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记是一名受人尊敬的领导。他的出身与经历,完全就是一部官场传奇。
年轻时的陆天明同志,就以嫉恶如仇闻名。他作风正派,廉洁奉公。几十年来兢兢业业,是一位从基层成长起来的干部。
或许是陆书记有基层经历,他对基层成长起来的许一山,似乎青眼有加。
当年许一山炸桥,舆论一边倒,滔天巨浪似乎要将许一山掩埋。特别是许一山冒天下之大不韪,进京找人要钱修桥,惹得燕京来电质问,一度让中部省的领导陷入了迷茫当中。
没人知道许一山是谁,大多数的人一致同意,对这种将中部省的脸丢到燕京去的人,一定不能姑息。
陆天明同志力排众议,他叫人将许一山的底细调查个一清二楚后,不禁乐了。他对当时的省委记说道:“此人有胆量,是个干事的人才,不可打压。只要正确引导,今后必将成才。”
王书记也赞同陆省长的意见和看法,于是在茅山群情汹涌要将许一山打倒再踏上一脚的喧嚣里,中部省委轻描淡写地表达了意见,“做法不可取,但不违反纪律。”
有了省委的意见,许一山才逃过这一劫难。
许一山后来的经历,表面上看不出陆书记有多大的支持。其实,他走的每一步,背后都有陆书记的影子。
陆书记的培养计划是在他将梁国明外放出去开始的。让陆书记萌生强烈的培养念头,在于胡进空降衡岳,燕京方面有人专程给他打过电话。
胡进是作为未来接班人来培养的。这在高级领导干部当中,这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培养接班人是一项复杂而特别重要的工程。燕京在这个问题上,一直非常谨慎。胡进被选中作为后备力量来培养,不仅仅是他有着强大的政治背景,也在于胡进在年轻干部当中,确实有鹤立鸡群之感。
对于燕京的重托,陆书记不敢掉以轻心。但是他在接触过胡进之后,他敏锐地发现,胡进并非一个合格的未来领导人选。
恰好燕京有人找到他,希望他将梁国明从身边外放出去。这对政治高度敏感的陆书记而言,他似乎从中看到了异样。
果不其然,在梁国明外放没多久,梁国明便如坐了火箭一样的窜升上去,这充分证明了在梁国明的背后,也存在一支不亚于胡进身后的政治力量。
胡进、梁国明,加上一个风吹不动,雨淋不倒的许一山,一度被视作是陆书记身边的三驾马车。
然而,这三驾马车却未能并排驰骋,反而有分道扬镳的趋势。而且陆书记强烈地感觉到,三驾马车当中,他并不能控制其中任何一驾马车。
陆书记的第三个问题,基本等于是灵魂拷问。
“一山,你说说看,胡进和梁国明两人的优劣在哪?”
许一山端着酒杯愣住了,他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各有千秋吧。”
陆书记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尽然啊。”
陆书记今天的酒兴似乎很高,他的脸上已经显现一层微微的红色。这在过去根本是不可想象的事。陆书记严于律己是出了名的,他不可能会在许一山面前失态。
“一个人,最怕的就是没有敬畏感啊!”陆书记叹道:“一山,你在他们两人之间,感觉谁更没有敬畏感?”
许一山脱口而出道:“胡进。”
陆书记颔首笑了,手指头轻轻在桌子上敲了敲道:“一山啊,你看人没看错。以后的路,走稳!”
三个问题就这样结束了?陆书记在说完这句话后,毫无征兆起身告辞。
许一山送陆,看着陆书记的车慢慢远去,不觉湿了眼眶。
他内心比谁都清楚,陆书记亲自到访他的新家,传递的绝非是来关心他乔迁一事。他给许一山传递的恰是最敏感,最不可公开谈论的东西。
陆书记此举,完全可以被一些人上纲上线。因此,他来探望许一山一家,其实是冒着极大的政治风险的。
他是担心许一山走弯路,走错路。
许一山当着陆书记的面,直言胡进没有敬畏感。在于他太了解胡进了。
胡进是个强烈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当年他鄙视梁国明,嘲讽梁国明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特别是梁国明在美色面前表现出的一副舔狗模样,被胡进讥讽他就是一个色胚。
事实上,梁国明是不需要做舔狗的。梁国明身材高大,相貌不俗,谈吐有礼有节。围绕在他身边的漂亮姑娘不计其数,投怀送抱的姑娘也大有人在。
大学时代的梁国明,因为他身份背景的原因,他身边确实真不缺女人。而胡进相较于梁国明,首先在外形上,他就失去与梁国明一较高下的资本。
胡进显得肥胖,个子也没梁国明高大。再加上他刻意掩藏着自己的身份家世,在同学的眼里,胡进应该就是燕京一户有钱人家的孩子,从来没有人将胡进与燕京的政治力量联系在一起。
但梁国明显然知道胡进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无论胡进多么鄙视他,甚至在公开场合对他嘲讽,梁国明一概置之不理。几年时间,梁国明从没与胡进发生过任何正面冲突。
胡进曾多次对许一山说过,“梁国明这种败坏风纪,道德沦丧的人,就该毫不留情打击。”
那时候的许一山还很懵懂地问过他,“老胡,你说梁国明败坏风纪,道德沦丧,得有证据。没有证据的话,最好不说。”
胡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要什么证据?对付他这种人,还需要证据吗?”
从那时候起,许一山就能感觉出来,什么法律在胡进的眼里,无非都是一纸空文。他是个典型的以个人喜恶作为标准的人。
陆书记亲自登门探望他,是在暗示他?提醒他?抑或什么都没有?
回到家里,陈晓琪正在收拾,船娘坚决不让陈晓琪亲自动手。她红着脸说道:“我是来服务领导的,您亲自动手,还要我做什么呢?”
陈晓琪纠正她道:“你现在不是桔城市政府派遣来我家的。你是我们家请的工人。你记住,在我们家,没有什么主人与工人之分。你进了我们家,与我们就是一家人。”
船娘激动道:“哪怎么可以!你们是我的主人,我就是一个保姆。”
陈晓琪笑道:“大姐,你的心态如果不摆正,我们家就不请你了。”
船娘悄悄抹了一下眼睛,她低声说道:“太太,你千万不要赶我走。我心甘情愿伺候你和许书记,我要说半句假话,天打五雷劈。”
这句话恰好被刚进屋的许一山听到了,许一山笑问道:“谁天打无雷劈了呀?”
船娘苦笑着说道:“老天爷会有眼的,坏人都会被天打无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