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这种青金的,是黄金中最次的产品,稍微有财力的人家,情愿用赤金,也不会用青金,因为掉价。
可田氏不但用了,这凤钗的颜色一看就是几年前的老款氏,又旧款式又还跟不上,就这么大赤赤戴了出来,也不知在寒碜谁。
经过顾拂云和吕嬷嬷的一唱一和,楚老夫人也反应过来,问田氏:“我的延寿堂,上下三十多号人,上个月也才用两百两银子。这个月我打造了两副头面,裁了几套新衣,多花了五百两银子,但吃穿住行,依然绰绰有余。你的芷萝院,就你和老四两口子,以及两个姨娘,能花多少银子?平时也不见你佩戴多奢华的头面,穿多华丽的衣赏,按理说,八百两银子足够你们花才是。”
田氏吱唔道:“以前是够用的,是四老爷,最近开销逐渐大了起来,总是问我要银子,还有三哥儿,三哥儿也已经长大了,这孩子大了,总会交三两个好友,一起游山玩水,总是少不了的,说不定还得与友人一道去青楼品茗听琴,青楼这种雅地儿,文人墨客是最爱不过了,却是最烧钱的地儿。可三哥儿身上也没什么银钱,只能朝我这个当娘的要了,我这当娘的,哪有不给的道理?这一来二去,手头就渐紧了。”
田氏说的青楼,可不是那种只会“啪啪啪”的地方,人家那可是真正的读书人酷往的雅地儿。在这儿,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吹拉弹唱、君子六艺,应有应有,非文人还不得进。一帮才子们,在此地搞搞文化沙龙,高论阔论。不少着名诗篇,新词歌赋,大都是从青楼流传出来的。很多“文化大v”都是青楼的常客,人家可是纯碎的搞文艺聚会,读者思想可别太污了。
三爷楚钉,今年十六岁,走的也是文人路线,平时也都在白鹿书院读书,偶尔与同窗友人去青楼雅聚,也是常事。青楼这种地方,也确实烧钱。
楚老夫人便道:“你不说,我都还忘了,三郎年纪也确实不小了,是到了花钱的年纪。”
见婆母相信自己的说辞,田氏信心大增,赶紧道:“可不是嘛,爷们嘛,行走在外,要是被银钱困住,外人瞧了,岂不显得小家子气?三哥儿好歹是国公府的公子,要是在外头缩手缩脚,岂不弱了国公府的名声?”
楚老夫人道:“是这个理。钱是男人的胆,出门在外,没银钱在身,确实不方便。”然后看着顾拂云,“爷们在外头行走,手中无银钱也不是个事,要不,你还是每个月拔一千两银子给你四婶吧。这多出来的两百两银子,就相当于给你三弟花用。”
顾拂云笑道:“祖母想得周全,又一心一意为儿郎着想,想必三弟在这儿,肯定会感激您老人家的。只是,我觉得吧,三弟这样的年纪,还向当娘的伸手,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要不这样,我回头给世子爷说一声,让他每个月增加三弟的份例银子。三弟这么大个的人了,也是有自尊心了,岂能时常向四婶要钱呢?祖母,您说是吧?”
田氏赶紧道:“当娘的替儿子保管银子,天经地义。我也怕三郎年纪轻,没个成算,银子全给了他,万一大手大脚一全花光了怎么办?还是把银子交到我手中,我替孩子保管,也省得孩子管不住自己的手。”
顾拂云笑道:“四婶一片慈母之心,真令我动容。但是,四婶,三弟总是会成长的,不给他试错的机会,三弟怎能成长为真正的参天大树呢?倘若花点银子都还需要父母管制,如何能够抵御外头的风风雨雨?”懒得与田氏废话,顾拂云转头对楚老夫人道,“祖母,我在娘家时,未成亲的儿郎,也都是直接管银钱的。我祖母的意思是,不管爷们,还是姑娘,都得学会自己管钱。就连我那十一岁的小弟,也都是自己管银钱的。起初我娘还担心,小弟年纪小,花钱大手大脚,没个成算。祖母却说,就得给他试错的机会。反正银子已经给了他,他是一口气花光,还是省着花都是他自己的事。因为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果不其然,小弟刚开始确实大手大脚,不到月中,就没钱了。还向我借过两回的。不过经过两个月时间,我家小弟便能合理控制开支了。”
楚老夫人听得连连点了头:“亲家老太太虽是内宅妇人,但确实是个有远见的。由亲家老太太教养出来的孩子,爷们稳重周全,姑娘端庄贤惠。行,就依大郎媳妇这个主意。让大郎每个月给三郎拔……一百两银子。让他自己作主。老四家的,你就甭操这个心了。”
一百两银子与两百两银子也差得太远了,并且还不过自己的手,田氏如何肯干,赶紧道:“可是,三郎年纪还小,我怕给了他那么多银子,他没个成算……”
楚老夫人不以为然道:“一百两银子也不算多,你用不着担心。”
田氏见无法说服老夫人,只好又另打主意:“上个月,三郎从我手中要去了将近五百两银子,如今一个月才给三郎一百两银子,是不是少了些?”
