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省两会期间,先后发生过散布举报容海材料和联名举荐倡议书事件,引起了陆书记的震怒。
省委连夜召开紧急常委会议,就两件事作出了指示。
第一,立即收缴举报材料,并销毁。对私下传递和议论材料内容的人,予以严肃批评。必要的时候,可以追究其造成的恶劣影响。
第二,联名举荐倡议书必须立即叫停。全省各地市州代表团一定要以大局为重,端正态度,严肃思想,聚精会神开好两会。
陆书记脸色阴沉得可怕,他的目光从每一位常委的脸上扫过去,沉声道:“同志们,我很痛心啊。两会期间发生这样的事,说明我们没有同心同德。我先表个态,容海同志担任中部省省长,是燕京同意批准的。这么严肃的大事,我们当中的一些同志,为什么就没有大局观、政治观呢?”
许一山闻言,心里涌起来一丝难受。他突然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仿佛觉得陆书记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针对他来的。
“中部省这两年出了不少的事。说到底,我这个书记是有责任的。我没有带好班啊!”陆书记长叹一声道:“我希望在座的每一位同志,心里时刻都要拉满一张弓。我们要警惕外部的干扰,多作批评与自我批评。我建议,两会结束后,有必要开一次民主生活会了。”
“现在我要求,请在座的同志都做好民主生活会的准备。有话,在生活会上说。”
紧急常委会给还没结束的两会定下来了一个基调。那就是确保会议按照既定的程序走完走好。不允许再出现任何干扰会议的情况。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要求大家达成高度一致,保证选举投票大会顺利进行。
省委每一位常委都对应一个地州市代表团。陆书记的指示,就是要求常委们必须将工作做到位,确保容海同志当选。
与会领导先后表态,坚决维护大会的严肃性,深入贯彻省委指示精神,齐心协力确保两会胜利闭幕。
许一山是最后一个表态的。在中部省委常委序列中,他本身就是排名最后的一名常委。
“陆书记,各位常委,刚才听了陆书记的指示,也听了各位常委的表态。我本人是负责对接衡岳代表团工作的。我将坚决遵循省委的指示精神,一定带好衡岳代表团履行好代表职责。”
许一山发言时,大家都去看他,目光里饱含各种各样的含义。
如果说,大会期间冒出举报容海的材料不意外,那么,联名举荐倡议书的出现,就显得很意外了。毕竟,在倡议书上,明确表达了联名举荐的人是他许一山。
两起事件从发生到现在,一直显得异常的敏感。大家互相之间没有任何一个人通气,仿佛都不知道发生了这两起事件一样。
除了陆书记训斥了许一山一顿之外,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层窗户纸不被捅破。
许一山被不少人视为“野心家”“阴谋家”了。他要在两会上取代容海成为新一任中部省长的事,似乎呼之欲出。
“陆书记,各位常委,借此机会,我想向各位领导表述一下我对举报材料和联名举荐倡议书的看法。”
没等许一山继续往下说,陆书记摆摆手制止他道:“许常委,今天的会上,我们不讨论了。你有话,到民主生活会上再说。现在主要的工作目标,就是保证两会胜利闭幕。”
许一山被陆书记把话拦住了,便没再往下说了。
陆书记说的民主生活会,表面上不是什么重要的会。其实,身陷体制的人,就知道民主生活会代表着什么。
民主生活会是最残酷的政治斗争会议。只有在这样的会上,大家才会撕破脸皮,斗个你死我活。深谙官场规则的人都知道,真正决定大事的会,就是民主生活会。
民主生活会的前身是批评与自我批评会议。每一次的生活会,都是解决党内斗争的重大会议。
陆书记准备将发生在两会期间的事件拿到民主生活会上去,表示着中部省将要开刀了。
那么,刀口向谁呢?毋容置疑,许一山责无旁贷。
许一山预感迈不过的这道坎,似乎已经隐隐约约露出了真面目。
开完紧急常委会,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许一山的心情从未像现在这样沮丧。他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非常强劲的对手。关键一点是,到现在他还没有明确对手是谁。
这就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了。
这就好比打仗,自己在明处,而敌人在暗处。自己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何时发动进攻。进攻时会有什么样的致命武器。
虽说他已经当机立断拿下了邱华,但邱华显然不是这两起事件的主谋。揪不出主谋,这一盆脏水,将毫无征兆要泼在他身上。
他不怕别人给自己泼脏水。但是这盆脏水,将完全有可能终结他的前途。
陆书记发火,是因为两起事件的发生,动摇了他领导中部省的基础。因为,两起事件说明中部省内部存在严重的意见分歧,作为一把手的陆书记,有着很强的被人扇了一巴掌的感觉。
陈晓琪看他神情沮丧,知道他心里肯定不舒服,便安慰他道:“一山,越是这种时候,你越要鼓足勇气抗争。你想想啊,如果你不抗争,这些事就会坐实在你身上。”
许一山苦笑道:“现在大家好像都认为这些事就是我主使干的。”
陈晓琪笑了笑道:“他们认为就是事实了?凡事要讲证据。我就不相信中部省的天,被一只手遮住了。”
许一山笑笑,没作声。
船娘轻轻敲着书房门道:“领导,你们出来喝碗银耳羹吧。”
许一山惊异地去看陈晓琪,低声问道:“她怎么还没休息?”
陈晓琪抿嘴一笑道:“她呀,这几天看你心情不好,精心为你熬了一锅银耳羹,熬了一天了。”
许一山道:“我没吃夜宵的习惯啊。”
“去吧,别浪费了她的一番苦心。”
坐在桌子边,许一山看着面前一碗晶莹胜雪的银耳羹,却丝毫没有食欲。
船娘垂手站在一边,突然说道:“许书记,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许一山客气道:“请讲,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就直接说。”
“我今天碰见了车市长家的保姆。”船娘小声说道:“她说,她无意中听到她家主人在给人打电话,提到了你的。”
“提到我?”许一山狐疑地问道:“提我什么?”
船娘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许一山不急,陈晓琪却急了,催促她道:“你快说啊,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