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这样?”轰隆,狂雷惊天,林园在大雨中怒吼。前世因为孩子被校园霸凌惨死,愤而为女儿报仇,送走多人的他,作为特大重犯被执行枪决。
眼下他站在另一个世界,这具身体也叫林园,十七岁。异世重生这种方式他能接受,他不能接受的,是自己成了一个太监。
这具身体,是个小太监。等等,脑海里闪过的那句“欲练神功,挥刀自宫”是怎么一回事?还宫什么啊?怎么宫?二次宫吗?我都找不着那玩意,怎么宫?我靠,给老子一本葵花宝典?
别人穿越都是娇妻美女排成行,神功盖世日夜忙。怎么轮到自己穿越,他丫的,就成了公公?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句台词:“你问我西厂算什么东西?我现在告诉你,你们东厂不敢管的事,我们西厂管。你们东厂不敢杀的人,我们西厂杀。一句话,东厂能管的我们管,东厂不能管的我们更要管。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就是西厂,够不够清楚“
厂公威武?这个可以有。林园激动愤懑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瓢泼大雨也跟着散去,露出一轮皎洁明月。踢开脚边的骷髅头,看看周边山野的点点鬼火,那边还有特别应景的狼叫。
这是京北的乱葬岗?林园这具身体的记忆恢复过来。自己被人下药,然后丢到乱葬岗?这具身体也够了倒霉的啊?等等,还有更猛的料。
这具身体的父亲叫林河,十年前是吏部尚书,位高权重。被人诬陷谋反,东厂办的案子,号称铁证如山。林家一百二十七口,林河等三十七人菜市口斩首。女眷入教坊司,男丁流放三千里。
我去!自己是林河最小的儿子,当时才七岁,被重点照顾,送去阉了做太监。这十年,屡屡被重点关照,生死边缘来回溜达了十几次。这次是没挺过去,才被丢到乱葬岗。
算了,既然老子继承了你这具身体,你林家的血海深仇,老子一并帮你报了。平反昭雪,林家估计是回不来了。原因很简单,老子再牛逼,也不能给林家留后了。
话说这个世界里的西厂,混得不咋地啊。被东厂踩在头上,甩出去十几条街?整合了脑袋里原有的信息,林园深一脚浅一脚的下了乱葬岗。没关系,咱家不是来了吗?东厂,算什么东西?
“刘哥,早。”旧灰坊,这是西厂驻地。清晨,林园和没事人一样,出现在刘全面前,吓得刘全差点坐在地上。
刘全脸色发青,他也曾是绿林高手,杀人放火不眨眼的那种。后来被迫阉了,进入西厂。这昨晚被毒死的人,怎么又活蹦乱跳的出来了呢?
那是断肠红啊,三倍剂量,就是大象,也得玩完。自己当时摸过鼻息,都没气了。自己绿林道混了这么多年,难道连人死没死都搞不清楚了?
自己才五十二岁,正当壮年。普通百姓都能活个一百二三十岁,自己这老的太快了吧?
“早!”刘全脸色还没恢复过来,这个招呼打的很勉强。
“劳烦刘哥,和三档头说一声,帮小弟请个假,小弟昨夜不知什么东西吃坏了,头晕眼花的不舒服。请假一日,去看看大夫。”林园拱手说道,礼数一点都不缺。
心里却恨不得把这厮大卸八块。丫的,就是这厮,昨晚给我灌药酒。这厮以前对我都挺关照,咱家还以为他是个好人。
“好!贤弟快快去吧,莫要耽搁,身体要紧。”刘全连连点头,不管咋说,先把他弄走。
“废物,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你让咱家如何跟那边的大人物交代?银子你都分了三百两,现在人还活着?”三档头张平脸色铁青,一下捏碎了手里的茶碗。
“大人,事到如今。不如就趁今晚,咱们叫上那两个,一起去把他做掉?”
“你这么大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明目张胆暗杀同僚,若被查出来,可是要被车裂的。秦老二一直都和咱们不对付,你难道想给他一个口实么?这几天暂且放过那小子,慢慢来。”
张平低声呵斥刘全之后,让刘全把地上的碎茶碗清扫掉。呼!长出一口气的张平,眉头紧皱。林园这小子,怎么如此命硬?这都是第六次,他居然还没死。大人物那边,需要一个交待呀。收了人家几茬银子,却没有让人家满意,这可不行。
林园出了旧灰坊,却没有回到自己那间在旧灰坊后面的木板屋。旧灰坊后面那排木板屋,是他们这些番子的住所。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他们这些西厂的番子,可能很唬人。实际上,他们都不过是小把戏,随用随扔的。
他想去附近的客栈,暂且住上三天,躲避一下。客栈人来人往,三档头他们就是要下手,也会注意一些,不敢那么明目张胆。
若是继续住在这木板屋,谁知道半夜会不会被他们堵住?虽说西厂严令同僚之间不可互相残杀,自己这种无根无靠的小太监,算同僚么?
