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底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恐惧,帝王也一样,他这次不同寻常地病倒,甚至数度昏厥,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荧『惑』守心”带来的死亡阴影。
王天卿『摸』着胡须道:“荧『惑』守心,是因为天地间阴阳失调,妖气大盛,所以上天示警,若能调理阴阳,顺应天理,改变异象,倒也不是不可能。”
王天卿的话让皇上心中升腾起一丝希望,但身为帝王,也不会轻易信任一个来自异国的国师,意味不明道:“何为调理阴阳?”
“小仙会择日设下祭坛,求师尊降下福泽,助陛下度过此劫。”仙风道骨的王天卿说完,忽然伸手在皇上脉搏上探了片刻,随即微微摇头,“陛下龙体久治不愈,有气血损亏之相。”
太医院的太医们也都这么说,问题是,皇上吃了这么久调理身体的『药』,也不见好转,反倒有加重的趋势,薛皇后问道:“你可有良方?”
王天卿默然片刻,忽语出惊人,“小仙自来到东澜帝京,就察觉帝京上空有妖邪之气萦绕,陛下龙体想要彻底痊愈,必先除妖邪。”
“到底是什么妖邪?”皇上瞳孔一缩,猛烈地咳嗽两声,今年一开年就各种厄运频生,连坊间也私下传言说是有妖邪作祟。
王天卿掐指一算,神『色』凝重,“紫微颤动,国祚异动,这股邪气已在皇宫窜动。”
紫微星为帝王之星,皇上脸『色』剧变,眼眸深不见底,这股妖邪之气竟然已经入侵宫城?
薛皇后也吃了一惊,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还未开口,王天卿忽然拿出一把桃木剑,大声道:“容小仙先施法镇邪。”
薛皇后心惊,脱口而出,“陛下?”
皇上用眼神示意薛皇后不要阻止,他自然也不会轻信王天卿,但此刻并不介意让他试试。
王天卿手持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他反反复复地念着咒语,宽大的道袍随之而动,仿佛在披荆斩棘,而随着他施法,安静的寝宫里竟然隐隐传来仿佛小鬼凄惨的求救声和哀嚎声。
钦天监也经常会有祭祀与祈福仪式,但像王天卿这样神鬼莫测的道术还是头一次见到,薛皇后听着那声音,后背有种凉飕飕的感觉,不寒而栗,不由自主看向皇上,皇上却仿佛浑然不觉。
大约过了一刻钟,王天卿离奇的施法结束了,将那把桃木剑交到一旁的黄公公手中,“陛下安寝之前,将这把剑挂于龙床之上,就能一夜好梦。”
皇上微微抬眼,饶有兴趣道:“你怎么知道朕夜里难以入眠?”
薛皇后也有些意外,自这次病后,皇上一直睡不好,不仅难以入睡,而且极其浅眠,这个秘密,只有皇上身边的人才知道,却不想,王天卿倒是一语道破。
王天卿高深莫测一笑,“师尊已为小仙打通任督二脉,小仙已开天眼,陛下夜梦难眠,小仙自然知晓。”
皇上并不表态,只淡淡道:“带国师去天师院歇息。”
“是!”
王天卿也不多言,就随着黄公公去了专供高僧道士修行的天师院。
薛皇后看着王天卿离开的背影,沉『吟』道:“陛下今晚可要试一试这王国师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皇上最近一直备受失眠的困扰,而且连薛皇后也不知道的是,他最近常常被噩梦惊醒,而惊醒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夜里睡不好,白天自然没精神。
太医们说要静心休养,睡不好,根本无法做到,皇上思虑片刻,慢条斯理道:“试一试也无妨。”
“那臣妾在这里陪着陛下。”薛皇后也很想知道王国师的这般桃木剑到底有没有用?
