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婶李氏古里古怪地笑道:“大郎媳妇,近日来是不是很忙?我今儿竟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肯定是因为勇婶子眼里没有我,实际上,我一直都在屋子里转呢。”顾拂云回答。她堂堂国公府少夫人要是让一个隔房的婶娘骑在头上,那她还是回家洗洗睡吧。
勇婶滞了滞,又道:“大郎媳妇,我们家吃饭的规矩是,媳妇要伺候婆婆用膳。你婆婆虽然不在世了,但还有祖婆婆呢。”
顾拂云意味深长地看向楚杰的妻子李氏。
李氏正坐在桌上呢,她身为楚老夫人的正经儿媳妇,都不用服侍婆母,她一个孙媳妇,就更加轮不到了。
李氏领会了顾拂云的意思,便笑对勇婶道:“勇嫂子可是在批评我呐,身为儿媳妇,居然不服侍婆婆用膳,真是该打该打。”
说着便起身。
楚老夫人道:“老三媳妇,今晚你是主角,今儿的家宴就是为了你们两口子设的。你跑来侍候我做什么?老婆子这边有的是人服侍,赶紧吃席去。”
李氏笑道:“还是老夫人疼我。那媳妇就却之不恭了。”于是又重新落座。笑着对勇婶道,“勇嫂子,怎的不见你的儿媳妇服侍你用膳?”
勇婶:“……”
顾拂云左右瞟了瞟,看向坐在楚老太太旁边的老妇人,立即对勇婶子道:“勇婶,七祖母在那边呢。”
勇婶:“……”
而被顾拂云称为七祖母的老妇人却是悠悠地道:“老婆子是个苦命人,哪有资格享受儿媳妇的福哦。”
勇婶子一下子就慌了,虽然她平时也不见得对婆婆有多恭敬,可这么多人看着呢,要是她敢婆婆有半分不敬,家族里的口水都得淹死她。于是勇婶子只能慌里慌张地起身,屁颠颠来到七祖母跟前,陪笑道:“母亲说笑了,媳妇这便服侍您用膳。”
国公府的丫鬟也毫不客气地把碗筷递到勇婶手上,勇婶拿着公筷,开始服侍七祖母用膳。
勇婶都在服侍自己的婆母用膳,她的两个儿媳妇哪还坐得住,纷纷起身,来到这边,一并服侍七祖母。
七祖母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儿媳妇和孙媳妇的服侍,并还来了句:“多亏了大郎媳妇的提醒,不然老婆子都快忘了,我可是做了祖婆婆的人了。”
七祖母又道:“孙媳妇退下吧,阿勇家的留下来服侍我便足够了。”又还冷冰冰地道,“你不提醒大郎媳妇,老婆子都忘了,我也是有媳妇的人。”
这话一出,勇婶脸色大变,甚至冷汗都出来了。
因为七祖母只差没有说她这个儿媳不孝了。
就是勇婶的两个儿媳妇,也是进退不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想继续服侍祖婆婆吧,人家已经发话了。不侍候吧,婆婆面上又下不来。
顾拂云看得有趣,又趁机踩上一脚:“七祖母,想来勇婶子肯定是最孝顺不过的。不然也不会这般提醒我了。勇婶子,您平时是如何服侍七祖母的?我可得多向您学学呢。”
勇婶子又急又气又悔,刚才真不该呈一时口舌之快去招惹顾氏的。
……
经过勇婶的一番闹剧,让顾拂云见识到了媳妇在婆家的不易。她这般费尽了心思的人,长辈男人都如此维护了,依然会被挑剔,就遑论那些头上有刻薄婆母,枕边人又是妈宝的媳妇了。
有了勇婶的挑剔,顾拂云也不敢放松自己,家宴结束后,亲自护送楚老夫人回了延寿堂,一边向老夫人请示一些管家方面的难题,一边准备服侍老夫人洗嗽。
顾拂云请示的都是些小问题,楚老道:“今儿的家宴你办的不错,虽也有不足之处,但也瑕不掩瑜。今儿你也辛苦,不用服侍老婆子我了,有你三婶四婶在在呢。”
李氏和田氏才是老夫人正经儿媳妇,服侍婆母的活儿,理应由二人承担。
顾拂云见田氏腊黄着一张脸,托着病怏怏的身子也还得在一旁递茶倒水的。而楚老夫人也心安理得地享受田氏的服侍后,这才对田氏道:“你身子不好,还来服侍我这个老婆子,你也是有心了。”
田氏赶紧道:“老夫人这是哪里话,儿媳侍候婆婆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媳妇体弱无能,未曾尽力侍您老人家,已是惶恐难安。您老人家没怪罪我已是天大的恩德了。”
楚老夫人道:“你身子不好,有这份孝心便足够了。今儿你也陪了大家一整天了,生受你了,回去歇着吧。”
田氏面带感激,又恭敬地递了块干净的毛巾,这才带着虔诚之心离去。
田氏走后,服侍婆母的活儿便交由李氏。李氏不但亲自给老夫人净了脸,卸去钗环首饰,散了头,并拿着象牙梳子,仔细妥贴地梳了好一会儿。甚至洗脚都是亲力亲为。看着李氏跪在地上,亲自给老夫人搓脚并按摩,可把在一旁打下手的顾拂云都给惊呆了。
楚家可是名门望族,女眷身边哪个没有成堆的丫鬟服侍?楚老夫人也是难得的开明的婆婆,也得让儿媳妇跪地服侍洗脚,那别的人家,比如,几位已经嫁了人的姐姐,岂不更加艰难?
李氏给老夫人洗了脚后,接过顾拂云递过来的帕子,又给老夫人穿上鞋子,这才起身。
“老太太,要去净房吗?”李氏问,得到同意后,又还扶着楚老夫人去了净房,顾拂云犹豫片刻,也跟了进云,有丫鬟便递来一块帕子和香夷子。
顾拂云接过,眼睁睁地看着李氏服侍楚老夫人宽衣方便后,还服侍老夫人净手,赶紧把香夷子递了过去。
一切妥当后,直至把楚老夫人服侍上了床,这才恭敬地道:“老夫人,儿媳就告退了。”
李氏并未立即离去,而是吩咐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叮嘱一番,这才携顾拂云一道离云。
与李氏同步了一段距离,顾拂云打量李氏平和的神色,实在不明白,李氏出身也不差,怎么就能放得下身段,如此服侍自己的婆母?
难道她就一丁点儿怨言都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