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南萝昂起下巴,不再试图逃过他的阻拦,此刻她贴在他身前,两人间的缝隙极窄,她抬眸时,能清清楚楚看见他脸上的一切。
她半信半疑问了句。
楚洛川感受到她的温热呼吸,轻轻吹拂在自己的下颌处,他头皮有些发麻,身体僵直,抽开目光,不再与她清澈的眼神对视。
“本少爷一言既出...”
他正说道,一阵孟夏清夜里的风,卷着淡淡槐花香,灌入小窗,素色的薄帘子被吹拂,窗外的凉意如月色洒落在肌肤上。
屋里响起书页缓缓的翻动声,他注意到,少女的视线正直勾勾盯着自己身后看。
“......”他回头,便看到地上的那本书,早已被风卷开,正一页一页翻动。
上面的图,每一页姿态各异。
楚洛川原本淡漠的脸惊悚,瞳孔微缩,立刻抬手,捂住了小姑娘的双眼。
“别看...”他的措辞陡然一顿,改口道:“你看错了,那上面——”
南萝把他的手挪开,风此刻也渐渐小了,书停留在某一页。
少女走到它面前,将它捡起来合上,她脸虽然微红,但在楚洛川复杂和发怔的眼神中,将那本书放回原处,转身说道:
“应该是给新郎和新娘子看的,这里放的,好像都是赵家二少奶奶的嫁妆,我看...我们还是快出去叭,免得被人抓起来。”
“...你怎么知道那是给谁看的?!”
少年臊红了脸,平日里的凌厉桀骜,此刻在那张皓白俊美的脸上了无踪影。
语气急躁。
还透着一股莫名的怨气。
“?”南萝不明白他气什么。
脸居然比她还红?
她脸上只泛着一层浅浅的红晕,平日里也常是粉腮玉润,倒让她看起来格外镇定,轻启粉唇淡然道:“你不是也知道那是给谁看的么?说不准,你过去也没少看呢。”
毕竟都到这年纪了。
小男孩嘛。
她心里害羞地想,不过她都驯服了那么多个反派弟弟了,都是弟弟罢了。
“......”楚洛川被她的话一噎。
脸蓦地更红了,如朱砂在脸上洇开似的,平日里最擅长嘴炮的唇也跟着木讷了,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
“我为什么会知道,和你怎么知道,那能一样么?我过去看没看那种东西...也,也和你无关!”
“嗷。”她一副‘我懂’的小表情。
“嗷什么嗷!”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我也是怎么知道的。”她比之前多了几分认真,想尽快结束这气氛焦灼的小尴尬,也让他停止炸毛。
好心好意。
却只得到他凶巴巴又颓败的一句:“不害臊...看将来还有谁会娶你。”
南萝眨着眼,毫不在意,“我乖巧可人,将来嫁人,肯定是不愁嫁的。倒是你,脾气这么臭,见到人就像疯狗咬人似的,非要吓唬人家,还有哪个女孩愿意嫁给你?”
“......”他额间青筋暴跳,垂着浓黑的眼睫道:“关你什么事儿?!将来嫁给我的,又不是你这种厚脸皮的小馋猫。”
两人来回吵了好几句。
离开杂物间时,却都像做了亏心事。
确认将那本书和原来放置得一模一样后,才悄声回到宴席上。
在大厅里碰到赵景玉时,赵景玉被一群长辈灌了不少酒,整个脸通红。
一见楚洛川,就往人怀里扑,嘟嘟囔囔不少废话后,突然揪着楚洛川的衣领,质问:
“方才你跑哪去了?我还想拉着你,和你单独喝两杯呢!整个赵家都不见你人,说!你是不是背着我在外面有了别人?!”
楚洛川:“......”
南萝在一旁静静看着,小手里还剩五颗瓜子,她捏起一颗放进嘴里。
‘嗑——’
赵景玉被这动静吸引,醉酒后迷离的眼睛瞅来,看到她后愣了愣,突然傻乎乎笑道:“算了,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他看到了什么。
金童玉女嘛。
只不过这小姑娘看起来有点眼熟。
他瞧着也挺喜欢。
同意这门婚事,他心里竟然还有点痛。
“?”南萝没听明白,以为他是醉了,把自己这个赵家小少爷当成赵老爷了。
能听懂他醉话的,也只有楚洛川。
少年正烦赵景玉这么黏糯,上来把酒气全染到自己身上,却在听到他醉话时,原本推开他的动作一顿,耳根不自觉红了。
又听见一旁的少女嗑瓜子声。
楚洛川猛地在心里摇头。
...就她?
算了吧。
一场清夜凉风,在热闹喜气的婚宴快结束时,在赵家大宅外哗啦作响。
没想到,白天还是个大好的晴天,夜里却下起了大雨,好在这雨下得凉快。
来贺喜的客人们望着院外。
有人说这是好寓意。
雨后春笋。
往后赵家不但会儿孙满堂,几个少爷都能出人头地,赵氏商行蒸蒸日上...
说完吉祥话。
客人们都要散了,赵家的下人给楚老爷送来两把伞,楚老爷喝了些酒,略有醉态,但脚步还稳健,撑开伞就搂着云姨走了。
忘了自己儿子和小姑娘。
云秋水略带担忧地回眸看了眼。
望见冷漠颀长的少年,撑开一把长伞,迈出赵家大宅时,不忘对身后的小姑娘招手,小姑娘迈着步子,轻巧钻入伞下。
她才放心下来。
楚老爷和云姨走在前头,司机将车停在鹅卵石小道和花坛外,花一两分钟便到了。
身后的另一把伞下,南萝的步伐小了些,走路缓缓的,脚下的系带小皮鞋浸了水。
楚洛川见她始终落后一截,半边裙子都被伞外的雨水打湿了。
他将伞倾向她,见她只顾着用手提裙摆,他眸光落在她那侧湿漉漉的肩上,轻薄的乳白色袖子半透,贴在她的肌肤上。
雨水有些凉,更何况是夜里。
她肩膀瑟缩了一下,打了个寒噤。
“......”少年皱着眉,只觉得她麻烦。
人娇弱得跟颗小白菜似的,若淋坏了,冻着了,病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焉了。
他想到这,不耐地腾出一只手,揽住她纤瘦的肩,将她往自己怀中的方向推。
南萝诧异地抬眸望他。
“......”楚洛川陡然冷下脸,收回手,嫌弃地丢下一句:“到时候病了可别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