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温南卿便抱着面色惨白的虞夫人走了出来。
额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厉声道:
“区区一个男宠,怎敢和我的夫人相比?!”
封谕却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
“宫主夫人的信物本座都交给他了,如何不能比?”
一言既出,全场皆惊。
“胡……胡闹啊……”
温南雄抖着手,好不容易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其余几个云影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懵在了原地。
这……
以后见到云铮……咱们该喊啥??!!
云铮脸色一白,突然低下头去。
封谕这才想起来那东西好像已经丢了……
于是看了看已经气到七窍生烟,却拿自己完全没有办法的温南卿夫妇。
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道:
“义父,有句古话你应当听过。”
“龙之逆鳞,触之者死……现在碧落宫上下无人不知,云铮就是本座的逆鳞!”
他看了看被他刺穿侧腹的影卫,面色带着几分阴翳,
“本座素来性冷薄情,睚眦必报,今日我没有杀你的人,权当顾念着父子情份。”
“若是他日再有人敢用云铮来挑衅本座……”
“本座也不介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话落一甩衣袖。
甚至都没来得及欣赏在场众人各式各样的精彩神色。
便直接将云铮抱进怀里,穿过面前的残垣断壁踏空而去。
其他云影互相看了看,也身形一闪,整齐的消失在了暗影之中。
小院里。
只剩下三个老人,四个影卫,还有一地狼藉……
……
众人散去,小院里恢复了寂静。
温南雄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气得不轻的夫妻二人。
叹了口气道:
“你这一点就着的火爆脾气,明明是好意,怎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他能想象到这对父子会搞得剑拔弩张,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真的拔剑了啊……
温南卿安抚般的拍了拍虞惠的手背,将她放在院中的石凳上。
转身看了温南雄一眼。
温南雄立刻偏开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好吧,要论起脾气来,他们两个谁也别说谁,绝对的亲兄弟。
“咳。”
温南雄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缎布包来,对着温南卿掂了掂道,
“那……这东西还给不给?”
温南卿独自顺了顺气。
想起刚才云铮面对自己时不卑不亢的态度,还有他那不经意间看向封谕的眼神。
冷哼了一声道:
“倒不是个坏的……”
虽然有点惹他生气。
但还不至于成为祸害……
“反正你无后,我也无后。”
“这对温家祖传的合鸾佩就先放在兄长这里,若有一日他们成婚,姑且替我送了。”
“待到七年之后我会再回来……”
“若他们还能如今天这般相好,我们就认了这个影卫儿媳!”
……
三日后,温南卿带着虞惠再次云游而去。
而离开碧落宫的凌溪澈二人,也回到了明心教总坛的所在地——明城。
或许是对慕妄尘瞎了一只眼的事心中有愧。
又或许是还需要继续为他治疗。
凌溪澈这次并没有拒绝男人的安排,而是直接跟着他来到了位于城内的一处独门小院中。
院子不大,看起来十分朴素。
但是一应家具用物却都是最好的。
慕妄尘四下转了转,对着凌溪澈温声道:
“溪儿若是觉得满意的话,我立刻派人来给你安排吃穿用物。”
慕妄尘半边脸上覆着面具,原本就极具攻击性的面庞此刻看起来更加阴翳。
凌溪澈望着由正房分割而成的一左一右两间卧房,眸子里升起一丝警惕。
虽然没有说话,慕妄尘就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我……”
他紧张的捻了捻手指,就连酝酿了许久的借口也说得结结巴巴,
“我不会随意打搅你的,留在这……只……只是为了保护你……”
话到最后,竟是满脸的心虚。
“不必了,我自己去寻一处落脚之地就好。”
凌溪澈目光骤冷。
拒绝的话用那种漠然的嗓音说出来,就像是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
“你,你别走!”
见凌溪澈转身,慕妄尘心尖一颤。
他是真的害怕了。
凌溪澈突然从他眼前消失,几个月杳无音信,生死未卜。
那段时间,他就像是落入了地狱之中,每天都在承受着无穷无尽的懊悔和煎熬。
直到他重新见到了他。
他的少主
他的溪儿……
毫发无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哪怕他失去了一只眼睛,看到的也是光明……
“我走。”
他的指甲缓缓嵌入掌心,却丝毫也感觉不到疼,
“今晚就走……”
低沉的嗓音仿佛藏着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却没人知道,他已经痛得就连呼吸都裹着淡淡的血腥……
凌溪澈点了点头,假装自己看不见他那瞬间被抽去光华的眸子。
偏开头,漠然的低声道:
“每隔五天,记得来找我施针。”
“你的眼睛,还是有希望治好的……”
慕妄尘哑声说了一个“好”。
甚至强迫自己牵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在凌溪澈冰冷的目光下,他不得不转身离开。
寒风拂过衣摆,男人渐渐离去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寂寥……
厚重的大门从外侧关紧。
慕妄尘一扬手,三个黑衣暗卫便瞬间出现在眼前,齐刷刷的向他叩拜下去。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身望着那瓦灰色的屋檐,点了点头。
三个暗卫便会意的躬身退下。
随意几个腾挪就消失在了庭院四周。
……
灯烛孤寂,夜色凄然。
子夜的庭院里依然映着窗棱间透出的一抹微光。
慕妄尘离开后,却并没有回明心教,而是独自枯坐在一棵百年老树间,半梦半醒的捱到了现在。
夜风刺骨,他用力搓了搓已经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
轻轻一个纵身就落入了凌溪澈居住的小院中。
这里的木门门缝虽然窄了些,但是一点也不妨碍他手法娴熟的撬开门栓。
慕妄尘收敛气息,轻手轻脚的闪进卧房。
一如既往的点了凌溪澈的睡穴,伏在榻边轻轻呼唤着他的名字,默默亲吻他的双唇。
就像一个永远不知道餍足的孩子一样,纠纠缠缠直过了四更天才悄然离去。
房间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待到人走得远了,凌溪澈才抬起手,拔掉了刺在胸前的银针。
那银针可以封闭他的睡穴。
代价却是整夜难眠。
摇曳的烛光映着床帐半明半暗。
他睁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望着那斑驳的光影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