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柚不笨,深吸了口气,连眼眶都红了,颤抖着嘴唇道:“我知道了大姐姐,我,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她一直以为他只是自私心狠凉薄了些。
可邓杨郑三家是被发配到折多山的,既然能蓄积这样多的家产,又与尹尚扯上关系,而尹尚曾派人刺杀大伯父,又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很明显他爹也是参与其中的!
她以往并非没有怀疑,但却没想过他爹会通敌,顶多想着他爹为姜泽所用,所行之事全都是姜泽的授意。蔚柚哪里晓得还有这样的内幕,再想想雷雨薇的死,眼泪夺眶而出,问道:“大姐姐,大伯娘的死可有他的手笔?”
蔚蓝点头,也没说安慰的话,只道:“我娘是中毒死的,此药出自大夏皇室。”
“原来都是真的!”雷雨薇的死蔚柚同样有过怀疑,但当时蔚池失踪生死不知,雷雨薇整日以泪洗面,也是熬了很久才病倒的,她虽怀疑却没想的那么深。
且她当时年岁尚小,以她在蔚家二房的地位,也只是面上好看几分,实际上压根就不被看重,机密的消息她根本就接触不到。想起自己当时的作为,再想想蔚家二房上上下下的态度,蔚柚不由身体一晃,简直就无地自容,嗫嚅道:“大姐姐!”
大伯父怎么就没直接将蔚桓和孔氏杀了呢,为什么没连她一起杀了呢!反倒是在关键的时候帮了她一把。这是杀母之仇啊,要让她如何弥补?蔚柚想着心里一抽一抽的,脊背一弯就要跪下去。
蔚蓝单手拎着画扯住她,皱眉道:“事情不是你做的,你无须如此。”
“可我是他们的女儿。”蔚柚面色发白,也顾不得有人在,低低啜泣道:“大姐姐,你打我吧,你打了我心里还能好受些。”
蔚蓝闻言挑眉,“打你有什么用?打伤了还得请人诊治。”
“那便杀了我!”就是杀了她也无所谓的,可为什么她会舍不得?她好不容易才有新的开始,有人关心她,有人帮她想着出路,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泡影?
“杀了你,你说得轻松,死了就一了百了的,到时候什么痛苦都感觉不到,岂不便宜你了?”蔚蓝嗤笑了声,“我爹既然已经将你送过来了,自然有他的用意,你便好好活着吧。”
“那我留着赎罪。”蔚柚这么一听心里反倒好受了些。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好好听我的话,认真赎罪。”蔚蓝点头,“收起你的眼泪,我记得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尽管把你以往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做派拿出来。”
“大姐姐还记着呢,我那时候被养的不知天高地厚,”蔚柚吸了吸鼻子,“如今我知道自己的分量,再不会跟以前一样了。”
蔚蓝挑眉,“也罢,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能耐。反正你不能吃白饭,我也不可能白养着你,眼下就有一桩,等下清点完东西,你就跟着听涛还有阿栩,将库房的东西全都登记造册封存起来。”
“大姐姐信的过我?”蔚柚如何不明白蔚蓝的意思,虽然语气恶劣,却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安排后路,让她有一技之长,不由得泪眼朦胧的。
蔚蓝微微勾了勾唇,“我信不信得过你重要吗?重要的是你自己信得过自己。”说完松开她道:“去忙吧,你是蔚家的女儿,别让人看笑话,也别让我爹的心思白费。”
“我知道了大姐姐。”蔚柚用袖子抹了把脸,止住泪面上已是一派坚毅神色。
蔚蓝没再说话。
这番动静自然惊动了旁边的几人,但几人对蔚家大房与二房之间的纠葛全都清楚,因此也没人上前插话。
蔚十三与听涛粟米几人就不说了,看了两眼就转过头去。
蔚栩瞧瞧蔚蓝又瞧瞧蔚柚,眼珠子转了转同样不曾理会。
倒是姜衍,等蔚柚转身忙碌起来,才接过蔚蓝手中的画来看了一眼,冷声道:“就这水平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说完揉了揉蔚蓝的脑袋道:“走,我给你看样东西。”
“其实这水平还不错吧。”蔚蓝低声道:“至少我就画不出这副意境。”画是蔚桓的,上面有他的私章。画的是红梅映雪,无论是红梅的傲然苍劲还是风雪的萧瑟凛冽都可圈可点。嗯,就是杀机太浓了些,由此可见其人心境。
姜衍嗤之以鼻,直接塞了本书在她手里,“先看看这个。”
书册已经泛黄,因保存得好,书封上的字迹十分清晰,蔚蓝伸手接过,待得看清书名不由诧异道:“你相信这个?秦家的事应该只有秦家的人知道才对,定是些没事做的书生所写。”
可想想又觉不对,这书的名字叫《秦氏传记》,绩溪郡的秦家才多少根基啊?没事谁愿意写个商户,又有什么好写的?何况不过几十上百年的书籍,倒是肃南王府……
想清楚这层,蔚蓝翻书的动作不由一滞,默了默才继续。
姜衍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抿唇道:“你看过再说。”
蔚蓝被她看得有些发毛,琢磨着书上所写是不是真的与肃南王府有关,但面上却丝毫都不能表露出来。书中记载的正是荣昌秦氏,蔚蓝越看越是诧异,到最后小心肝怦怦直跳。
因为书上不仅记载了荣昌秦氏的发展,也写到了荣昌灭国之后秦氏的下场,其中就有秦氏双生子秦天翎拜入紫芝山清和老人门下一事,与刹雪相关的内容亦尽在其中。
但这还不是最让人感到诧异的,让人诧异的是,这本书在最后甚至写到绩溪郡秦氏。
蔚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反应了好一瞬才道:“你信吗?”反正她是信了!因为刹雪现在就在她手中呀!好在秦天翎拜入紫芝山门下之后的事情对方不曾再写,有关刹雪的事情自然不曾再提。
可姜衍是紫芝山三公的徒弟……天啦噜,蔚蓝脑中顿时一个激灵,忙将书合上,目不转睛的看向姜衍,试探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姜衍唇角隐含笑意。
蔚蓝干笑了两声,靠近他仰着头低低道:“知道秦家的事情啊。若按这书上所说,绩溪郡秦家的祖宗是秦昊岳,秦羡渊是他的后人,而荣昌是被启泰推翻的,秦家也是因为战乱才几乎全都死绝。你说秦羡渊费心费力的打的是什么主意?”
