不变,只声音低沉得有些吓人,几乎咬牙切齿道:“若非万不得已,本官也不想这么做。先生当是能理解本官的处境才对,眼下进退维谷,无论如何本官都撇不开干系,与其任人鱼肉,还不如主动出手。”
说罢冷冷一笑,“怎么,先生不赞同?”
幕僚心下已经有了成算,摆摆手忧心忡忡道:“倒也并非如此,在下只是担心大人的处境。”说罢迎上刘天和的目光,不闪不避道:“大人可曾想过这事儿的后果?若谢大人还活着又没被咱们的人找到,等陛下派来的人发现端倪,大人可就真的无路可退了。”
刘天和怎么可能没考虑到后果,闻言阴测测道:“先生的好意本官清楚,可蔚家军的人想通过谢术昭的死让本官与陛下杠上两败俱伤,那位又只将本官当成马前卒毫无信任可言,本官为什么要让他们好过?”
凭什么呀,凭什么都将他当成软柿子?
难不成还真当他刘天和是好拿捏的,是个人都能踩上几脚?他偏不,他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反正蔚家军和姜泽都没给他留活路,他还不如放手一搏。
“蔚家军不是想看戏吗,本官就直接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来,看麒麟卫如何置身事外。那位不是多疑吗,那就制造一个假象让他看不清楚。这人就是犯贱,你全心全意为他办事的时候他不一定就能看得见。既左右都看不见,还不如干脆让水更浑一些。”
说着他面上微微露出一抹笑意,望向幕僚道:“再说这世上之事历来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先生也知那人现在无人可用,谢术昭一死,已然让他痛失一臂,本官还真不信,在没摸清虚实之前他能直接对本官下手。”
得,现在连陛下都不叫了。可眼下的局面除了置之死地而后生,还真没什么其他办法,换句话说,要是刘天和真的什么也不做,才真的是坐以待毙。
幕僚无计可施,略沉吟道:“也罢,既然大人已经决定了,在下自当遵从。”幕僚说这话的时候心头打了个突,却并不想就此退缩。他与刘天和早就绑在一根绳上,就是想退也退不了啊!再说刘天和这个有家小的都不怕,他光棍一条,又有什么好怕的?
输了大不了小命一条,可若是赢了,刘天和对他的信任将会更进一步。刘天和从来不是蠢人,幕僚可不相信他生出这个想法只凭着一腔激愤,想也知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只这底牌以往他没机会知道。
刘天和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闻言笑道:“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先生不必太过紧张,此事虽然凶险,可若操作得当,未尝就不是转机。”
幕僚心里有数,拱手郑重道:“大人放心,在下定当竭尽全力。”
刘天和见他神色间没有半分勉强,这才道:“那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劳先生了,只这动作一定要快,再慢可就来不及了。”他是在谢术昭出事的当日就往上京城送信的,按照时间推算,姜泽应该早就收到消息。
别说谢术昭本来就是姜泽的左膀右臂了,就算只为了秦家的家产,也不可能对绩溪郡的事态无动于衷,所以,他应该会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增派人手往绩溪郡。
退一万步说,就算姜泽那边真的无动于衷,不还有谢家吗?且这还是保守的时间推算,因为谢术昭本人很可能在陷入困境之初,就往上京城传递消息,亦或者,他在行动前就留了后手。
现如今,他倒是巴不得谢术昭在带人前往翠湖岭之前,就往上京城传递了消息的,因为这样就可以证明谢术昭的死与他无关。想着从抽屉里拿出个令牌交给幕僚,郑重道:“凭此令牌,可以调动本官手下的所有暗卫。”
说着伸出一只手来回翻了翻。
“这……”饶是幕僚早料到刘天和还留了保命的底牌,闻言还是一惊,不由拧眉道:“大人就不怕本官直接拿了令牌跑路?”
刘天和闻言哈哈一笑,起身道:“俗话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本官既是将东西交到先生手上,自然是信得过的。”就是信不过也没办法呀,他先还说姜泽无人可用,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眼下这处境,他自己已经陷入泥淖无法脱身,总不可能将刘家的其他人全都拖下水吧?先不说他儿子还小根本就不顶用,就算顶用他也舍不得。
至于说交给下面的官员,那就更不可能了。开玩笑,这些人哪个不是想着他早死能腾开位置,只怕稍微走路点风声就能让整个刘家万劫不复。
幕僚在不确定刘天和到底有多少底牌的时候都没动摇,知晓了他的实力后不由信心大增。再听他如此一说,心下不禁有些复杂。
事到如今,许多事情已经不适合刘天和亲自出手。刘天和如此行事虽有将他推出去作挡箭牌的嫌疑,可谁又能说不是对他的信任?
这些暗卫可不是小数目,幕僚在心惊刘天和到底有多富的同时也在考虑接下来的计划。有了这些暗卫,莫说他可以直接让人护着他跑路了,甚至直接反过来将刘天和杀了也能做到。幕僚是干什么吃的?不就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么!
