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衍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在下是华寿堂一名杂役，是奉赵神医之命和张神医之托来此验收药材的，此时此刻，玉盘城内药材紧缺，正有数以百千计的伤员病患需要它们，每耽搁一息，就可能有一个病人倒下，我是负不起这个责任，但看来贵庄的下人仆役是负得起的，回头若是两位神医乃至华寿堂名声有损，切莫怪在下没有提醒！”
他又高声重复了一遍。
这座小山上不止有张家的山庄，附近还有十几户人家，他们都能听见，不少人正望着这里看热闹。
吱钮一声，大门迅速打开，刚才的下人半是气愤半是害怕地道：“别喊了！快进来！”
王衍微微一笑，进了庄园。
馥郁的芳香扑面而来。
此时正值仲春，院中宽广的土地上种植了各类药材，不少都开了花，引来蜂蝶飞舞。
一缕琴音不知从何处袅袅传来，似乎暗藏幽怨。
山庄之中的仆役并不多，不过五六个，大概是因为这里并不是张家人常住的地方。
王衍掏出管家给他的药材清单，递给带路的下人：“麻烦按照上面的要求，尽快把药材准备好送往华寿堂。”
那人哼了一声，拿过清单转身离开。
王衍想了想，靠着大门双手背后，把融情丝的一头系在了门把手上。
这次仆役倒没有浪费时间，他们几个人一起，很快就从库房取出十几个大小箱子，看样子里面装的都是平时已经加工好的药材，正准备放进马车车厢之中。
“且慢！”
王衍叫住他们，上前准备打开箱子检查。
但仆役们面色不善，一齐堵在了他面前。
“你干什么？”
“这里面很多药材不能见太阳的，不懂别乱动！”
“不是你说时间紧迫的？别耽误大家伙儿时间！”
行，第二波找茬。
那基本可以认为，箱子里的药肯定有问题，估计都是货不对板，等运到医馆查出来，他们必然反咬是自己的问题，八成会说什么是自己没给清单让他们乱拿的。
王衍微笑道：“既然诸位不让我检查，那我只能等回医馆之后如实禀告了，小弟不才，记性稍微有点好，闲着无聊把清单都背下来了，你们听听对不对啊。”
说罢，他张口便念：“五灵脂，止血草，夏凉花……”
某个仆役悄悄转身拿起清单一看，竟分毫不差。
王衍来之前就猜到可能有这一出，便提前看了两遍清单，二三十种药材很快就记下来了——这还是得益于【乙木春华】，让他大脑清晰之后，记忆力也提高了不少。
这小子可真难搞……
仆役们对视一眼，默默散开，包围着靠近王衍。
第三波，准备来硬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揍我一顿？
王衍右手向后指了指大门，镇静自若：“你们往外看看？”
不知何时，大门竟然大开了，对面的几户人家被之前的动静吸引，正往庄园里面瞧呢。
这要是真动起手了，有这些目击者在，王衍自然是纯粹的受害者，所有责任都在他们身上，到时候固然替公子揍了人出了气，却没达到根本目的，关键还折辱了张家的名声，老爷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仆役们心中想道，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面对仆役们要吃人的目光，王衍面上淡定，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考虑到最坏的结果多留了个心眼，用融情丝悄悄拉开了大门，不然这会儿跑都不好跑。
“小子，这里是张家，你太猖狂了！”
对面一人大声喊道。
王衍刚想反击，却听见一道婉转柔媚的女声传来：“吵吵嚷嚷的，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是这小子故意搅扰，耽误我等大事。”仆役们躬身行礼。
却见来者身着轻纱款款而行，约摸三十五六岁，体态丰满曲线起伏，却是名中年美妇。
正是徐水蓉。
最近天气渐热，她为了避暑来到山庄过夜，结果早上她无意中听到儿子和下人们交代事情，说是医馆某个杂役总是对他不敬，叫下人们想办法好好整治下这个杂役。
她本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但拨弄琴弦之时耳边尽是聒噪，心情很是不快，又听出下人们竟似乎拿对方毫无办法，便想着不如亲自过来快刀斩乱麻。
反正她自有百种理由整治对方，而且她身份尊贵，外界当然相信她的说辞，到时候所有责任都由对方来承担。
徐水蓉这么想着，走近看到了王衍。
然后她美目圆睁，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就是第四波吗？
王衍蹙着眉头隐秘地扫了一眼。
嗯，这波够大。
“……夫人，夫人？”
仆役们见徐水蓉半天不说话，赶紧唤了她好几声才把她唤醒。
美妇面色忽的一肃：“你就是那个和我儿有过节的杂役？”
嚯，开门见山？
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
王衍不卑不亢：“在下王行水，不过区区一杂役，怎敢和张公子有过节？其中定有误会。”
妇人轻轻点头，淡淡道：“谅你也不敢，不过既然有误会，还是解开为好，你且与我细细说来，在此稍留片刻。”
王衍吃不准对面的套路，只能抱拳客气道：“夫人有命，在下自不容辞。”
妇人冲下人威严道：“去把东西准备好，不要耍花招，这等紧要关头若是出了岔子辱了张家名声，唯你们是问！快去！”
仆役们听出来女主人的潜台词了，是要他们按照王衍的要求照做，把该送的东西不打折扣地送过去。
尽管不能理解，他们还是赶紧把箱子撤掉，从库房搬出清单所要求的药物，赶着马车奔往华寿堂。
这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衍越发困惑。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徐水蓉再次做出一个王衍意想不到的举动——她竟上前把大门关上了。
王衍发现对方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他嘴角抽搐，勉强笑道：“其实在下和张公子真没什么事，既然事情已经通知到了，在下就先行告退，医馆那边还缺人手呢。夫人告……”
“少年郎，不要着急，随我过来说说话，莫非你是瞧不起我？”
徐水蓉脚下轻点，倏忽间便来到王衍面前，玉手轻轻捏住王衍的手腕，便令他挣脱不得，只能被动乖乖跟着她走。
她是个武者！
“不敢不敢。”
王衍面露难色，大脑飞速转动思考脱身方法。
张良才，老子不想当你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