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喧哗的大街相比,易章县委显得格外宁静。
刚进县委大院,门口值班室便出来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老头,冲着许一山一行人大喝了一声,“站住,你们找谁?”
许一山客气地问道:“老师傅,方书记在吗?”
老头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去看邱和他们几个。他显然感觉出来来的人气度非凡,声音没有了刚才的霸道,犹豫了一下说道:“你们找方书记啊?我们都放假了,没人在。”
“放假了?”许一山狐疑地问道:“明天才是大年三十,今天怎么就放假了?”
老头笑笑,小声说道:“我们小地方不一样。不像大城市。你们几位是市里来的吧?”
邱和刚要发脾气,被许一山拦住道:“老师傅,你能告诉我们,去哪能找到方书记吗?”
老头想了想说道:“方书记应该在家吧?”他似乎若有所悟,解释道:“我们昨天还在上班。今天才放假的。”
作为门卫值班的老头,即便有方书记的电话,他也不敢将电话打到方书记的手机上去。眼见着许一山这一行人非普通升斗小民,值班老头显然有些急了。
许一山和颜悦色地说道:“老师傅,你不用紧张。我们是省里下来的,就随便看看。如果方便,你可以把方书记的家庭住址告诉我们。我们去拜访他。”
老头为难道:“领导,这个我还真不晓得。”
领导的住所属于保密单位,这在官场中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易章县划入经作区后,方华居然没去桔城见许一山,这是四个县委书记当中的唯一例外。其他三个县的书记都先后去桔城见过了许一山。
严格来说,在行政区划正式确定之后,易章、连县、英山和蓝田四县,都从原来的体制架构中脱离了出来。他们不再隶属于中部省与广粤省,而是归属于新的行政领导机关——广中经济协作试验区。
易章县委静悄悄的,大楼里似乎空无一人。
倒是县委大院门口,贴上了新对联,挂上了红灯笼。
易章县过去在中部省就属于发展中的县区。由于他毗邻广粤省,受广粤省的风气影响,人们热衷于出门打工赚钱。
县里的经济支柱,就是靠外出劳务。
易章县其实是个资源县。县里矿产资源很丰富。不但有几个有色金属矿,而且还是金刚石的主要产地。但是,矿产资源都被掌握在一部分人手里,仿佛与普通老百姓无关。
当年许一山巡视发现的陈州矿产大案,至今没有揭开真正的面纱。即便后来的聂波花了大力气,还是没能将陈州矿产大案查清。陈州矿产资源案最后不了了之,在于聂波深感陈州的水太深。原市委书记后来调任省商务厅当厅长,新来的闻化根本不敢去触摸案子。
秘书办事还是很有一套,没多久便问来了书记方华家的地址。
许一山手一挥道:“走,我们去给方书记拜个早年。”
一行人从县委大院出来,刚好被堵的车到了。大家鱼贯上车。
邱和小声说道:“许书记,今天这样的日子,我们去登门拜访,合不合适?”
许一山微笑道:“有什么不合适的?按我老家的规矩,逢年过节家里来客,是添丁,大喜之日啊。”
车子走了一阵,来到一片别墅区。
许一山惊异地问道:“易章县经济很发达吗?一个小县城,有这么一大片别墅区,是真有钱嘛。”
旁边的人解释道:“易章矿多,老板也多。听说,陈州有一半的矿老板都是易章人。”
许一山哦了一声,带头下了车。
别墅区显得比较安静,没有街市上那么喧闹繁华。
秘书在前领路,走了不到十分钟,来到一家高大门楼的别墅前。
这栋别墅与周围的别墅相比,显得鹤立鸡群。楼层上就高出别的别墅一层,而且外面的院子是完全密封的,根本看不到院子里的情景。
隔着门,能听到院子里一片喧哗。
秘书试着去推门,居然没锁,一推就开了。
许一山让其他人留在门外,自己迈步进去,顿时引起院子里的人注意。
一个肥胖的妇人迎面过来,将许一山上下打量了一番,满脸堆着笑问道:“来找方书记的吧?”
许一山点头承认,随口问道:“方书记在哪?”
妇人凑过来低声说道:“方书记在接待重要贵客,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与我说。”
许一山笑了笑道:“没事。我就是来拜访一下方书记的。”
妇人狐疑地再次将他端详了一番。许一山手里连一点礼品都没提,并不像是登门来送礼的,顿时脸上现出不悦之色。
“你如果没其他事,就请到门外等候。方书记有空了,我再来叫你。”妇人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许一山嘿嘿笑道:“方书记忙没事,我就在院子里等吧。”
妇人态度坚决说道:“不行。要等,你就去门外。”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方书记就是这样待客的吗?”说完,不顾妇人阻拦,抬腿便上了台阶。
妇人赶紧来拦他,一边叱骂道:“哪里来的人?一点礼貌都没有。你这是私闯民宅知道吗?”
妇人这一闹,顿时引起了屋里人的注意。
一个腆着大肚子的男人,满面红光从屋里出来了。
“谁呀?”男人喝问道:“方书记家,谁敢胡来?”
许一山朗声说道:“我是经作区的许一山,特意来看望易章县委书记方华同志。”
“许一山?”大肚子男人犹豫了一下,低声嘀咕道:“经作区的许一山?”他一边嘀咕,一边快步往屋里走。
许一山没有紧跟他去,而是站在别墅大门外,打量着别墅的富丽堂皇。
如果说,桔城月亮岛的别墅已经是豪宅。那么,方书记的别墅,简直可以用皇宫来形容。上台阶的时候,许一山就注意到了,地上瓷砖居然用的是铜条美缝。
别墅入户出,挑空至少有六米高,挂着两盏珠光宝气的灯笼。
门口的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一看就是价格不菲之物。
妇人显然并不知道许一山是何许人,好像也不知道经作区。她不耐烦地催促许一山离开。唠叨道:“我不管你是谁,来我家,就得听我的。”
许一山含笑问道:“您看来是方夫人?”
妇人不屑地撇撇嘴道:“是又怎么样?老方那么忙,那有空接待你啊?你这位同志,还是回去吧。”
正说着,一个精瘦的男人匆匆从屋里出来了,他似乎连路都走不稳了,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许书记,贵宾啊!”男人刻意地大笑,满脸堆着谦卑的笑容迎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