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邑听到郑电在门外轻声叩门,才恋恋不舍的将怀里的人放下。
原来是宫里听说夏正琴出事,特派来太医。
他这位病人家属怎么能不在病人身边。
来的太医并不是太医院的院使白术,而是副院使崔富。
根据五弟最近察到的消息,这崔富是张贵妃的人。
想到当年母妃生妹妹时小产,慧姨生五弟时的大出血,都有崔富师傅的身影。
贺天邑看到崔富那富态的体形,招牌式的微笑,在心生戒备的同时,藏在袖子里的手也紧了紧。
当年他小,还什么都不懂,现在的他可不是当初的他了。
六弟有两个侍妾,都已身怀六甲。
听说至少有一胎是男孩。
明天的中秋宫宴上,听说还要选出五弟和六弟的正妃。
张贵妃想让自己的亲孙子成为皇长孙,却忽略了正妃还没进门,就先当娘的感受。
崔富十分仔细的给床上的假太子妃诊脉,一不留神脸上的笑放大了。
假太子妃似是感觉到难受,轻哼了一声,崔富吓得立马收敛起来,换上一副担忧惋惜的样子。
忍住让人把崔富扔出去的冲动,贺天邑满脸心疼的问崔富,太子妃如何。
崔富捻着自己不长的八字胡,尽量装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张张嘴,想说又不敢说,很是为难的看着旁边安然稳坐的神医欧阳方。
“崔副使。太子问你,你看我做什么?”
“神医在此,晚辈不敢妄言。”
“哦?不敢忘言?可你敢伸手啊。”
神医的语气很平淡,声音也不高,没有半点讥讽嘲弄斥责,但是崔富听着就是觉得后背发毛。
“这……这……我,晚辈奉旨少来,要……”
“你奉的谁的旨?”
“我……当然是宫里的旨。”
“宫里有皇帝皇后,你奉的是谁的旨?你诊了脉,却什么都不说,那老夫就和你一起回宫里复命便是,顺便听听你的诊断结果,咱们同行之间也好探讨探讨。”
“这……”
崔富擦擦脸上渗出的冷汗,把心一横,说出自己的诊断结果。
“前辈,晚辈不是没有诊断出结果,只是这个结果……结果不太乐观。太子妃这胎恐怕……多半……可,可能保不住了。”
崔富提心吊胆的说完,偷偷瞧瞧欧阳方,见他脸色没有变化,既没有反驳也没有阻止,他就又接着说:“我建议现在要赶紧喝……喝那个……赶紧把腹中胎儿给……给打,生下来……”
贺天邑听到这些话,气的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桌子上的茶碗直晃。
崔富吓得腿一软,直接跪了。
他不敢抬头看贺天邑,只是用眼角余光偷偷瞟欧阳方。只要这位大神认可他的诊断,他就不怕。
刚才神医的表情好像是认可了自己的诊断,他这才说出后面的话。
太子妃流了很多血,气息微弱,是神医用了独门针灸,才将人从昏迷中救过来。腹中的胎儿也很危险,若孕妇再受一点刺激,多半会胎死腹中。
只要他的一剂药下去,夏正琴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保不住。
那样他就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任务。
虽然神医不说话,但一直没反驳自己。
估计是作为大名鼎鼎的神医,也保不住夏正琴的这一胎,但他又不好将那些话说出来,所以就故意给自己机会。
为了主子交代的任务,为了自己的前程,崔富壮着胆子又说道:“太子殿,太子妃情况危急,您要拿主意呀。眼下是最好的时机。迟了的话,恐怕就……”
贺天邑闻言,一道能杀人的目光瞪向跪着的崔富,吓得崔富跪都跪不稳了,身体身体开始哆嗦。
为了自己不趴在地上,他赶紧用双手支撑着地面。
“太子,老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太子妃的安危。太子妃这一跌的确实是很严重。”
“崔副院使,孤相信你不敢谋害皇室。既然你有诊断结果,那就写出来吧,方子也一并开出来,也好快些让太子妃服药,不要耽搁了治疗。”
贺天邑知道,这个崔富顶多是个小虾米。他要抓的是大鱼,这个小虾米可以暂时不理他,留着还有用处。
崔富颤抖着站起身,哆嗦着手,写下诊断和药方。
贺天邑让人将崔富所写的给神医看。
欧阳芳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问崔富:“依崔太医看,太子妃腹中的胎儿就真的保不住了吗?”
“神医前辈,崔某确实才疏学浅,无能为力。”
“太子殿下,老夫的诊断和崔太医的有所不同,如何选择全看殿下。”
崔富听欧阳方如此说,又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本想要开口告辞的他,一下子瘫在椅子上。
夏正琴肚子里的孩子,并非如他所说,至少现在还没胎死腹中。而且若是措施得当,也不是保不下来。
就是贺天邑再多叫上几个太医过来会诊,只要被主子敲打过,就会和他的诊断一致。
可若是找民间高手,主子是否能来得及做手脚,他就不知道了。
他毕竟是太医院副使,水平不如神医可以,但若连民间的大夫都不如,那要么质疑他的医术,要么质疑他的用心。
可他的医术虽不及神医和白术,可比起民间的高手,至少是不逊色的。
到那时他的谎言被揭穿,恐怕连主子都保不了他。
他选择站队,给主子办事,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光宗耀祖,可不是为了杀头,更不是为了抄家灭门。
作为太医院副使,崔富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心理素质还是有点的。
见神医和贺天邑都没有在第一时间斥责他,他觉得事情还没到最坏的那一步。他不能先自己慌了神,自乱阵脚。
“神医,请问您的高见,可否让在下……”
“哈哈,这有什么,咱们是同行,切磋一下很正常。你看,这是我开的方子。”
欧阳方说着递给崔富一张药方。
崔富也不客气,接过来仔细看。
这……
说实话,他真的服气。
方子开的好,对症,管用。
反正他开不出来这样的方子。
只是……
这神农补血草?
他只听说过,却没见过。
就连他的师父,他师父的师父都是只听说过,没见过。