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森像是没发现跟踪者一般,用一样的速度平静地走进隧道里。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隧道阴影中之后,后方百米处街道的拐角有人走了出来。这人用一条颜色深沉的斗蓬包裹住自己,就连脑袋也深藏在帽子中,看不清容貌。他也朝隧道走去,不过他的动作说不出的僵硬,很不自然。最为古怪的是,他双腿在动,可肩部却纹丝不动,就像身体上下毫无关联一般。
这个怪人片刻后也走进了隧道里。
隧道的两边有天然的发光矿石充当着照明,这些矿石所散发出来的自然光芒柔和且明亮,怪人一步步往前走去,在经过一个弯道时突然停了下来。因为绿森就站在他前方十米开外的地方,这个距离根本称不上安全,对于像绿森这样的强者来说,大概也就是一个跨步的功夫。
绿森看着眼前这个怪人,从对方的身上他感受到的只有沉郁、僵死的气息。他用低沉的声音问:“你是谁?为什么跟踪我?”
对方没有回答,只从帽子的阴影中响起一阵嘶哑难听的低笑。突然斗蓬掀起,飞上了半空。在绿森的目光被扬起的斗蓬吸引了注意力时,怪人向他扑来。这是个人型异星人,他全身扎满了密密麻麻的布条,上面写着些不明意义的符号,胸口到双臂处缠着黑色的铁链,链子的两端分别和一把长刀和镰刃相连。
那人尚在半途,却投出了镰刃。
绿森闷哼,掌心中不知何时多了颗碧绿色的种子。他体内源力涌入种子中,种子当即膨胀、抽芽、发枝。本来应该是缓慢的一个生长过程,却在眨眼的高速间完成。从种子里催生出一丛墨绿色的树藤,它们迅速把绿森的手掌包裹住,并互相纠缠在一起形成螺旋状的藤剑。
绿森藤剑横扫,便将镰刃格开。这时怪人扑至,另一手的长刀幻成水波状的光影,竟使出一套细腻绵长的刀法,将绿森罩在其中。绿森也不是吃素的,藤剑大开大合,走的却是以力破技的路数。
他那藤剑硬度惊人,明明是植物,却刀砍不缺,甚至还和对方的长刀摩擦间溅起星火。绿森以藤剑斩出一道碧色的剑光,破开对方的刀幕,趁机底下飞起一脚把他踹飞。那怪人突然一扯系着镰刃的铁索,于是镰刃映照着隧道的灯火从后面无声无息地斩向绿森的脑袋。
绿森脑后像长了眼睛似的,他猛往后仰,镰刃从他头顶上飞过。他腰身一扭,人原地侧旋。同时伸出左臂,将一颗早扣在双指间的种子弹了出去。
种子正好飞进那怪人的嘴里,怪人下意识地吞下。绿森笑了起来:“给我停下来吧!”
他额头上两条触须蓦然亮起。
怪人突然全身剧震,下一刻从他的四肢及胸背处射出十几道黑线。这些黑线弹向隧道各处,并钻进墙壁之中,把那怪人固定在了原处。灯火之下,可见这些黑线事实上是一些暗红色的枝条,这些枝条上还遍布倒刺,它们从怪人体内那颗种子催生而来,穿过对方的肌肉和骨骼破体而出,那些枝条上的倒刺紧紧勾住了怪人的肌肉,让他动一下都会感到痛苦无比。
如果他有痛觉神经的话。
那个怪人动作僵硬地动了动手脚,果然动弹不得。可他仍在笑着,似乎不感到丝毫痛苦,他开始发力往前走。于是体内那些枝条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割开了他的肌肉,隧道中不断响起肌肉撕裂的声音,从怪人的身上连接喷出的血线,早已在他脚下汇成一个血洼。
看到这里,绿森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了。从来没有人能够在他的铁荆藤的封锁下还可以活动,更别说对方想挣脱封锁了。绿森很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即使最终对方能够挣脱封锁,可他体内的肌肉和骨骼也会受到无法逆转的严重破坏,之后是否还能够活动且是个末知数。而就算能够活动,那样的残破之躯,绿森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但他很快就知道了。
对面的怪人似乎一点也不顾惜自己,他狂笑着往前迈步,把自己的身体一点点从那些长着倒刺的枝条中拉出来。当他脱离枝条的封锁时,他背后直如被人用利刃挖开般,仍然固定在半空的枝条上非但沾满了血,还有肉碎甚至骨屑。
“疯子……”绿森低呼。
那人突然双手齐挥,甩出长刀镰刃,却并不用来攻击绿森,而是扎进绿森身后左右两边的墙壁。接着他用力一拖,已经无法自如行动的身体便向绿森扑去。人在半空,怪人体内亮起丝丝缕缕的光芒。绿森脸色一变,显然对方源力暴走,自爆在既。他暗骂了声,右手向怪人伸去,手上的藤剑散了开来,几条碧藤像蛇一般弹向怪人,并缠住了他。碧藤快速生长,转眼间就把怪人从头包到脚,形成了一个藤茧。