姜衍弯了弯唇,“我还以为你想问拜入紫芝山门下的秦家子弟。”
蔚蓝嘴角微抽,硬着头皮道:“也对,你是拜在三公名下,定然知道的比我多,以往可是有何发现。”
姜衍不答反问,拿过她手中的书翻了翻,意味深长道:“这书应该是邓家的,许是因为如此,邓家才会与秦家合作,你说这书尹尚是不是看过?”
蔚蓝待人赤诚,她本就不是什么能藏得住话的人,闻言不禁有些心虚。但事情涉及到肃南王府,说与不说并不是她个人能够决定的。不由皱了皱眉,正色道:“我觉得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不如我们出去再说?”
这本书涉及到的内容太多了,无论是有关肃南王府还是刹雪,亦或绩溪郡秦家,都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扯清楚的。且库房里还有不少人呢。
实际上有关雷家的事情姜衍并不清楚,他只知道蔚蓝手中有把削铁如泥的短匕,蔚蓝从第一次离京的时候就带着它从不离身。刀身薄如蝉翼银白闪亮,到后来甚至用麻绳将刀柄部位全都缠了起来。
姜衍觉得这与书中描写的刹雪非常相似,再想想尹尚不窝在大夏好好争夺皇位、三番四次不计代价的冲镇国将军府出手,却没一味盯着蔚池和蔚栩,反倒盯着蔚蓝,这才会有心试探一二。
却不想蔚蓝自己就露陷了,简直就是一试一个准。既然刹雪是真有其事,尹尚很可能是冲着刹雪去的,那肃南王府的前身应该也是真的了。
事情牵涉太广,他又怎么会勉强她?因而点了点头,温声道:“好,那等出去了再说。金银珠宝不过俗物,反正是要用处去的,这次带回来的书籍不少,不如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帮阿栩挑上几本。”
蔚蓝闻言松了口气,对他淡淡一笑,“这个建议好。”蔚栩如今正是学知识的年纪,虽说并不缺书,但知识这种东西谁会嫌少?说罢敛下心神慢慢翻找。
姜衍见此眸中划过一抹笑意——蔚栩最是听蔚蓝的话,但凡是蔚蓝让他做的事情无有不应,等他有更多的书需要看,有更多的知识需要学,自然没时间再来打扰他与蔚蓝相处。
想了想蹲下身与蔚蓝一起翻找。却是在翻了一阵后发现几本很特别的,封面上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写,好奇之下顿时就打开了,但看到书中的内容后只觉双手发烫,下意识看了蔚蓝一眼。
他眼神幽深犹如旋涡,蔚蓝哪里能感觉不到,当即便道:“怎么了?”说着自然而然的去拿他手中的书,姜衍一惊,忙起身退出去好几步远,“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就一般的闲书。”
顺着他起身的动作,另外几本哗啦啦掉在地上,蔚蓝狐疑道:“没什么好看的你躲什么躲?”蔚蓝是笃定了这书有问题,但她也没去跟姜衍抢。
一面弯腰将其它几本捡起来,一面嘀咕道:“慌慌张张跟做贼一样,这书可禁不起摔。”
麒麟卫一路从雪山上下来,雪水混着泥土,整个库房都脏兮兮的,掉地上可不就脏了。
说完拍打着封面,也注意到上面没字,随手就翻看了。
这一看之下,蔚蓝眼睛瞪得大大的,“雾草,还能这样!”说着直接往后翻,“真是纤毫毕现栩栩如生呀!”避火图,古代版的精装避火图!看过各种有声小黄碟的,看图画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呀,蔚蓝连旁边还站了个人都忘了。
姜衍脸上红了又黑,他是在蔚蓝开口时才觉得不对的——这东西他也是第一次看,先前只觉得胸腔激荡充斥着一股热血,又不想让蔚蓝看到退得远远的,等反应过来另外几本也没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心里又抱着一丝侥幸,万一不是呢,等蔚蓝把他手里的这本抢了岂不逮个正着?谁料只是瞬间的迟疑,蔚蓝就直接翻开了,翻开了还继续看下去了,什么叫雾草,什么叫纤毫毕现栩栩如生!
