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董说的这些情况,许一山早就预料到了。
他发现,华夏任何一个普通家庭,都无法承受一场大病的到来。一个家庭只要出现一个身患重疾的成员,这个家庭必然会走进贫困,且很难翻身。
人财两空常常是社会当中最真实的写照,而造成人财两空的源头,就来自与医疗。
曾有人将医疗、教育、养老视为三座大山。人一生下来,就会遭遇到三座大山的压力。小时读书,教育将是一个无底洞,成年后,最怕的就是生病。好不容易捱到老了,养老又让人走投无路。
这三座大山,将一个人的一生都贯穿了始终。让人根本停不下来,不敢去喘一口气。
许一山不知道普通老百姓他们的幸福感从何而来?一个只能靠拼死劳作才能维持自己生计的时代,幸福就像一阵风,看不见摸不着,悄悄吹过。
他想,一个人只有不对疾病恐惧,不对养老担忧,能健康地接受各种教育。人们才会感到幸福。否则,一切所谓的幸福,都是耍流氓的无耻。
茅山曾经是全国第一个率先实行全名免费医疗制度的县。几年下来,县财政并没有出现某些人担心的全面奔溃现象。相反,县财政比原来还增长了不少。
免费医疗最显着的特征,就是将特权踩在了脚下。大家生病,都不用自己掏钱看病,这样就让特权没地方发挥他的淫威。
当所有的人都能自觉地把自己与他人平视的时候,社会就和谐了。
所以,在许一山看来,和谐与稳定,不是喊口号能喊出来的。而是需要实实在在地去付出,去做。打破特权思想,打破利益的牢笼,这个社会自然而然就和谐了。
遗憾的是,茅山免费医疗遭到了来自上上下下的压力,在艰难运行三年后,被坚决叫停。
免费医疗被叫停后,由病返贫的现象马上就暴露了出来。老董央求严武伸出援手,尽管严武的援手并不能解决问题,甚至连杯水车薪都谈不上,但总比眼睁睁等死要好得多。
茅山两大支柱产业,严武的油脂企业和杜鹃的汽车零配件业,由于都是外资,国内的政策一时还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在茅山全面叫停免费医疗制度的时候,他们两家企业没有按照要求恢复到过去,还是坚持走一条免费医疗的道路。
严武和杜鹃都在不同场合表示,他们企业的员工,不但能享受免费医疗,而且员工的家属,也在免费之列。这样就让很多人眼红了,都希望能进两家企业当中的任何一家去工作。也让一些领导指责过他们做了不符合国情的事。
老董这次伸手找严武求援,是因为快过年了,他按惯例要下去走访走访。通过走访,他有一个惊人的发现,尽管茅山的经济状况比过去好得不是一点点,但还是有不少的家庭,因为家庭成员患病而一贫如洗了。
他们甚至连年都没法过了。
老董作为常务副县长,看着自己的群众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他只能不顾颜面,求援于资本家严武,恳请他伸出帮助之手。
严武虽说发了财,秉性依旧未改。在老董开口之后,严武当即表示,老董把名单给他,由他来承担赤贫家庭的救助工作。
这一次聚会,与他们刚开始认识,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八年。如果算上老董与许一山初次相遇,他们惊异地发现,原来大家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接近三十年。
三十年弹指一挥间啊!许一山感叹着说道:“人生真的太过匆匆。”
晚上,许小山带着祝韵回来了茅山。
至此,一家人除许赤脚外,全部团圆。
许一山的心情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兴。在他看来,亲情是人世间最纯洁的感情,且历久弥新。亲情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淡薄,也不会因为利益而丧失底线。
亲情是与生俱来,是种在骨子里,流淌在血管里一种情感。这种情感开出来的花,不但鲜艳,而且异香扑鼻。
许一山不得不承认,这些年自己一直忙于事业,疏忽了对亲情的照顾。好在家有贤妻,陈晓琪就像一块吸铁石一样,将他许家的每个人,都牢牢地吸附在身边。
祝韵人是来了,但显得心事重重。
许一山以为是弟弟许小山欺侮了人家,便将祝韵叫到书房里聊天。
“小祝,小山是不是欺侮你了?”一开口,许一山就没绕弯子。毕竟,人家祝韵是祝老的掌上明珠,小山再生气,也不能把气往她身上撒。何况,人家一个燕京姑娘,能瞧得起你许小山,你就应该感谢老天爷。
“没有啊,大哥。”祝韵浅浅一笑道:“大哥,小山他这个人脾气虽然不好,是狗脾气,但他还不敢欺侮我。他敢欺侮我,我就告诉大嫂。大嫂说了,小山要是欺侮我,她就剥了他的皮。”
许一山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你大嫂说的是对的。小山他胆敢对不起你,我也会动手剥他的皮。”
“大哥,我这次没及时跟大家一起回家,是有原因的。”
许一山意外地哦了一声,试探着问道:“你们两个闹矛盾了?”
祝韵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是怎么了?”
祝韵犹豫了一会,低声说道:“大哥,燕京可能要出大事。”
许一山一楞,半天没出声。
“我听爷爷对我说的,现在燕京斗争得很激烈。”祝韵的声音越来越低,“主要是中原省的问题,如果我没猜错,很快就会有人落马。”
祝韵还是一个姑娘,按理说,她这样年龄的姑娘,对政治是没任何兴趣的。
但人家祝韵的家庭出身不一般。像她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似乎天生就具有一种强烈的政治敏感性。而且他们往往会被动地卷入到各种各样的斗争中去。
“反正,现在燕京的风声很紧。”祝韵笑了笑道:“大哥,你有什么看法吗?”
许一山讪笑着道:“我没看法。严格来说,我就是一个地方干部,与燕京还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大哥,我问你,你觉得未来是梁国明上好一些,还是胡进上好一些?”
许一山心里一动,这种敏感的话题从她祝韵嘴里说出来,这也太不寻常了。
见到许一山一脸的凝重之色,祝韵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道:“大哥,我没别的意思。你要不想说,我也不问了。”
许一山苦笑道:“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想知道,小祝你怎么突然问出来这么一个问题?”
祝韵抿嘴一笑道:“这是爷爷问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