但在见识过刘天和的底气后,他再生不起半点别的心思,想了想微微笑道:“士为知己者死,大人既是信得过在下,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后起身,拱了拱手接过令牌保证道:“大人放心,在下定将事情安排妥当,绝不会让人查到郡守府头上。”
刘天和点头,又将详细的计划与他商议了一遍才放人离开。
二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这番谈话早就被人听去。
当然了,这人并不是麒麟卫。
眼看着刘天和出了书房直奔后院,两名龙卫紧跟着从郡守府衙脱身,直到进入了后巷一栋小院,龙四才咬牙出声,“刘天和狗胆包天,十二和十三很可能是被他杀的,你为什么不现在就让我把他杀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握着剑柄,手背上青筋毕露。
龙三闻言声音发沉,显然同样气得不轻,“老四,别忘了咱们到绩溪郡的目的,眼下谢大人生死未卜,杀了刘天和得不偿失。且他毕竟是一方郡守,并非你我二人可以擅自决定,还是将消息禀给陛下再做定夺。”
“再说十二和十三也不一定就是刘天和杀的,不是还有隐魂卫和麒麟卫在么?十二和十三与上京城失去联系的时间刚好是麒麟卫进入绩溪郡之后。”
龙四并不赞同,黑着脸道:“麒麟卫来的人不多,起初的目的是秦家,除开对秦家商铺下手的人,你觉得余下的麒麟卫能在两天内寻到十二和十三的下落?莫说麒麟卫本就对绩溪郡不熟了,就算熟,十二和十三是好接近的?
我看是刘天和早就起了异心,没准是麒麟卫进入绩溪郡后,刘天和手底下的暗卫动了,恰好被十二和十三发现行迹,刘天和这才会趁机灭口将陛下安插在绩溪郡暗卫全都灭口。
要不他豢养那么多暗卫干什么?不过区区郡守,你见过谁能养得起上百名暗卫的?他交给那幕僚的便有百人,你莫不是以为他手底下当真就只有百人?”像刘天和这样的人,就算死到临头,也会想给自己留条后路,怎么可能将底牌全都袒露出来?
龙三未尝就没有这个想法,但他觉得可能性不大,闻言皱眉道:“老四,你太冲动了,就算真是刘天和下手,眼下也不是杀他的时候。”
龙四深吸了几口气总算冷静下来,“我知道你的意思,刘天和既是决定与麒麟卫对上,不管他想做戏还是真打,都能消耗麒麟卫的实力。可你别忘了他此举的目的,打算派出多少暗卫。他想与麒麟卫对上是假,想杀了谢大人才是真。倘谢大人真被他手底下的人找到,仅凭你我之力定然无法抗衡。”
龙三眉头皱成个川字,刘天和既然打算同时派出百名暗卫,这些暗卫总不可能一起行动,一旦这些人分散开来,光靠他与龙三根本就盯不住。就算能盯得住,他们不清楚这些暗卫的实力,兴许几名十来名暗卫他们还能应对,但更多的呢?
怕就怕顺着这条线准确找到谢术昭的行踪后他们也无能无力。就更别提还有麒麟卫和隐魂卫了。麒麟卫如今是还没发现他们的行踪,但隐魂卫来的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小觑,他们之所以能潜入郡守府衙,也是花了好些功夫才将那二人甩掉。
龙四见他没说话,不由问道:“怎么,想通了?左右麒麟卫不是一时半会就能铲除的,刘天和也只打算让衙役与之对上,就算留着刘天和又能如何?还不如当机立断的将人杀了,也可将损失降到最低。”
龙三认真权衡了一番终于开口,说的却不是什么好话,“你觉得谢大人能活着的几率有多大?”说罢一双眼毫不避讳的看向龙四,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龙四张了张嘴,侍卫回禀的话他们也听到了。
麒麟卫,隐魂卫、再加上秦羡渊的人在,倘谢术昭如今还在翠湖岭,能逃出生天的可能性非常小。但他们到绩溪郡的目的本就是为了接应谢术昭,即便可能性再小也不能放弃。这无关他们对谢术昭的态度,纯粹是职责所在。
想了想问道:“那你说接下来怎么办?难道就放任刘天和的人不管了?”
龙三沉吟了一阵,“我们直接去翠湖岭吧,越快越好,其他的传信让陛下定夺。”不管死活,龙三现如今只能希望早些找到谢术昭。至于刘天和,甚至是麒麟卫与隐魂卫,根本就不是他们两个人就可以撼动的。
“也行。”龙四闻言微微眯了眯眼,却转而道:“要不咱们直接给龙五传信?”
“你的意思是……”龙三眼前一亮,“可这岂不是违背了陛下的命令?”
“事有轻重缓急。”龙四思忖道:“杀了蔚家女和睿王固然重要,可谢大人的安危难道就不重要了?就更别说涉及到绩溪郡下任郡守之事。再说咱俩也不是不死之体,方才你我二人虽暂时将隐魂卫甩开了,却保不齐等会就会被发现行踪,麒麟卫这两日还没现身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们甩开隐魂卫的同时,也等于给了隐魂卫机会,虽说这两日麒麟卫一直不知所踪,却很难说是不是真的走了。
沉吟了一瞬道:“可龙五未必就会听咱们的。”
龙四听罢越发焦躁,眸色阴沉道:“行了行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是先去翠湖岭吧,再呆下去保不齐隐魂卫就再缠上来了。”
“也只能这样了。”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一则有利于他们保全自身——山里好藏身呀,一则可以增加找到谢术昭的几率。
可韩栋与梁晓这会儿已经到了绩溪郡城外的庄子上,能缠上来就怪了。
到的时候郧阳刚收到蔚蓝的消息,见二人毫发无损不由满心欢喜,“栋哥来的正好,我正想传消息给你们,主子让我们马上启程回西海郡,姜泽派来的人已经被你们摆平了?”
韩栋和梁晓两日前就到绩溪郡了,期间一直与龙卫纠缠,也是收到谷楠的消息后才决定来见郧阳的,闻言稍微有些诧异,“可是西海郡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