楚老夫人不悦地道:“老四家的,你不当家不知油盐贵。昔日小刘氏当家时,大郎一个月才二十两银子的月例,大郎硬是挺了三年,也不见大郎说过什么。如今三郎一个月一百两银子,你还不知足?”
别看楚老夫人不擅管家,更不懂内宅里的弯弯绕绕,但说起话来,也不会拐弯抹角就是了。
只见她直接向田氏开炮:“往日大郎一个月领着二十两银子的月例时,你怎么不替大郎说话?往日小刘氏当家时,你这个四太太还只是每个月领十两份例银子过日子,也不见你叫穷。怎么,现在直接给你八百两银子,你还嫌少?是不是觉得大郎挣钱养家太容易,还是觉得大郎媳妇管家能管出个聚宝盆来?”
“老太太,我不是那个意思……”田氏赶紧解释,“媳妇的意思是,三郎在外行走,手头紧巴巴的,如何与同窗交流?今儿买本书,明儿买幅字画,都得花钱,更遑论去青楼了。媳妇的意思是,反正咱们国公府也不差钱,多给点钱也不伤筋动骨。三郎到底是国公府的血脉,又是嫡子,就该有国公府嫡子的气派不是吗?”
顾拂云惊讶地道:“四婶,我平日里与三弟见面不多,但也知道三弟不是那种大手大脚的人呀。”
田氏恨死顾拂云了,火气压抑不住地道:“你三弟每花一笔钱,还得向你这个隔房的大嫂报备不成?大郎媳妇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顾拂云笑道:“瞧四婶这话说的,三弟到底要花多少银子才适合呢?要不,把三弟的贴身小厮叫来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田氏:“……”
顾拂云笃定田氏不敢把小厮叫来问话。
果不其然,田氏还真不敢把三郎的小厮叫来问话,最终也只能咬牙答应。
虽然田氏没能占着便宜,但顾拂云依然不爽,大热的天,在家中舒服地享受“中央空调”不好吗?非得来这儿与你打嘴仗,又还发不得火。
于是顾拂云便忍不住刺了田氏一句:“我听闻,四婶的娘家,最近又置办了五百亩良田?”
田氏心中有鬼,便不敢接话,赶紧道:“娘家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我大嫂持家有方吧。”
顾拂云笑道:“田家舅舅居然能挣下如此家业,着实令我佩服。”
田氏讪笑,因为心虚,果然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但顾拂云却不愿放过她,便笑咪咪地道:“我记得,田家舅舅月银三两八,田家舅母也都能佩戴赤金头面。四婶,您这头上的珠钗,是青金的吧?四婶,您也太节省了吧,好歹也得用赤金嘛。还有,您这面料,居然还只是璐稠,不说用冰丝缎,闪面金罗,好歹也得用妆花缎、提花娟吧。我记得,田家舅母都穿上了提花娟了,还是用金银线织上去的。”
金线织衣,那都是有钱人才配享受的待遇,田家舅父,不过是河南道一个小小的从六品提督,月银三两八,还得养活田家一大家子人,还能穿金戴银,呼奴唤婢,置田产,买铺面,除非田家舅父贪腐。
大盛朝官员贪墨的可不少,一旦东窗事,全家都要被抄家,甚至祸及三代往下,在圈子里也是很丢脸的行为。
田氏却清楚,自己的兄长是不能可贪污的,不然母亲大嫂也不可能时常来找她打秋风了,当然要义正严辞地述说自己的兄长是如何的清廉,如何的爱惜羽毛。
顾拂云意味深长地道:“四婶说得极是,那必定是田家舅母操家有方。”然后又盯着田氏一身朴素的装扮,“比起田家舅母来,四婶可得多向四家舅母学学哦。田家舅舅月银不过三两八,瞧瞧田家舅母,平时的穿戴可精神呢。”
楚老夫人也有些回过味了,质问田氏:“平时也不见你穿多华丽的衣服,佩戴多贵的头面,怎的银子还不够花?你的银子都花去了哪?”楚老夫人也是从媳妇过来的,当初小刘氏管家,可没少把国公府的财产偷偷渡回娘家,又想到顾拂云提及置产买地的田家,便双眼一眯:“你可是把钱给了你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