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醒来,已是物是人非。
没过几天,又有消息传来,白契确实找到了那位凡女,身份也出来了。居然是九重天的三品上仙,后土娘娘座下七弟子,人称朝圭元君,大罗金仙实力。后土娘娘的弟子,又出自九重天,与白契还真是门当户对。这下子,就是一个劲地反对的白墨,也没理由反对了。
后土娘娘的弟子,三品上仙,又是九重天的神仙,白契这个下界的地头蛇,反而是高攀了的。
我没见过那位朝圭元君,但听人说,尽管不若狄净那般漂亮,却也不差。清灵中带着端贵,修眉俊眼,与白契站到一起,还真是登对。
我实在忍不住,又去了灵蛇宫。
白契在灵蛇宫的后殿金晨宫接待了我,“世妹来了,坐。”
我慢吞吞上前,忍着一颗复杂难耐的心,坐到他下首的位置,看着他正拿着笔,在册子上勾勾划划。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以往认为长得极丑的人,这会子反而越发耐看,看着白契眉梢眼角都遮掩不住的喜悦,我忍下心头尖锐的疼痛,问:“听说白世兄要迎娶朝圭元君?”
“嗯,世妹有所不知。”白契冲我笑了笑:“五百多年前,我曾下凡界历劫,我在凡间,与一个叫徐璐的姑娘相识,并相爱一生。就算我回归天界,仍是忘不了她。后来我曾多次下凡找寻她,一直无所终。后来经过多方排查,方得知,徐璐,应该也在仙界。于是我就缩小搜索范围,上至九重天,下至地仙界,还真让我给找到了。”然后又喟然长叹,“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无不费功夫。不对,应该是梦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栏栅处。”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眉眼间尽是浓浓的喜悦。与昔日的冷峻倨傲大相径庭。
我紧紧捏着手心,很想对他说,我才是他要找的徐璐呀。
后来白契说了什么,我已不怎么记得了,只依稀听白契说了一大堆,朝圭元君在五百多年前,确实下过凡,在凡间呆了五十余年。他去找朝圭元君时,朝圭元君本来已不认识他的,后来经过白契和朝圭元君的师妹紫玉元君的述说,白契才真正肯定下来。
而最凑巧的是,朝圭元君的长相,与凡间的徐璐居然还有几分相像,因白契先入为主的观念,也就没有再过多求证,一心认定朝圭元君就是徐璐。
看着白契递过来的朝圭元的长相,长得也挺漂亮的,生着一张苹果般的脸儿,看起来肉乎乎的,很是讨喜,眉眼间尽是温柔和灵气。我看得直愣神,若非我曾经的经历,连我都要怀疑,这人当真是那个徐璐。不止长得像,就是气质,神情,也有五六分像。
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相似之人,可凑巧在五百多年前下过凡,又凑巧拥有如此长相,难怪白契会一眼认定这人就是他要找的人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心头落空空的,沉甸甸的,看着眉飞色舞的白契,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说了。显然,我与白契当真没了缘份。
“白世兄,其实五百多年前,你下凡历劫后不久,我也跟着下凡,在凡间呆了五十余年。”实在见不得白契被朝圭元君欺骗,我忍无可忍地提醒他。
白契微微愣了下,他打量我一眼:“你以前也曾下过凡?”
“嗯,与白世兄还是同一个时空。”
白契“哦”了声,说:“世妹是不是要告诉我,你就是为兄千辛万苦要找的那个凡女?”
我心头一喜,正要回答,却发现白契皮笑肉不笑的脸,心头一个咯噔。与白契处了这么多年,多少还是了解他的脾性,他这副表情,绝对不是好现象。
我干巴巴地说:“我上回下凡间,投胎后确实叫徐璐,所嫁丈夫叫凌峰,还生有四子。”白契瞳孔一缩,眼神越发锐利,我悚然一惊,实在说不下去了。因为我发现,他仿佛在生气。
白契盯着我,目光带着阴冷。
我头皮一麻,无限委屈涌上来,他居然不相信我。在他质疑而阴冷的目光下,我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我也有我的骄傲,尽管还想与他共续前缘,可他这么一副“我居心叵测”的模样,接下来的话实在难以启口。
“白世兄这么看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会骗你不成?”我有些恼怒,与白契相识以来,从来不曾红过脸。就是以前父君主动向他提亲被拒后,我尽管心怀怨恨,每次见面都要相互讽刺几句才肯罢休外,后来随着他对我的数度相帮,我对他已没了任何芥蒂。这种愉悦的相处方式,已维续了几十年,如今骤然转换到另一副面孔,实在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错。
白契盯着我,缓缓道:“前阵子朝圭曾与我说,有一股暗中势力,正在四处打听我在凡间的事。”
我先是不明所以,但很快就明白过来,我愤怒起身,袖子不小心拂过桌面上的茶盏,茶盏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我顾不得这些,愤怒地盯着他:“你认为我在骗你?”
