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屿缓声解释道,“我上节课课间的时候话可能说重了,他好像有些生气,这几次课间他都没来找我。”
“啊,是这样啊。”桑椀懂了,原来是哈士奇生气了。
不过,和季清屿一样,她也没有什么担心的情绪,毕竟上辈子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每次都是陆即明单方面“生气”,而后又屁颠屁颠地回来了,没见两人闹翻过。
陆即明全然不知两人在心里是如何腹诽他的,现在的他难受得要命。
他一回到座位上便瘫了下去,拿出手机百无聊赖地戳戳点点。
身边的部分同学自然也发现了他的反常,毕竟一脸兴致勃勃地出去,垂头丧气地回来,是个人都能察觉到陆即明的不对劲。
陆即明人长得帅,又会说话,很快便和他周围的人打成了一片,此刻见他一反平时的精力充沛,反而难得的垂头丧气,有平时和他交好的男同学凑到他面前,好奇地问道,“陆哥你这是怎么啦?”
陆即明眼睛都不抬,闻言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哀怨,“失恋了。”
周围的人立马竖起了八卦的耳朵,可惜,说完这句话,陆即明就不再说下去了,而且看起来还更难过了,身边的人即使再好奇也不好再问了。
说完这句话,陆即明便闭上了嘴。
他在心里默默补充道,“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他的初恋。“
想到这儿,陆即明又大大地叹了口气。
这口气简直要叹进地心了,周围的人也听见了,此时此刻更加不敢问了。
谈岩其实一点也不想上厕所,之所以往那儿走,只是因为曹颖在那儿罢了。
曹颖和那群女生一离开,他便回了教室。
才坐下来,屁股都还坐热,一个清秀的女生就飞快地跑了过来。
“谈岩,门口有人找你。”
这句话说得又短又快,像是在他面前多待了一会就会吃了她一样。
不过他也没为难她,毕竟人家只是一个被迫传话地的。
女生才说完谈岩便知道门口的人是谁了,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传话的女生飞快地跑远了。
谈岩沉沉地叹了口气,还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向了门口。
果然,是她。
立在门口的女生已经一脸不耐烦了,在他面前,她似乎从来都不屑于掩饰这些负面的情绪。
见他出来,女生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谈岩接了她这不耐烦的一眼,虽然满心无奈,却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他不敢慢,她会生气。
女生踏着略带着小高跟的皮鞋,走得飞快。
“砰、砰、砰、砰——”踏在地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响声。
她也不在意迎面而来的人,兀自走着,在她经过的地方,所有人却都主动让开了路。
见到别的人,谈岩脸上的无奈已经收了起来,又恢复成了一副潇洒不羁,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哥样。
他收起了面上有些外露的情绪,闲闲散散地把手收回来,插进了裤兜,表面一副风轻云淡,散散漫漫的模样坠在女生身后。
所有看他们经过的人都一脸见怪不怪,更多的则是低着头,装作一副完全没看见的样子。
女生可不在乎这些,她踏着有些小高跟的皮鞋,做得迅速而优雅,看不出一点局促。
两人就这样走了一路。
一路上,人越来越少,等女生停下来的时候,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
霍真真抱着手臂,靠到了身后的走廊栏杆上看着眼前高大的男生,神情有些隐隐不耐。
“事情怎么样了?办好了吗?”
谈岩其实才看见她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就猜到了她想说什么,可是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有些难言的失望于无奈。
她向来都是这样的,除了有事使唤他,其他的时候根本不屑于搭理他。
他心里再怎么难受和失望,面上也是一副风轻云淡,无所谓的样子,没办法,表现出来无人在意也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谈岩看着她姣好的脸,慢慢点了点头。
他其实并不知道她让自己这样做的目的,但是他没问,他只是像以往无数次的那样,沉默,然后替她完成。
就像现在,谈岩也并不想问。
霍真真闻言脸色总算好看了点,她兀自开心了会儿,脸上也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
但是,她笑着笑着,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倏的抬起头,目光孤疑地看向了面前一直沉默着的男生,“你怎么不问我让你这么做干什么?”
最近的谈岩有些奇怪。
不再像以前那样像个狗皮膏药的跟着她,也没有像以往一样时不时说一些蠢话,少了他在耳边聒噪,搞得她最近还挺不习惯的。
好像,是从那天他莫名其妙地和她说什么答应他一个要求的时候开始的。
等等,霍真真心里一紧,他不会是在搞什么欲擒故纵吧?
还好自己没上当,差点就着他的道了,她舒了一口气,目光放松了下来。
谈岩站着没动,就这样看着眼前女生脸色变幻莫测,最后放松下来。
放在以往,他肯定会打趣一番,可是现在,他累了,实在是没有余力再去探究她在想什么了。
反正,不会是关于他的。
霍真真还沉浸在自己居然看透了谈岩的招数的喜悦中,根本没发现眼前男生的反常。
她想了一会儿,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该执行下一步了。
霍真真清了清嗓子,表情有些隐隐的傲娇,“咳咳,好,你完成得很好,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是让曹颖爱上你。”
说完这句话,霍真真特意避开了和谈岩对视。
哼,还不快感谢我。
事情有些和她想得不一样,话音刚落,没出现霍真真预想中的欢欣鼓舞或者是像以往一样的调笑,反而寂静一片。
霍真真抬眼。
眼前的男生面上没有丝毫笑意。
她从未见过他脸上出现过这样的神情,一时之间,不由地愣住了。
谈岩说不出自己此刻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看着女生脸上慢慢浮现出的不知所措,他该笑的,谈岩想,但是此刻的他只是徒劳地,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最后也没能成功地扯起一个笑,反而让他的脸更僵硬了。
他动了动嘴,听见了自己机械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响起,“你说,什么?”
