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富嘉义出事一个月后,省里工作组给许一山来了电话,通知他去工作组驻地说明情况。
许一山接到电话后,心情一下变得微妙起来。
这一个月来,他果真按照老婆陈晓琪的意思,将自己沉默起来。茅山县的三大工地,他一次都没去过。局里工作也停留在原地踏步。
在他内心深处,他早就知道这一天迟早回来。
过去的一个月,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其实暗地里风云诡异,波涛汹涌。
许多人想尽一切办法在与富嘉义做出切割,局面很快就出现了墙倒众人推的态势。不少人想方设法去接近调查中的人,用尽一切语言来表达自己与富嘉义的不共戴天之态度。
衡岳市的干部群众都知道,富嘉义在衡岳市的这些年,提拔了许多人。
富嘉义完美践行了“不拘一格降人才”的思想,从市委层面到下面基层乡镇,在人事任用上他都会插上一脚。
他能将基层乡镇的一名女文化干事直接提拔为县文化局副局长。也能将市委领导一级的干部一脚踢到乡镇去担任乡镇一把手。
在衡岳市,谁想在仕途上一帆风顺,谁就得让富嘉义高兴。
而让富嘉义高兴的唯一办法,却是许多男人都不愿启齿的行为。
富嘉义有个特殊癖好,他特别喜欢结过婚的女人,反而对小女孩没太多兴趣。
按照在他身边的人传出来的说法,富嘉义对自己的这个癖好从不隐瞒。他得意地与别人说过,只有结过婚的女人,他一拍女人的屁股,女人就知道换一种什么样的姿势。
陈晓琪当初能逃过这一劫,与富嘉义的癖好不无关系。
老董坐在许一山的办公室里已经喝了一壶满满的茶,他忧心忡忡地说道:“老许,看来情况不妙啊。找你去说明情况,你有什么情况需要说明的?”
许一山无奈道:“组织要求,我必须得去。”
老董提醒他道:“我估计,这与你参加党校学习有关。听说,参加这次学习的人,绝大多数已经被停职接受调查了。也有几个人在接受调查后被留置了。”
许一山道:“我身正不怕影斜。”
老董眉头紧锁,骂了一句:“你还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啊。你就没感觉出来,这次富嘉义被查,情况很诡异吗?”
老董分析,富嘉义这人缺点虽多,也不是没其他可取之点。
毕竟,衡岳市这些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而且,富嘉义身上的这些毛病,也非十恶不赦。他无非就是喜欢女人,在女人的层面上,常常让他丧失做人的底线。
一个能坐上地级市头把交椅的人,背后不能说没有势力。
富嘉义这次倒得那么快,而且一倒就基本成了定局。这让人不由深思,富嘉义的倒台,必定是有一股更大力量在遏制他。
老董这些日子一直在苦思冥想,究竟是谁要让富嘉义永世不得翻身的?
老董虽然号称消息第一灵通人士,毕竟视野与格局的限制,到了市一级或者更高层面,他的消息来源已经枯竭。
他注意到了一个人,茅山县的段焱华在这次事件中似乎并没受到多少影响。
他在党校叫停学习后,回到茅山县来,一直在洪山镇哪里都没去。
省委工作组在衡岳市展开紧锣密鼓的调查,请了许多人去配合,唯独没让段焱华去。似乎他与富嘉义事件毫无瓜葛。反倒是许一山,在一个月后接到了工作组的通知。
“老许,你这次去配合调查,一定要记住,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是打死也不能说。”老董一本正经叮嘱许一山道:“熬过这一关,你可能就没事了。”
许一山迟疑地问:“那些是该说的?那些又是不该说的?”
老董一愣,摸了摸脑勺道:“你自己分辨,我也说不好。”
老董的意思,不落井下石,但绝对不能惹火烧身。
因为无论从那种角度来说,许一山与富嘉义确实不存在太多的联系。
他们一个高居市委领导,一个身处基层小官员。而且许一山的工作范围也与富嘉义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
两个人商量了一上午,还是没得出一个结论。
许一山硬着头皮说道:“老董,你也别想那么多了。越想复杂,越不知要怎么做。我还是顺其自然,知道的说,不知道的不提。”
下午,许一山到了省委工作组驻地,通报了自己的名字之后,里面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将他打量了一番问道:“你是许一山同志?”
就这么一句话,让许一山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掉落了下去。
一声“同志”,就能听出来对方是把自己归入到一个阵容的人。
许一山赶紧伸出双手,想要与中年男人握手。
中年男人却视若不见,淡淡一笑道:“你随我来。”
许一山跟着他往里走,越走心里越凉。
省委工作组驻地在衡岳市的华天宾馆。他们包了整一层楼。许一山注意到,电梯门口和楼梯口都有人把守,这透露出来一个信息,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一路过去,每个房间的门都是紧闭着的,偶尔能听到一些房间传出来人说话的声音。
走廊里看不到一个人,地毯软和,人走在上面,悄无声息。
空气在这里似乎已经凝固,给人一种沉闷的紧张感。
中年男人将他带进一间房里。屋里已经坐了两个人,看见他进来,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中年男人自我介绍道:“我是中部省委派来的,这两位是工作组的干部。许一山同志,我现在代表省委工作组,决定对你展开调查。希望你好好配合工作。你听明白了吗?”
许一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不敢乱出声。按说,茅山县纪委两次留置过他,最严重的一次已经将他当犯人一样的关了起来。
即便在那时候,许一山心里也从未怕过。但是现在,却让他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了。
中年男人翻了翻手里的资料,突然抬头问他:“许一山同志,谈谈你对工作的看法吧。”
许一山一愣,犹豫着问:“哪个工作?”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你想谈哪个工作都行。这样吧,我提醒你一下,你许一山的名号可是早就如雷贯耳了哈。”
许一山吃惊地看着他们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什么大领导,你们别逗我。”
他们停住了笑,缓缓道:“一年前,你许一山的名字可是惊动到了省委领导的。”
许一山愈发不解了,他不知道自己凭什么可以惊动到省委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