“小林子,可愿意跟咱家聊几句?”面前拦住去路的人带着斗笠,身穿粗布衣裳,看起来像是个老农。林园认识这人,这是同一科的,二档头秦英。此人和三档头不对付,每次见面都会互相嘲讽谩骂。
“见过二档头。”林园哪敢拒绝,只能乖乖跟着。
“算你小子命大,还是该说林尚书冤屈,老天都看不下眼?”二档头坐在酒家桌前,低声叹息。
“小人不知二档头此话何意,家父是大罪之人,小人也是戴罪之身。”按照以前的记忆,太监是要自称奴婢的。然而穿越来的林园,奴婢这两个字死活都说不出口。 可以砍了他的脑袋,他也不会自称奴婢。胯下是少了个东西不假,那他林园也是爷们。
“你不信我,也是正常。这是一本前朝宫里传下来的秘籍,拿去吧,另有一些药材补补身子。咱家还有三颗解毒丹,自己留好。昨夜,咱家去了乱葬岗。”二档头秦英说完,把一个蓝布包裹放在桌上,转身离去。
“这里客栈的丙字一号,咱家出钱包了半年,你大可住下。”
林园看着那个包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到手里。都已经这个德行,二档头真要用毒害他,他也逃不过。二档头可是用毒大行家,不是刘全那种货色能比拟的。
二档头给他定的这间客房,家具一应俱全,被褥全新,比他那间木板屋狗窝强太多了。林园伸了一个懒腰,把房门拴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睡梦中经历无数事情,林园这具身体以前可悲的经历等于全部展现一番。最终醒过来,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碗水。那碗水有毒,刚放下水碗的他,腹痛如绞。
拿出二档头给他的解毒药吃下去,坐在凳子上忍了一会儿,疼痛渐渐消散。拿起水壶,把水倒出来仔细观察,才发现水的颜色不对,略微发黑不说,还有淡淡的腥味。也就是自己刚睡醒,太大意了。
想到这里,林园把碗里的水洒了一半,手握短剑,趴在地上。直到天黑,其间伙计过来在外面敲门大声询问是否要送饭,见无人应答,便自己回去。
林园始终趴在地上装死,不敢乱动。又过了两个时辰,在他都快睡着时,一根细小铜管悄悄从后窗伸进来,冒出白色烟雾。林园闭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门栓被拨开,刘全悄无声息的进来。
还是三档头高瞻远瞩,就知道二档头那厮租下客房,不会有好事。提前让我在水壶里下毒做个预备,没想到,没想到,却便宜了林园这小子。
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林园这次我看你怎么回来?嘿嘿,先把这小子大卸八块,就不信他还能活着蹦跶?让三档头在大人物面前,给那二档头上上眼药。二档头也是想不开,林园这种必死的鬼,你也敢碰?
刘全面露笑容,转身把门关好。就在这时,他觉得左肋下一痛。忽然看到林园冷笑着站在身侧,手里短剑自他肋下抽出。刘全后退抽刀,却只抽出来一半,无力倒在地上。
林园手里短剑飞出,刺入刘全咽喉。把后窗打开,忍住恶心,让迷烟散去。等他转过身来,却吓了一跳。二档头怡然自得坐在桌前,桌上还放着两颗滴血的人头。
“陈铁,张华,都在外面。要不是咱家在,今天你定要被切碎扔去乱葬岗喂狼。”二档头就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桌上那两颗人头,就是三档头下面另外两个番子。林园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场。地上的刘全,桌上的陈铁,张华,都因为自己而死。如果厂公知道此事,一个杀死同僚的大罪,足可以让自己腰斩。
醒醒,你个傻叉。这不是前世那个和平的社会,这是个你死我活的年代。你这种胆量,能活过第一集么?心里那个声音出现的恰到好处,把林园拉回自己穿越的这个血淋淋现实中来。
“多谢二档头救命之恩。”林园屈膝跪倒在秦英面前。从这一刻开始,前世那个朝九晚五上班的林园就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