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来到了镇上的汽车站,简陋朴素的汽车站人来人往,每天都上演着离别和归来。
顾茉和何瑞即将踏上去市里面的班车,然后从市火车站前往上海虹桥站。
“爸,我走了!”想起刚才偎依在父亲的后背上,顾茉耳根子有些微微发红。
顾振东立在原地,眼神定定地看着女儿,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
此时此刻,他很想上前拥抱住自己亲爱的女儿,以此弥补这些年对她的亏欠。
下一次女儿回来,他不能确定自己是站着还是躺着,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还是躺在棺材里面......
王鹏过去除了打牌,最大的爱好就是追剧,熟悉剧情的起起伏伏。
他一下子看穿了大舅子的心思,笑呵呵地伸手推了顾振东一把。
顾振东没留意身后,王鹏这一推将他们父女俩推到了一起。
回过头,他看见王鹏一张嬉皮笑脸,“大舅子,马上就要发车了,你就别扭捏了,快给我侄女儿一个抱抱吧!”
兴许是被王鹏这么一推,顾振东鼓起勇气上前抱住了女儿,顾茉愣地立在了原地。
何瑞朝着王鹏竖起了大拇指,两人会心地笑了笑。
顾振东像是抱着一件宝贝,小心翼翼的样子将王鹏他们逗笑了。
这么一个看似平常不过的拥抱,于他们父女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
顾茉眼睛湿润了,心里面也升起了疑惑,父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善于表达?
这......不太像是他的行事作风啊!
农村里面父母与子女之间的感情,通常都是克制且羞于表达,一般都会埋藏在心里。
“茉茉,有时间就常回来看看,不一定非要等到沥沥放暑假。
还有你妈这个人,她虽然说话刻薄,还有些势利眼,但是本心不坏。
要怪就怪爸爸没本事,这些年你妈操持着这个家,时间久了人就变现实了。
以前我和你妈刚谈恋爱的时候,她和你现在的样子差不多,对钱一点也不在意。
还有你奶奶,说到底是爸爸没能力,这些年都没有办法将她和你妈的关系处理好。
你奶奶虽然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是农村里面的老太太思想封建,她其实心里也后悔呢!
如今她人已经老了,腿脚也残废了,你就别再怪罪她了。有空回来的时候,就去陪她聊聊天,她一个人在家里怪孤独的。
还有你弟弟,现在也十岁了,比以前懂事多了。你是他姐,以后能帮就帮着点......”
顾茉的心里越发的起了疑心,父亲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出这番话,听得她心里面怪膈应的。
那一刻,她根本没有意识到父亲得了绝症,这些话可能是两人最后的对白。
顾振东得知自己时日不多,这才说出了心里的肺腑之言。
他甚至希望时光可以暂停片刻,他要像个父亲一样,好好和女儿一述衷肠。
听着父亲在耳边温柔地嘱咐,顾茉鼓起勇气抱紧了父亲,“爸,你怎么突然和我说这些话了?
放心吧,我有空就回来看你们,你和妈记得去医院体检。
最好全身都好好检查一遍,下次回来希望能见到你胖一点儿,我还是喜欢你胖一点的样子。”
顾振东第一次温柔地摸着女儿的头,他想要记住女儿的笑脸,女儿黑色的眼睛,女儿柔软的发丝......
半晌之后,顾振东将何瑞拉至一旁,双目紧紧凝视着他,“小子,我看出来了,你是茉茉带回来的托儿。没看错吧?”
何瑞尴尬地笑了笑,既不否认也不回应。
顾振东心里如同明镜一般,继续凝视着何瑞,眼神有些温情、有些警示,“茉茉之前处过一个男朋友,那个坏小子狠狠伤害了她。
你年长她几岁,如果你是真心喜欢茉茉,我希望你能好好对待她。
如果被我发现你伤害我的女儿,我一定会找你算账,即便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
何瑞一愣,讪讪笑道:“叔叔,您严重了,我一定会替您好好照顾她的。”
有了何瑞这话,顾振东心里松了一口气。
“即便是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何瑞心里隐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岳父’的这句话未免说得有些严重了,甚至让他产生了窒息感。
在父亲的深情凝视下,顾茉与何瑞进站了,随后坐上了进城的大巴车。
直到看见父亲的身影变成了一个点,顾茉才将视线从窗外拉回来,低着脑袋抽抽搭搭起来。
何瑞给她递过一张纸巾,“以前看你挺坚强的,没想到泪点这么低。唉,你们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顾茉接过纸巾,压着嗓子,克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哭什么,就是觉得心里的情绪五味杂陈、翻江倒海。有感动、有委屈、有不舍......
