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虹桥工程的再次上马,茅山出现了少有的平静。
这种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其实潜藏着惊涛骇浪。只有身处大海深处的人,才会感觉到暗流汹涌。
段彭之争告一段落,彭毕显着占了上风。
茅山的风向跟着发生微妙变化,去彭毕办公室请示汇报工作的干部越来越多。彭毕强硬的优势逐渐显现了出来。
在彭毕的催促下,许一山看着已经走上正规的虹桥工程,开始腾出手来筹备云雾山村的出山道路修建计划。
茅山一下上两个大工程,均因为这两个工程都不缺钱。
虹桥资金来自燕京援助。云雾山村出山道路有彭毕带来的资金垫底。
正因为存在这个样的一个因素,茅山很快便传出来一个说法:这年头谁手里有钱,谁就能掌握更多的权!
这句话摆明就是在暗讽彭毕与许一山。
许一山在听到这样的传言后,一点也不感到吃惊。他变得比过去要成熟稳重多了,深知流言蜚语都是人有意放出来试探对手的气球。
如果对手忍不住要打破这个气球,恰好就会中了放气球人的圈套。
但是,确实有越来越多的人将他与彭毕捆绑在一起了。在他们看来,许一山已经与彭毕结成了联盟,他们的对立面就是黄山书记与段焱华。
就连曹朝阳也这样认为,他悄无声息溜进许一山的办公室,悄悄掩了门道:“许老弟,我有个事想与你说说,有不有空啊?”
许一山对曹朝阳印象不错,一直认为他三个忠厚老实之人。
曹朝阳进入仕途圈子,在许一山看来就是个错误。他这样的人,完全无法适应勾心斗角的复杂政治圈子。
许一山坚定地认为,只要有政治,就必然会存在斗争。
是斗争,结果必将出现你死我活的局面。
高明的政治家,会选择在合适的时候妥协。妥协不是失败,而是一种高明的政治手腕。
段焱华没有任何反抗就黯然从虹桥总指挥的位子上退下去,不仅仅是因为黄大岭的施工队迟迟没有开工的原因,也不是彭毕在常委会上拍桌子吓倒了他。
真正的原因在于段焱华选择了妥协,因为强硬下去,必定两败俱伤。
许一山正在苦思冥想找谁来负责云雾山出山道路的建设,听到曹朝阳说话,抬起头来笑了笑道:“老曹今天悠闲啊。”
曹朝阳嘿嘿笑道:“我这个镇长,还比不得你这个副镇长。你是重任在肩,我只要守好家门就行。”
许一山苦笑道:“革命分工不同,你以为我愿意将重担子压在身上啊?我是没办法。”
“你是能者多劳。”曹朝阳自我解嘲道:“说实话,这些事如果压给我,我会束手无策。我这个镇长,就是个混世魔王。”
许一山知道曹朝阳不是在抱怨,也绝非酸溜溜的看不惯自己。
他说的是真话,发自肺腑的话,就好像他刚来洪山镇任职时,与许一山开了一个玩笑说,他是拖了祖坟冒青烟的福,让他曹家出来一个镇长光宗耀祖。
闲聊了几句,曹朝阳突然压低声道:“许秘书长,有个消息你知道吗?听说黄大岭老板要移民。”
“移民?”许一山一下没反应过来,“移什么民?茅山县容不下他了吗?”
曹朝阳摇摇头道:“恐怕这个国家都会荣不下他。”
许一山然忍俊不禁地笑起来,“老曹,神秘兮兮的干什么?有什么话,痛快说出来。”
曹朝阳转身去门口看了看,特意将门拉开一条缝往外观察,确信外面没人贴墙偷听,才凑过来头说道:“人家这次是肯定要走的,钱赚足了,留着不走就是等死。”
许一山哼了一声道:“老曹,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是领导干部,可别学妇女婆婆妈妈,家长里短的乱传谣言。”
见许一山不相信,曹朝阳显得有些急,语气急促道:“这不是谣言,是我亲耳听见的。”
许一山好奇地问:“你都听到了什么?”
曹朝阳犹豫半响,欲言又止。
许一山等了半天不见他开口,便不耐烦道:“老曹,我还有事要处理。你要没话说,我可没时间陪你空聊。”
曹朝阳一咬牙道:“你还记得无修庙的钟鼓吗?”
许一山一愣,狐疑道:“记得啊,怎么了?”
“你知道钟鼓被谁拿走的吗?”
许一山纠正他道:“不是拿走,是盗走。快说,是谁?”
曹朝阳又不说话了,他脸上浮现出一副怪异的恐惧表情,低声道:“我说出来,可能就会小命不保。”
许一山一咬牙道:“你不说,性命更难保。老曹,今天你提起这件事来说,我倒想好好与你说道说道。钟鼓失踪时,你还是无修水库的负责人吧?钟鼓被盗,能与你无关?”
“这件事现在被压着没人管,我知道是有些人的意思。但是,真相是掩盖不了的,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不是?老曹,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
曹朝阳惊讶地看着他,满脸狐疑问:“你真知道?”
“知道。”许一山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坚决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能成为永久的秘密啊。”
曹朝阳又沉默不作声了。他的内心显然在作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许一山没催他,他知道到这个时候,曹朝阳不会再隐瞒下去了。
果然,他在迟疑、犹豫、徘徊好一会后,轻轻说道:“无修庙的钟鼓就是被黄大岭搞走的。段知道这件事。”
许一山舒出一口气,曹朝阳既然说出了名字,就不会有丝毫的隐藏了。
他这是孤注一掷,将宝全押在许一山身上了。
许一山心里清楚他的想法,便安慰他道:“老曹,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只是无修庙钟鼓失踪,你是主要当事人,这件事还需要你来解决。”
曹朝阳急道:“我怎么解决啊?听说东西都出镜到了国外了。”
“就是到了天上,你也得追回来啊。否则,你怎么对得起茅山几十万人民群众,怎么对得起无修庙流传千年的晨钟暮鼓?”
曹朝阳垂下去头,急得似乎要哭。
他叹口气道:“许老弟,今天我找你,不是工作上的事。我知道你的为人,所以,我想托付你,万一我遭遇到了什么不测,请你照顾一下我的家人。”
许一山笑道:“这个任务有点重啊。老曹,你把事情想严重了吧?”
曹朝阳摇摇头道:“不严重,我自己知道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