霍真真也僵住了,但是和谈岩不一样的是,她纯粹是被吓得。
她从来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复杂的情绪。
见他问,霍真真不知所措地又重复了一遍,“让,让曹颖喜欢上你。”
这回彻底听清了。
谈岩忽略自己如坠冰窟的心,强迫着自己硬是扯出了一个游刃有余的笑,“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还没等到霍真真反应过来,他便转身走了。
这是谈岩第一次没等她说完话便离开。
谈岩个高腿长,很快便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
霍真真还一脸没反应过来的呆在原地。
谈岩这是怎么了?
很快,这点不知所措便消失了,她又开始生气起来。
谈岩真是出息了,都敢跟她摆脸子了。
霍真真恼怒地,重重地跺了几下脚,没在意有人投来的视线。
她真的生气了,这次绝不原谅他!
霍真真强行忽略了自己心里的那点迟疑,生气地回了教室。
谈岩他,刚才好像有些难过......
苏黎盖好钢琴的琴盖,关上窗,拉上窗帘,最后锁上了练习室的门。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碰琴了,因为她答应了父亲,从此不再继续练琴,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其实父亲的原话并没有如此温和。
她一向严厉的父亲砸了他最喜欢的茶具,语气她从未听过的怒不可遏,“不准再连钢琴了!把心思给我放在学习上,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在偷偷练琴,那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
伴随着的是眼前砸上的房门。
“砰——”
也砸碎了她的梦。
苏黎立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自己魂牵梦绕的钢琴,像是告别自己多年的梦想,最后,落上了房间的锁。
父亲如此痛恨她弹琴是有原因的。
从小苏黎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记忆里,似乎一直都是父亲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地把她抚养大。
父女两并不是C市本地人,而是从外地搬过来。
苏黎是有听过母亲的。
小时候,姨母把她抱在膝盖上,她抬着小脸,天真无邪地问道,“姨母,我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到现在为止,苏黎仍旧清晰地记得,那是她8岁时候的事。
那天,老师布置了一个作业,那就是写一篇作文,而作文的题目是——我的妈妈。
原因是那天二年级的他们正好学完了一篇歌颂母爱的课文,于是,老师在那天放学的时候留了一个作业,那就是,写一篇关于关于母爱的作文。
听到这个题目,身边的同学们都一脸高兴,因为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作业是如此的简单,而8岁的苏黎,听完题目之后愣在了座位上。
身边的调皮的男同学见她怔愣的,模样,便自告奋勇地举起了手,“老师,苏黎没有妈妈怎么办?”
新来的女老师一脸惊慌失措地看过来,苏黎听到了周围响起的窃窃私语。
“啊苏黎好可怜啊,居然没有妈妈。”
“对哦。”
“好奇怪,她为什么没有妈妈啊。”
“不知道啊。”
“我妈妈说她被她妈妈抛弃了。”
“啊。”
“好可怜啊。”
苏黎已经不记得当时年幼的自己是如何的感受。
刚才主动举手的男孩一脸不知所措,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把事实说出来,就会造成这样的局面,明明妈妈告诉他,苏黎的妈妈去天国了,她没有妈妈了,以后要主动帮帮她。
他只是帮她告诉老师她无法完成这次作业,老师怎么就把苏黎叫走了。
办公室里。
新来的老师一脸愧疚,说话声音很轻,像是害怕吓到她,“苏黎小朋友,不好意思,老师刚刚来,对很多事情都不了解,老师不是故意的惹你难过的,可以原谅老师吗?”
立在她跟前的苏黎心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难过?她并不难过,于是她在老师小心翼翼地注视下点了点头。
回到家的时候,父亲并不在家,姨父和姨母带了礼物来看她。
她很开心。
老师后来并没有让她完成那篇作文,可是,鬼使神差地,坐在姨母膝盖上的时候,苏黎还是问出了口。
“姨母,我妈妈是什么样子的?”
这话一出口,她便可以感觉到姨母面上的笑意一僵,姨父也沉默了,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并不懂。
她只是仰着脸,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姨母,等着她回答。
姨母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苏黎注意到,姨父走出了房间。
姨母的声音带着怀念。
“你母亲啊,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8岁的那年那天,姨母抱着她,描述出来一个她从未见过的母亲。
母亲是个爱琴爱到谷子里的人。在姨母的描述里,她时常穿着一条素色的长裙,在钢琴前弹得如痴如醉。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白皙无瑕的皮肤,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气质优雅。她气质如兰,身材清瘦,一举一动都优雅从容,笑起来温温和和,待人处事都温柔大方。美丽佳人与清俊高材生,父亲和母亲的婚姻曾经是远近闻名的一段佳话。
只是......在生下她之后,母亲的状况便每日愈下。
当然这些话姨母并没有告诉年仅8岁的苏黎,只是后来长大后的她从邻居口中拼凑出来的。
尽管父亲及时察觉并带着她搬了家,可是她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真相。
母亲生下苏黎后身体状况便大不如前了,她再也不可以弹出一首流畅的曲子,发挥不出半点技巧,于是,她的精神很快出状况了。
她开始痛恨她生下的这个孩子,觉得生下这个孩子是个错误的决定,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这个孩子的错。
她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发病时,便会想掐死这个害得她到如此境地的孩子,只是每次都被父亲拦下来了。清醒时,她便会远远地看着她躺在婴儿床,默默流泪。
到了后来,清醒的时间越来愈短,甚至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