“宫里的事情多,惠妃又在准备珞王大婚的事,你一人辛苦了,早些回宫歇着吧。”皇上很是体贴道。
“多谢陛下体恤。”薛皇后美丽的脸上浮现感激的温柔笑意,又试探道:“昨日惠妃问臣妾,瑞儿的婚事…”
一提到瑞儿,皇上的脸就沉了下来,淡淡道:“按照礼仪办吧,一切从简就是。”
“臣妾明白。”瑞王突然被幽禁,不少人都在关注那即将到来的大婚怎么办?薛皇后也是看皇上的心情好些了才试探的,站起身,“臣妾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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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北越的国师道行果然高深,皇上命人把桃木剑挂在龙床前,当晚就轻易入眠,而且再无恶鬼纠缠,一夜沉酣,第二日清晨醒来的时候,竟然有种久违的神清气爽的感觉。
连被烫伤的手都不及之前那么疼痛了,皇上大喜,一连发下两道赏赐,一是厚赐金银给王天卿,二是宁妃荐王国师有功,赐金簪玉如意一对,玛瑙手串一对,天香云锦两匹,在宫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
很久都没有尝到一夜安眠的踏实感,皇上的气『色』都不及往日那么萎靡暗沉了,召来王天卿,赞道:“国师的镇邪之法不错。”
王天卿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陛下久被妖邪困扰,夜里恶鬼缠身,难以安眠,小仙以桃木剑压制妖邪,令其不得干扰陛下,自能安眠。”
“朕是天子,难道还压不住这些妖邪恶鬼?”被王天卿说中心事,皇上有些不悦,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王天卿却视而不见,一副天下之事尽在掌握中的超然派头,“普通妖邪恶鬼自然不能靠近帝王之气,可这些妖邪不是寻常妖邪。”
“那是什么?”
王天卿摇摇头,“小仙初来乍到,还需一些时日,才能洞悉妖邪真身,还请陛下耐心等候。”
皇上眯起眼睛,“若国师能除去妖邪,还朕国运昌隆,朕有重赏。”
“方外之人,不在意金银财帛。”王天卿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清高模样,“但有一事,恳请陛下准允。”
若什么都不求,皇上反倒不放心了,做了多年皇帝,皇上深知任何人都有弱点,都有所求,那种所谓无欲无求的人,反而更是可怕,因为他们真正想要的,往往是致命的东西。
“是什么?”对王天卿想要的东西,皇上很感兴趣。
“小仙想在东澜京城建一座师尊庙。”
东澜京城并没有太上老君的庙宇,对一个国师而言,最好的奖赏便是广为传播他的道法,这个要求也在皇上的预料之中,却并未马上应允,“那就要让朕看看你的道行了。”
王天卿微微一笑,“小仙必不会让陛下失望。”
这时,黄公公正好送来皇上每日例行的汤『药』,那种苦涩的味道让皇上皱了眉头,王天卿见状,意味深长道:“陛下之恙,在于本源亏空,不固本源,补气再多也是枉然。”
对这句话,皇上倒是深以为然,甚至开始怀疑太医并没有找到对症疗法,否则,怎么可能这么久丝毫不见起『色』呢?“依你之见呢?”
王天卿道:“小仙炼有固元丹,可固本清源,正气凝神,陛下可以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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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薛皇后来侍奉皇上的时候,见皇上眼前放着一颗黑『色』的『药』丸,诧异道:“陛下,这是什么?”
皇上神情慵懒,慢慢道:“王国师炼制的固元丹。”
薛皇后一惊,忙提醒道:“陛下龙体乃社稷之本,王天卿是北越国师,不可轻信,这固元丹…”
“朕知道你的担心。”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会轻信一个来自异国的国师,皇上打断了薛皇后的话,“朕已经命太医院验看过了,配料的确都是些补身子的『药』材,并无不妥。”
“原来是这样。”见皇上如此谨慎小心,薛皇后松了一口气,“那臣妾就放心了。”
“梓童也是担心朕,朕明白。”皇上微微一笑,“放心,这个王天卿还有几分道行,朕这两日倒是能安眠了。”
“臣妾别无所求,只求陛下龙体康健,福寿万年。”薛皇后压下心里不安,“臣妾伺候陛下服『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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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卿在天师院的时候,突然见到一抹紫『色』的身影款款而来,忙迎了上去,“小仙参见宁妃娘娘。”
安宁郡主对王天卿并不陌生,在此地见到故国旧人,心底起了涟漪,“国师不必多礼,坐吧。”
落座之后,王天卿见安宁郡主容颜如旧,“看来娘娘在这里过得很好?”