“我与世妹这么多年的交情,实在不愿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白契目光依然阴冷,看我的神眼还带着遗憾和失望,“可惜了,世妹终究让我失望了。”还失望地摇了摇头。
我如遭雷击,跌坐在椅子上,半天动弹不得,脑海嗡嗡叫嚣着,双唇翕合了半天,向来伶牙俐齿的我,却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凡间电视里播放的爱情故事,女主角被男主角误会时,总是歇斯底里泪流满面,偏就是解释不清,最后只能眼睁睁地被男主误会而伤心痛苦,每每看到这样的情节,就恨不得把电视机给砸烂,认为女主太蠢太笨,明明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偏要藏在心底,任由男主误会,平白生出诸多事端。当然,我也会认为这是编剧的故意为之,因为如果没有误会,哪来的后续发展?饶是如此,还是对编剧如此设计而感到不满,觉得女主实在弱智。
可等类似的情节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被深爱之人误会,第一时间带给女主的,先是锥心之痛啊。锥心之痛下的女主,如何还能组织语言去解释去澄清呢?
再则,被深爱之人误会的锥心之痛,使得脑袋全成一片浆湖,这时候的伶牙俐齿,冷静自若,早已远我而去。此刻只剩下心慌意乱和无数的痛楚。
我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心脏紧紧缩成一团,这是多年来从未发生过的,而这种疼痛,也使我无法组织语言解释,只能任由白契用冰冷的眸子凌迟着我的心。
当然,白契也没说什么过份的话,也就是一句“我让他失望”和“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外带眼里的失望和厌恶,已化为万千利箭,刺得我痛不欲生。
我奋力组织语言:“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居心叵测欺骗你的人?”
白契目光带着茫然,他茫然看了我一会,脸上闪过追忆。
我赶紧说:“我真的是徐璐,只是等我回归天界就失去了凡间的任何记忆,此次下凡后才恢复了以往的记忆。你若是不信,可以下凡去查。”
他脸上又恢复了清明。
“不用了。”他声音冷淡,已恢复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他起身,看我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失望,“我以为世妹是与众不同的。没想到,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再好的人性究终会变得面目全非。”
他这是什么意思?
白契没再给我答案,起身,冷冷地说:“本君还有要事待办,无法招待凤公主,凤公主请回吧。”然后扬声道,“来人,恭请凤公主。”
我呆呆地看着他,一颗心更是麻木地疼痛着。白契从来不会在我面前自称本君,他也从来没这么客气疏离地称呼我“凤公主”过,也从来没有对我下过逐客令。可如今,他为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不但打我的脸,还对我下逐客令。
“凤公主,请!”玄丰进入大殿来,对我作出请的姿势。
我忽地起身,盯着白契,愤怒喊道:“你这个有眼无珠的家伙,朝圭元君不可能是徐璐,你睁大眼睛好生瞧瞧,我才是徐璐。我才是你要找的人。”说完,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白契却是愤怒掀了桌子,发出巨大声响,他怒瞪着我:“我真没想到,我一直认为光明磊落的凤无双,居然是这种人。你与那些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女人有何区别?”
“你说什么?”
白契一脸鄙夷:“当初实在不该救你。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
我如遭雷轰,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男人,半天回不过神来。
眼泪模糊了我的神线,心疼和难过占据了整颗身心,耳边只听到他冰冷的声音:“凤蛇两族是否继续交好下去,全在凤公主一念之间。玄丰,还愣着做什么,送客。”
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到栖凤宫的,梓盈和燕灵在我耳边不停地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与靖扬神君闹了起来,我都没有解释,混混噩噩地回到自己的寝宫,枯坐在榻上,望着桌上的沙漏呆呆出神。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不过是对白契说我就是徐璐,他为何会这般反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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