这时藤茧涨起,从绿藤的缝隙中喷出一道道暴烈的气机。绿森再不犹豫,掉头飞掠。当他掠出隧道出口时,后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橙黄色的源力火焰从出口里喷了出来,险险卷到他的背后。
火光照亮了绿森的脸,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快速在脑海里搜索着自己那些个仇人的名单,却发现没有哪一个符合刚才那个怪人的样子。他有些莫明其妙,突然觉得不能在这颗星球上久留,本来打算休息渡假的计划也只能取消。绿森摸了摸背囊,还好它没事,不然里面装满月钻的手提箱要掉出来,那他这几年就白辛苦了。
既然决定要走,他也就不再停留。刚抬起脚,绿森猛然抬头。
隧道出来是一个小广场,两边是路灯以及纠结在一起的能源管道。现在,在广场周围的路灯上,那些交错在一起的管道上,不断冒出一条条形态各异的身影。这些身影的姿态无一相同,可见是来自不同星球的异星人。唯一相同的,是他们都用厚重且颜色深沉的斗蓬包裹住自己,而且身上那种死气沉沉的味道和刚才的怪人如出一辙。
“该死的,你们究竟是什么来路!”绿森忍不住大叫起来,如果现在还看不出事态不寻常的话,那他简直是白活这么多年了。
更重要的是,他给包围了,这里足有三十来人之多。如果每个人都有隧道里那怪人的身手和源力,那么足以叫绿森一阵好打了。他虽不惧,可平白无故打这么一场仗,却未免叫人郁闷。而且这些人动起手来肯定也是那种不要命的打法,绿森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这样一帮人。
果然,没有人回答绿森的问题,这些个怪客只是逐渐收缩包围圈,他们带给绿森的压力也在一点点增加着。绿森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伸手扯下皮甲上一个口袋。再摊开手来时,掌心间便多了一蓬灰白色的植物种子。这些种子表面遍布绒毛,有点像地球上的蒲公英。
这时,怪人们从路灯和管道上扑了下来。一时间,绿森的头顶上到处都是敌人。
绿森深吸口气,身体转了一圈,将掌心处的灰色种子吹了出去。这些种子一离开绿森的手掌,便快速膨胀。当它们长至拳头大小时,表面的硬皮裂开,露出里面紧紧挨在一起足有拇指大小的果粒。突然这些果粒弹射了出去,顿时,飞溅的果粒遍布绿森周围的空间。
接着是连串爆炸。
喷涌的火浪中,不断有给炸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飞了出来。整个广场给火焰和浓烟所淹没,浓烟里,绿森飞掠而出,沿着通往它处的一条街道飞奔。在他身后,有七八个怪人没给爆炸波及,他们钻出烟雾,紧紧追在绿森的后面。
绿森看了眼,闷哼了声。他伸手探进左腿外侧的口袋里,从里面摸出一颗拳头大小的暗红色种子。绿森朝种子灌注源力,片刻后,才将其朝后掷去。种子仍在半空,却快速生长起来。仅从种子中长出的新芽,便足有成人手臂般粗。它落到地上,粗芽却朝地面钻去,连带着把种子也拖进了地底。
追兵冲至时,突然地面拱起、破裂,下方粗藤暴长。它们像鞭子般狂暴地抽向那些怪异的追兵,甚至从里面长出一根粗如巨树的藤蔓,这条最粗大的藤蔓不断飞长出枝条,枝条上有一个个颜色鲜艳的花蕾。只是这些花蕾是如此大,它们每个都有炮弹大小。当花蕾开花时,粗藤上的花朵足有小半个桌面大小。它们从花蕊里抖落淡红色的花粉,于是半空中仿佛落下了一片淡红云雾。吸入这些花粉的追兵开始皮肤溃烂,而致命的却并非这些有毒的花粉,而是那些巨花。
此刻,巨花的花蕊裂开,形成一张大嘴。支撑着它们的枝条暴长,于是这些食人花像闻腥而动的鲨鱼般扑向下方的追兵,片刻后,飞溅的鲜血和肢体便遍布了整条街道。
绿森停了下来,他喘着气。纵使是他,在催生了生长在血云星上的食肉植物“狂暴食人藤”之后,绿森也有些吃不消。催生植物需要消耗源力,特别是食人藤这种巨型植物更是如此。不过总算把那些怪人全干掉,却也不算浪费。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一声轻笑。笑声很轻,从他的头顶上传来。重要的是,和那些怪人无意义的低笑不同,这声笑声里,绿森听出了得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