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宋元把视线拉到窗外，观看沿途的风景，他不希望被苏寇夜看出来自己的害怕和紧张。
不过苏寇夜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突然一改严肃的态度，挤出一点笑容说道：“宋元，别紧张，我是诚心跟你商量。”
宋元慢慢平复了情绪，小心翼翼地回道：“你确定你是商量？”
“那当然，你是江枫的心腹，我怎么敢对你不客气呢。”苏寇夜再次笑道。
宋元深呼吸了一下，心想：看来碍于我和江枫的关系，这苏寇夜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宋元逐渐镇定了下来，提起胆量道：“你笑得很勉强，还是不用这么虚伪了。你有什么想法，大可以说出来，我宋元不至于不敢接你的话。”
“好，干脆。那我就直说了，你我都是辅佐江枫的人，可以说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推动江枫才对，但是你有时候的预言不但不推动江枫，反而让他停滞不前。”
“原来如此，我现在算是听出来你的真实想法了。其实你压根不想出游，你希望继续和江枫特训，尽快学会超高速，没错吧？”
“真不愧是宋元，不但是先知，脑子反应也很快。”
“所以你是在怪我告诉了江枫关于崔薇的死亡预言？”
“怪？那倒是不敢怪。但是，我觉得你的做法非常不妥。”
宋元冷笑了一声：“因为妨碍到你的超高速学习，你当然觉得不妥。”
“超高速学习倒不是重点，而是江枫的状态变得很糟糕。想必你也是了解江枫的，他是一个非常儿女情长的人，这些东西恰恰是他成为王者的阻碍。”
“我倒不这么觉得，一个王者，应该有一些温情而细腻的感情才对。”宋元反对道。
“如果天下已经一统，那么万人期望的王，的确是仁爱的王。但现在天下纷乱不堪，战火不断，儿女情长的事情就应该放一放，有些时机，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比如，如果在下一场大战到来之前我还不会超高速，而江枫也没达到他本应该达到的强度，不但会有意外发生，还会失去很多关键的机会。”
宋元其实也是个明白人，他觉得苏寇夜的话还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崔薇的事情，我当时也犹豫过，但是这件事情太过重大，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他说啊。”
“正因为太过重大，你才要慎言慎行。你现在是预知了崔薇的死亡，这万一以后预知了漓鸣的死亡、或是江薇的死亡，那江枫还有动力去努力吗？天下和爱人，江枫一定会把爱人放在第一位，这很可能导致他做出错误判断，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功亏一篑。”
听到这里，宋元沉默了下来。
苏寇夜看得出宋元正在思考，也就不再打扰。
好几分钟后，宋元终于又开口了：“其实，一开始我并没有打算加入江枫。我本想当一位看戏者，什么都不说，静待命运会如何发展。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场西川之行，和江枫结下了深厚的友情。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想帮助他，我告诉他我所有的预知画面，就是希望更好地帮助他。”
“我非常能理解你，但事实上，很多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顺利。你的预知画面很可能是引路明灯，也可能是错误的路标，尤其是涉及到江枫在乎的人，你更要考虑清楚。”
“那么你有什么建议？”
“以后的预知画面，如果是现在之事，你可以立刻向他汇报。但如果是未来之事，你可以先自己考虑，考虑不下后先跟我商量。”
“刻意对江枫隐瞒，这要是被他知道的话，他很可能会发怒。”
“所有的责任都由我来担着，所有的后果也由我来承担。”苏寇夜回答得十分快。
“你认真的吗？”
“你觉得我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吗？”苏寇夜的表情很严肃。
“好吧，我答应你，以后会慎言慎行，实在不行会优先找你商量。”
“那真的太谢谢你了。”
“苏寇夜，我有一个问题，你方便回答吗？”
“但说无妨。”
“你跟江枫，你们两个，就是为什么你会替他考虑这么多？”
“你这是什么话啊，我们作为他的属下，为他考虑不是应该的吗？”苏寇夜突然笑了笑。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
“怎么了？”
“可能是我多想了，没什么。”
沿途上，苏寇夜认真开着车，宋元则陷入了无边的思绪中。
江枫刚回望城那天，他和苏寇夜比了一场武。
那个时候，宋元看到了预知画面，江枫的全力一脚重重地轰到苏寇夜的脑袋上，之后画面跳到了苏寇夜卧床，一直昏迷不醒。
宋元的眨眼睛，使江枫改变心意，没有挥出那一脚。之后，宋元看到江枫离开的时候，眼睛分明是盯着重力调节器。
一直以来，宋元都以为自己和江枫是真正的伙伴，而苏寇夜只是江枫的棋子。所以那天晚上，宋元对江枫说出了心里的猜测，但江枫听完后十分生气，并且警告宋元不要乱猜测。
那天晚上，宋元以为，江枫生气是因为自己猜到了江枫的想法。一位君主，绝不会乐意臣下猜出君主的想法，所以江枫生气了。
但是今天，宋元的脑子混乱了。
他感受到了苏寇夜对江枫的在乎，他完全不像一个臣下，更像是江枫的好大哥，会为江枫考虑一切的好大哥。
但是苏寇夜也非常高傲，他在为江枫考虑的同时，又在追求力量和强大，为了超越江枫不折手段。
而江枫，他应该能够感受得到苏寇夜的感情，那么他是不是也是诚心对待苏寇夜？所以那天晚上江枫才会生气？江枫到底有没有把苏寇夜当做棋子？自己是不是误会了江枫。
到底谁是江枫的伙伴？谁是江枫的棋子？还是说，压根就没有棋子，江枫是诚心对待每一个人？
可是从种种迹象表明，江枫他是个心思缜密，城府很深的阴谋家，关键是他善于识人和用人。难道他的诚心本身就是阴谋？还是说阴谋本身带着一颗诚心？
宋元看向车窗外，看着沿路的树木一颗一颗过去……
很多事情，想不出答案。
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宋元发现他正在逐渐信任他身边的这个人，这个他曾经没有任何好感甚至有些讨厌的人，苏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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