安宁郡主最近和轩辕珞浓情蜜意,难舍难分,连眉梢都是春『色』,莞尔一笑,“还不错,皇上现在怎么样了?”
王天卿胸有成竹,“皇上已经服了几日固元丹,气『色』较之以前好多了。”
“你的本事,本宫是知道的。”安宁郡主意味深长道:“伺候好了皇上,本宫不会亏待你。”
王天卿会意,“请娘娘放心,小仙明白。”
安宁郡主眼底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诡谲,在向皇上推荐王天卿的时候,她就有种预感,王天卿一定能逐渐得到皇上的宠信,果然,这步棋,走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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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
绮心回宫的时候,显得有些气息不匀,“奴婢再去那家医馆,想去找那个大夫问清楚柳如茜到底是看什么病的时候,那个大夫竟然不见了?”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百里雪眉梢一挑。
绮心道:“听医馆的伙计说,是回老家了,可老家在哪里,谁也说不清楚。”
本来这件事百里雪只是觉得有些蹊跷,但这样看来,柳如茜的病还真的另藏玄机。
百里雪冷冷一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就不相信,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绮心道:“奴婢已经转告九娘,让她务必要找到这个大夫。”
“好!”绮心跟了自己这么久,也长进了不少,百里雪道:“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奴婢遵命,对了,听说宫里最近来了一位天师,很是厉害,自这位天师来了之后,皇上的病就有了起『色』。”绮心八卦道。
安宁郡主推荐的王天卿?百里雪已经从薛皇后那里知道了,看来这个国师逐渐成为皇上的新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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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神奇,皇上病了之后,不知服用了多少龙肝凤髓,名贵『药』材,也不见起『色』,可一连服用了数日固元丹之后,皇上就不似往常一样终日昏昏欲睡,神思倦怠,脸『色』也不似往常晦暗,精神好了许多。
皇上把太医院一帮废物痛斥了一顿之后,对王天卿更加宠信,王天卿来了东澜不久,已经成为天师院最有影响力的人物。
这日,在再次服下固元丹之后,皇上问道:“朕的病何时能够痊愈?”
王天卿慢慢道:“陛下莫急,小仙正在为陛下恢复龙体,等天子之气能够完全压制妖邪之气的时候,也就是降妖除魔的时候了。”
皇上当然不放心监国大权长久落在太子手中,太子这个儿子总给他一种难以掌控的感觉,而且江夏郡主成为太子妃之后,太子和江夏王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叫人难以放心,“还要等多久?”
“小仙带来的固元丹剩下的不多了,要抓紧时间炼制。”王天卿道:“请陛下命人准备人参,鹿茸,海马,灵芝,天麻,黄芪,红景天,这都是炼制固元丹的『药』材,陛下服用半月之后,小仙就可以设坛施法,降妖除魔了。”
皇上微微一挥手,黄公公忙不迭去跑去了,事实胜于雄辩,太医院的太医治疗了这么久,皇上的病都没有起『色』,王国师才来了几日,皇上就仿佛脱胎换骨一样,现在谁敢对王国师的要求说半个“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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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
皇上龙体终于有了起『色』,可无人处,薛皇后却开心不起来,百里雪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母后在想什么?”
薛皇后幽幽道:“陛下这般信任王天卿,本宫总觉得不太踏实。”
“那是自然!”百里雪浅浅一笑,“王天卿可是宁妃推荐的人,母后心里不踏实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