何瑞拍了拍自己宽阔的肩膀:“来吧,这里借给你用一用!”
“收费吗?”顾茉嗫嚅道。
“免费的,尽管靠!”
顾茉将头靠近了何瑞的肩膀上,那一刻何瑞心里升起了浓浓的保护欲。
不知怎的,他竟然暗暗发誓,这辈子要尽他所能,不能这个女人轻易落泪。
镇上距离市里将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顾茉歪在何瑞的肩膀上沉沉地睡着了。
何瑞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顾茉。
他心里有些纳闷起来,自己也不是什么世面也没见过,过去也处过几个漂亮的女人,其中不乏有优质女性。
怎么在顾茉这里,他一下子心口像被击中了,拼了命想要守护她。
这时,窗外的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他们后排的一个女人将窗帘拉了过去。
刺目的阳光照在了顾茉的脸上,他看见她娇美莹白的脸上,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他赶紧伸出左手,替她精准无误遮挡住了阳光,一点也不敢移动半分。
后排的女人见他突然面对着自己,脸上的表情错愕了几秒,顿时明白过来,笑着将窗帘重新移了回来。
何瑞小声道谢了一声,女人笑了笑,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到了市汽车站,何瑞叫醒了顾茉。
顾茉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胸口的凹凸宛若倒扣的碗,看起来无比浑圆。
何瑞喉咙一紧,惊得赶紧收回了视线,他着实没想到顾茉这么有料。
“额......那个.......到......到站了!咱们下车吧!”何瑞红着脸,眼神看向了别的地方。
顾茉点了点头,身后的女人起身,路过两人身旁冲着顾茉笑了笑,“你男朋友真好,你要好好珍惜他。”
顾茉顿时愣住了,女人已经下车了。
“她干嘛这么说?”顾茉睁着一双大大的、圆圆的、萌萌的眼睛注视着何瑞。
何瑞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可能是看你一直靠着我的肩膀吧!
这一路你睡得跟个死猪似的,我都没敢动弹,后头人都看在眼里呢!”
顾茉嘟着嘴:“你才死猪呢!”
司机师傅看着两人打情骂俏,扯着嗓门喊了一句:“喂喂喂,在车上拍偶像剧呢?快下车!”
一路舟车劳顿,两人终于来到了上海虹桥站。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头,何瑞感叹了一句:“此时无法形容内心的心情,但是我已经开始怀念顾家村的空气了。顾茉,顾沥那小子可是认准我了,晚上偷偷把准姐夫的‘准’字拿掉了。
对了,他还给我打油打气了,让我一定要拿下你。”
顾茉白了他一眼:“这家伙身在曹营心在汉啊,看我回头不收拾他!”
两人乘坐地铁回到了康福养老院,走进大门就嗅出了一丝紧张的味道。
慕沁看见两人回来了,一脸狐疑地问道:“你俩这是偶遇了吗?怎么一块儿回来了?”
何瑞知道顾茉不太会撒谎,赶紧解释道:“我俩在地铁上遇到了,先别说这个了,养老院是不是出啥事了?”
慕沁叹了口气,将五一节三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两人。顾茉和何瑞没想到几天的时间,康福养老院出了一桩这么大的事。
董玉珍老人的女儿邱静,不管母亲如何绝食,就是不愿意交出户口簿。
看着董玉珍时不时绝食,一会儿晕过去,一会儿被救回来,陈友林担心她这样下去身体会出事。
没辙,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陈友林决定忍痛离开养老院。
“陈爷爷留了一封信,就放在董奶奶的门口。
昨晚上趁着月黑风高,他一个人溜了出去,监控都拍下来了。唉,董奶奶一急得了脑梗塞,现在人还在医院呢!”
顾茉和何瑞几乎同时‘啊’了一声,顾茉盯着慕沁,说:“陈爷爷找着了吗?董奶奶现在什么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