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山和李朝亮将自己关在屋里,商讨准备向首长伸个多大的手。
李朝亮建议,适可而止,首长既然主动要求他们写报告,报告送上去,肯定会有一笔款拨来。但不宜狮子大开口,免得首长为难。
许一山的想法恰好与他相反。他笑眯眯说道:“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好机会,开口小了,反被人说我们胃口不大。既然是伸手,干脆伸长一点。要多少是我们的想法,给多少是首长的决定。”
李朝亮没有反对,许一山的话看起来颇有些道理。像衡岳市这么样的地方政府,平常很难有这么好的机会。衡岳市各项建设都需要大量的资金,手头宽裕,办起事来有底气,腰杆子硬。
两人商量了大半夜,决定由市政府办负责起草报告,请求拨款十个亿。
天明,许一山早早起来。隔壁的李朝亮也起来了,两人计划陪着首长吃过早餐后,去云轨总站工地视察一遍,再去合资公司总部坐一坐。
见到李朝亮,许一山压低声道:“老李,我昨晚想了一下,觉得十个亿不行。你想啊,一般领导批字,都会习惯性地打个折,就好像做生意一样讨价还价。万一首长打了个折......”
李朝亮一愣,迟疑着问道:“十个亿太少,你想写多少?”
许一山嘿嘿地笑,伸出三个指头晃了晃道:“这个数。这样即使首长打个对折,我们还是赚了。”
李朝亮忍俊不禁笑了起来,道:“你呀,就一副奸商的嘴脸,这样的主意你都想得出来。”
因为今天计划去江山重工合资公司视察,江山重工这边的主要人物徐斌必须在场。昨夜秘书紧急与燕京江山重工总部联系了。徐斌连夜乘了飞机赶往衡岳市来。
“徐到了吗?”许一山问。
“衡岳机场没有燕京方向的夜间航班。”李朝亮解释道:“不过,徐有私人飞机。”
“飞来了?”
“来了,凌晨三点落地。”
他们一左一右,守在首长房门边。等着首长开门出来。
八点刚过,首长房门打开了。精神抖擞的首长一眼看到门边立着两尊门神一样的许一山和李朝亮,大声道:“你们守在我的门边干什么?”
“保卫首长。”许一山一本正经地说道:“首长的安全,你什么都重要。”
首长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子,在我面前耍滑头啊。你们昨夜商量了半个晚上了吧?准备开多大的口啊?”
许一山小声说道:“首长,我们还在计划,暂时没有准确的数字。”
首长一笑,迈步往前走,一边说道:“今天一天,我都听你们的安排了。”
两人陪着首长下楼去贵宾厅吃早餐,电梯门一开,大家都惊呆了。
电梯门口,龚辉一脸焦急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许一山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没有多想,赶紧打了个招呼,“龚省长,您怎么来了?”
龚辉没搭理他,顾自与首长打招呼道:“老蓝,你来衡岳市,招呼也不打一个?”
首长笑笑道:“老龚啊,我来你们中部省就没自由了吗?”
龚辉正色道:“您的安全,我们要负全部责任啊。你这样一声不响就往下面跑,我们的工作就被动了嘛。这不,陆书记指示了,必须做好首长的安全保卫工作。”
蓝首长不悦道:“你是来保卫我的,还是来监视我的?在自己的国土上,我有什么好保卫的?到处都是我们的乡亲父老,人民群众,我们要相信他们。”
龚辉突然出现在衡岳市,让许一山心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很快,许一山便知道了龚辉来的目的。
趁着首长在进餐的时候,龚辉将许一山叫到一边,脸色难看得像布满乌云的天。
“听说,你让首长在你办公室吃盒饭?”
“不是盒饭,是我们机关食堂的便餐。”
“与盒饭有区别吗?”龚辉语气严厉批评他道:“一山同志,你要有高度的政治觉悟,首长能是一般人吗?在这个问题上,你必须作出深刻检查。”
许一山小声回了一句,“我觉得首长很高兴啊,没生气。”
“你糊涂啊。”龚辉埋怨道:“难道首长说他不高兴,生气了?”
正说着,首长已经用完了餐。
龚辉连夜从省城赶过来,就是因为听到了衡岳市委请首长在许一山的办公室里吃盒饭。
衡岳市此举,无异于一个笑话。
他立即汇报给了陆书记,请陆书记作出指示。
陆书记闻言,也哭笑不得。心里想着这个许一山真是分不清轻重,哪有请首长在办公室对付一顿的做法?可是他又找不出毛病在哪,只好让龚辉赶过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许一山自然没想到首长在办公室吃顿饭,他就闯了祸了。因此,在龚辉质问他的时候,他还想着解释。
“老龚啊,你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首长笑着说道:“今天,我们就在衡岳市走一走,看一看。”
龚辉急忙道:“老蓝,今天就不要走了吧,陆书记还在等你啊。”
“你转告老陆,今天我就在衡岳市了。明天我们回燕京。让他不要担心了。你既然没空,也请回去吧。”
龚辉这下进退两难了,他将许一山和李朝亮叫到一边叮嘱道:“你们给我记住,首长在衡岳有任何问题,我拿你们是问。”
龚辉虽然当选了,但还有一道程序没走完。那就是燕京方面的正式任命。在任命没下达之前,他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省长。
不过,这似乎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天不塌下来,根本改变不了结果。
即便天塌下来,未必会改变结果。
龚辉自然是没时间陪着首长在衡岳市走一走,看一看。他在嘱托完许一山他们之后,与首长告别,回去了省城。
他来一趟,给许一山传递了一个非常明确的信号。他开口称首长为“老蓝”,说明他们平常的关系非同一般。能用这种口吻称呼对方,关系的密切程度,不言而喻。
而且,让许一山隐约有些意外的是,首长姓蓝,龚辉的夫人也姓蓝,他们之间会不会有某种联系?
整整一个上午,首长的时间都花在云轨项目上的调研上。他主持开了一个小型的座谈会,又去了工地慰问了一线的工人,亲切与工人握手,并且留影纪念。
中午,在首长的要求下,午餐简单地吃过后,马不停蹄去了江山重工与衡岳市合资的公司视察。
合资公司为集团公司,将衡岳市柴油机厂、拖拉机厂、冶金厂等几个大型公司整合在一起,组成衡岳江山重型机械设备制造集团,简称衡江集团。
去的路上,许一山就一直在心里盘算,要不要将合资公司的股份控制情况汇报给首长知道。
衡江集团的股份结构很微妙,江山重工是集团公司的控股方。当时在决定谁控股时,徐斌态度非常坚决,必须由江山重工控股他才合资,否则一切免谈。
而衡岳市方面,所有常委一致反对由江山重工控股。理由是江山重工控股,衡岳市就有涉嫌损害国有资产的嫌疑。
许一山力主妥协,才造成衡江集团目前的股份分配。
这也成为他后来被人抓住不放的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