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邑和林安远率众人已跪好,或低着头,或视线低,根本看不到鸟,更不要说看到鸟是从哪里飞来的。但是鸟叫声听得那可是一个清楚。
众人都有些奇怪,这鸟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
军营虽然是临时的,可总有人走来走去,说话声马叫声不断,别说鸟,就是老鹰都不敢过来。
难道是藏在了马车里?
或是跟着钦差大人一行人过来的?
看钦差大人并没有叫人把鸟赶走的意思,说不定还是这位大人的爱宠呢。
众人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跪在那里不动声色地听着。
张元杰觉得这两只鸟在自己头边飞边叫很吵人,他有些心烦,想让人给他把鸟轰走。正准备发号施令,他就觉得脑子里似是有什么一晃而过,开口出来的就是直接宣读圣旨。
连按照惯例的开场白他都给省了。
“奉天”两个字刚出口,张元杰才意识到这是个小小的失误。
这是可大可小的事情。若被有心的御使知道了,也许小事就可能变成大不敬。
犹豫的瞬间,他不知怎么张着说话的嘴就停住了,舌头还僵直动不了了。
自己的嘴巴和舌头竟然不听自己使唤,这怪异的感觉一下子让他想到年老中风的爷爷。虽然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唉,他还年轻,他可不能!
就在他心中充满恐惧的时候,全然忘了手中还有圣旨要读。
很快鼻尖传来一股凉意。
唧唧的鸟叫声让他感觉特别刺耳。
此时包括贺天邑和林安远在内的所有人,都规矩地跪着,等着聆听钦差大人宣读圣旨。可让人意外的是,除了听到开头伴随着欢快的鸟叫声,高昂而且充满激情的两个字后,就没了后面预想中的内容。
鸟依旧叫的欢快。
钦差大人这是被鸟声夺了气势,卡壳了?
同行的贴身侍卫抬起头,正要用目光询问,就见两只小鸟在自家主子头上欢快地盘旋着叫着,同时看到他家主子的官帽上有一小坨东西很打眼。
不止这个,更让他惊恐的是,他家主子的鼻尖上竟然还有一小坨。幸亏那东西看上去有点干,没带稀汤。
看他家主子那脸色铁青,半张着嘴气得话说不出来,还向上翻着白眼,似是也感觉到自己鼻尖上有异物。
侍卫睁大两眼,呆愣着不知当说不当说。
就在侍卫抬头犹豫的时候,张元杰也注意到自己最信任的侍卫把本应该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亏他一直认为此侍卫是最沉稳的,现在听到几声鸟叫就没了规矩。他心里想自己平时是不是对这人太好了,才让这人太放肆了。等下去他要好好敲打敲打此人,其他人也都要好好警告一番。
侍卫看到他家主子忽然朝自己投过略微压低了一记眼神,不便传出不善还有森然冷意,他立即感觉后背直冒冷气,于是嘴巴赶紧闭上的同时,头也埋进了胸腔。
两只小鸟根本不在意张元杰那要杀鸟拔毛的眼神,不但没有要飞走的意思,还在他头上唧唧地叫个不停。
虽然声音不大却一刻也不停,吵得张远杰脑袋嗡嗡的。
才读了两个字的圣旨似乎被他忘到了爪哇国。
在场的有人想提醒,就如刚才那个侍卫,被张元杰的一记眼神给吓回去了。还有想提醒的,可跪得远,到不了近前,又不敢出声。
跪得近的要数林安远和贺天邑,他俩这时似是心有灵犀,相互对视一眼后又都低下了头。
其他人嘛,有的想提醒,以此来讨好,可又不熟悉张元杰的脾气秉性,怕马屁没拍到再拍到马蹄上,就不敢了。
当然还有根本不想提醒的,或是不知该怎么办的,也有没看见的,或是误会这鸟是祥瑞的。
就比如藏仙镇的镇长。他平生头一回见到如此大的官,还是京官,如此隆重的阵仗,还是代表皇帝的钦差的阵仗,就早已感觉如坠云端般不知身在何处了。
现在有幸聆听圣旨,还以为听圣旨本就是这个样子呢,特意有两只神鸟在一旁鸣叫。
听,叫的多好听啊,简直是那个什么……对,叫天籁。
他听孙子念过两句诗: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说的不就是眼前这场景么!
这可够他回去跟别的镇长吹到自己入土呢。
夏正欣没想到张元杰如此菜。自己用精神力稍微干扰一下,那厮就大脑空白了。顿觉太缺乏挑战性了。
如此也好,下面的事就更好办了。
张元杰瞬间恢复清明。他知道自己失态了,想往回找补。可哪是那么好找补的。再说夏正欣也不会如他的意。
再说,老天也不允许。
就在张元杰把目光从头上那两只鸟向手中的圣旨转移时,才把头摆正的人就感觉头上好似有什么东西落下。虽然那声音极轻,但他还是能猜测到的。
还有那鸟叫,越来越让他烦躁,怒火一下子就填满胸腔。
他愤怒地抬头,鸟就在他侧前方,不高却是他伸手够不到的高度和距离。
扑着翅膀正对着他叫得那个欢快,好似挑衅一般:来啊,来抓我,要不要拿手里的东西砸我?唧唧,唧唧唧……
离得近的林安远和贺天城,还有刚才那个被恐吓的侍卫,都能听见张元杰在咯咯地咬牙。
畜生!
和畜生较什么劲!
有失身份!
张元杰想着这圣旨已经念了半个开头,不好停下,他准备擦擦鼻尖就继续。
可不成想一侧头,胳膊还没抬到位,鼻尖上的东西就滑落下来。还好巧不巧地正落在他微张的嘴里。
……
不用猜,不能想!
张元杰差点真的把手里的圣旨朝那两只可恶的小鸟砸过去。
还好他保持住了最后的一点理智。
众人,包括林安远和贺天邑,都跪在他面前。
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林安远,再加上尊贵无比的太子贺天邑。
张元杰盯着离自己最近的这两人的头顶,眼睛眯了眯,眼神也暗了暗。
他没咬牙,嘴里还有那个什么,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