她难道不知道这对男人来说是多大的刺激吗,眼见这蠢丫头还要继续看下去,姜衍不由得磨了磨牙,三两步上前将书夺过,压低了声音道:“你,你简直!”
蔚蓝看得正起劲呢,反应过来有些尴尬,但见姜衍耳朵红彤彤的,瞬间就不尴尬了,仰头笑道:“原来你看到的是这个呀,哈哈,哈哈。”说着眨眨眼低声道:“你忘了,咱们在沙棘县的时候可是看过现场版的。”
姜衍见她半点都没意识到不妥,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干脆将她手里的书全都拿了过来,半眯着桃花眼道:“这么高兴,是不是很好看?”
“自然是好看的。”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蔚蓝点头道:“我还没看过,觉得很新奇,你呢?看看上面有没有落款,我觉得可以当成启蒙读物了。”
姜衍一张脸瞬间黑得彻底,“那我们回去慢慢看,还可以好好探讨一番。”说罢拉着蔚蓝就走,与粟米道:“好好清点,我与郡主有要事商谈。”
粟米应了声,其余几人不以为意。方才就听蔚蓝与姜衍在低声讨论什么秦家和邓家了,想是发现了什么线索也不一定。就连蔚栩也没什么反应。
蔚蓝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大条了,忙拍他的手道:“不急不急,有机会可以慢慢讨论,先忙正事要紧,哎哎哎……”可姜衍哪里容她反抗,直接点了哑穴揽着腰走人。
这下轮到蔚蓝脸黑了。姜衍直接将人带回房间将门关上,抱了人放到膝盖上固定得牢牢的,这才解开她的穴道,在她耳边低低道:“如何,咱们先看哪本?”说着将几本书全都拿出来。
他的声音本就好听,语声轻轻的带着磁性,蔚蓝挣扎了下没挣开,只觉耳边喷洒着的呼吸有些灼热,酥酥的痒痒的,说不出什么感觉。
姜衍已经动作飞快的将书翻开,蔚蓝扭了扭身体,抬手捂住眼睛道:“哈哈,你还真要看呀,这书不适合现在看,两个人看会出问题的。”虽然她身体还小,奈何人家骨子里是老司机呀,这种事情,没体会过却观摩过无数次。
比如某次去抓毒贩子,她就埋伏在对方窝点外面看了一夜的活春宫,虽然听不到声音,光看动作就知战况激烈——这种事情,一个人看口干舌燥,两个人看不出问题才怪!
姜衍都快被她气笑了,却被扭得心猿意马的。青年人春心萌动,又还是个雏儿,说话连声音都是哑的,“怎么会不合适,我就觉得很合适。你方才不是也说了适合两个人认真探讨么,来,我们现在就开始。”
开始个毛哦,蔚蓝趁着他翻书的动作,身体灵活的在他腿上打了个转,直接将书撞到地上,姜衍有些无奈,看着她的眼神幽幽的充满控诉。
蔚蓝乐不可支,捧起他的脸在他唇上轻啄了下,笑眯眯道:“你乖,真不能看,真要看等大婚的时候看,我等着你研究好一百零八式挨个体验。”再看下去,这厮就该走火入魔啦!
姜衍本就蠢蠢欲动,被她亲得火大,视线先落在她弯月一般的眉眼上,再是小巧挺直的鼻子,紧接着是红唇,目光幽深得像是要将人溺进去似的。不由得喉头滑动了下,立时反客为主;一手揽着蔚蓝的腰肢,一手扶住她的脑袋,狠狠的亲了上去。
蔚蓝唇角带着笑意,双手攀上他的脖颈,一改往日的被动闭上眼睛享受,就跟个妖精似的。
姜衍是不点都燃,这下直接变成了熊熊烈火,横冲直撞想将人吞了似的,只觉得胸腔里燃了把火,整个人都烧了起来,尤其是某处。
蔚蓝只觉的身体发软快要透不过气,不由得嘤咛了声,声音软的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诡异,姜衍却是将她搂得更紧了,一只手在她后背上轻抚,动作开始变得急切起来。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蔚蓝不由得轻咬了下他的舌尖,姜衍如梦初醒,忙停下动作。脸颊上已经是绯红一片,眼角泛红,双眸中氤氲着水光全是渴望。
蔚蓝亦不遑多让,姜衍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副样子,心里又是满足又是甜蜜,又将人搂得更紧了些,将下巴靠在她肩头低低道:“我终于知道你说为什么不能看了。”
蔚蓝捏着后颈低笑出声,旋即将人推起来低头看了看,不由轻笑出声,“所以我让你别看呀,至少现在别看,我倒无所谓,关键是你。据说憋久了会憋坏的,若坏了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